第6章 章
第 6 章
楚柳的眼中閃過竊喜的光，有點害羞又期待地小聲問：“那他每天都去你那裏嗎？姐，那他有沒有提過我呀？姐你餓不餓，我們班有零食，站着多累呀，來我們這坐吧。”楚柳說着把她拉到三班的陣地，熱情得遲清都不好意思了。
這時主席臺上已經頒完獎了，楚柳看到夏希揚向這邊過來，立刻拿了瓶水跑過去道：“希揚，先喝口水。”
“我不渴。”夏希揚徑直跑向遲清，道：“姐姐來。”随即滿臉興奮地拉起遲清的手就跑。楚柳眼見他們跑遠了，咬着嘴唇把水一摔，坐在草坪上生悶氣。
兩人在操場旁一個小亭子裏停下來。遲清四體不勤，幾乎全程都是被夏希揚帶着跑，此時彎着腰氣喘籲籲地問：“幹嘛呀？”
“姐姐站好。”夏希揚依然臉不紅氣不喘，一點都不像剛跑完三千米的人。
“賣什麽官司……”
“站好。”夏希揚忽然輕聲道。
遲清聽見對方煞有介事的聲音，心中微妙地響起警鈴，她仰頭看向夏希揚的臉，随即覺得手上多了個什麽東西。
“你之前不是說沒參加過校運會，沒見過咱們學校的金牌長什麽樣嗎？這個給你。不過這麽多年了不知道樣子變沒變。”
遲清看到紅白相間的絲帶墜着那塊黃澄澄的金牌，立刻想拿下來還給他，道：“不行，這個是你贏來的，怎麽能給我呢？”
夏希揚摁住她道：“姐你拿着吧，我再贏一塊還不是小菜一碟啊。”
遲清依然和相親對象不溫不火地保持着聯系。她父母對男方比較滿意，家境不錯工作穩定，她也喜歡循序漸進的安定生活。但在相處過程中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麽。盡管她努力在聊天約會中培養談戀愛的感覺，但收效甚微。
這天他們程序化地吃飯看電影然後陳家成送他回家，男人在她家樓下跟他正式表白了。
“遲清，下次去我家吃飯吧。”
遲清覺察到裏面的信息驚訝地看他，糾結了一會問：“這會不會太快了？”
“我們相處也有段日子了，我覺得你挺好的，做我女朋友吧，我會一直對你好的，等結了婚我會疼你一輩子。”他握住遲清的手，認真地道。
一輩子……遲清腦子發懵。男人的手很熱，因為出了汗還有點膩。遲清還沒想過她會跟這個男人結婚這麽久遠的事情，他們才認識幾天啊，怎麽就能确認可以一起過一生？
遲清尴尬地不知道說什麽好，低着頭不說話。
陳家成以為她在害羞，見她沉默便認為她是默認了，湊過來想親她。
遲清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躲開了，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低聲道：“我上樓了。”随即兔子似地沖進了樓道裏。
等回到家冷靜下來後，遲清清楚地意識到她不可能和這個男人結婚，她不喜歡他，連親昵一點的舉止都會讓她反感，怎麽可能随便決定跟他過一輩子。
她想要……她喜歡什麽樣的呢，會時刻把她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地喜歡自己，而不是每天完成任務刷好感度一樣聊天打探，你來我往，最後作為一個檢測合格的适婚女步入婚姻殿堂。
最重要的是，自己也要喜歡他。
遲清想到這裏又嘆了口氣，心想也許是兩人認識的時間還不夠久，彼此還不夠了解。她不相信一見鐘情，于是寄希望于日久生情。但大多數相親的人都是奔着結婚去的，誰會跟你一年半載地耗着，這本身就是悖論。
遲清猶豫了一下，笑道：“那我替你保管吧。”她垂眼看那塊金牌，夏希揚看着她，有種微妙的情愫在滋生。他覺得遲清長得真好看，長長的黑發，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小小的個子，都是他喜歡的樣子。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有一個十六年的人生中沒有涉足過的地方在一剎那打開了。
“原來上面刻的是明德樓前面那個湖啊。”遲清笑着擡頭，毫無防備地撞進對方的眼神，語尾失去了依托，飄散在風裏。
周圍忽然安靜了，所有的聲音都在離他遠去，只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
夏希揚凝視對方的眼睛，心中隐隐生出某種強烈的渴望，像潤物無聲的春雨，無人能看到底下孕育的蓬勃生機，在他青澀熱烈的心中生根發芽，在他年少的胸膛裏橫沖直撞。
夏希揚的注意力不自覺地集中在對方嫣紅的唇上，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
“三班的選手夏希揚請馬上到C區，跳高比賽即将開始，開賽一分鐘內不到視為棄權。重複，三班的夏希揚……”
突兀的廣播比遲清先一步化解了這場微妙的氣氛，夏希揚動作一頓，遲清立刻快速說：“找你呢，快去吧。”
夏希揚紅着臉尴尬地嗯了一聲，兩條腿卻像是生了根，總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走了，最後小聲道：“姐姐，我想天天都能見到你。”
可惡……竟然打直球。遲清最不會處理這種情況了，尴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強裝鎮定地回：“你要把我吃窮啊？趕緊去吧。”
等對方走後遲清長出一口氣，這小子表現得這麽明顯，傻子都知道他對自己有好感了。
看來以後要保持點距離，要是耽誤人家學習就缺大德了。遲清暗暗思索。
運動會結束之後學校還安排了篝火晚會。遲清因為白天請了假，于是晚上又回公司加班了。辦公室只有她自己，遲清坐下來疏了口氣，相親對象來了訊息。
下班了嗎？在幹什麽？
遲清看了眼公司對面燃燒着一叢叢焰火的操場，回道：在加班，餓了。
你也減肥啊？快去吃飯。
遲清忽然失去繼續聊下去的興趣，這些不痛不癢的內容簡直毫無意義。她随便敷衍兩句，随即投入進工作中。
半小時後手機又提示有訊息。
遲清有點厭煩地看了一眼，發現是夏希揚發來的。
姐姐，快到操場圍牆這裏。
遲清站起來看向學校的方向，發現圍牆邊的樹影中有個人在朝自己拼命揮手。
“姐姐，這邊！”
遲清一出門就聽見夏希揚的聲音，操場上又唱又跳的，老遠就能感受到熱烈的氣氛。她快步穿過馬路擠進綠化帶裏，夏希揚隔着圍牆的鐵欄對她道：“我看到你公司還亮着燈，心想一定是你在。姐姐對不起啊，害你加班。”
遲清微笑道：“沒事，我今天玩得很開心，跟年輕了十歲一樣。”
夏希揚聞言表情一下子輕松了，那表情讓遲清很想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
“對了，我們現在在燒烤，這些給你吃。”他把一個滿當當的塑料袋從欄杆空隙塞到她手上，孜然和烤肉的香味瞬間竄了出來，他提醒道：“要趕緊吃，涼了就不香了。”
遲清沒想到對方吃個烤肉都能想着她，心裏的某個角落瞬間柔軟了，感動道：“謝謝你。”
夏希揚咧嘴笑道：“這算什麽啊，等以後我工作了，天天請姐姐吃大餐。”他頓了頓，又道：“姐姐，你回去加班吧。我在那兒有個火堆，你看着它就當成是我在陪你。等我看見你下班關燈了，我就把火熄了回家。”
遲清立刻搖頭：“不行，你結束了就早點回去，不然你哥會擔心的。”
夏希揚笑得眼睛彎彎的，撒嬌道：“我想陪姐姐，不然就你一個人多沒勁啊。”他想了想看了看圍牆上的鐵絲網，似乎想直接爬過來。遲清意識到她的意圖，吓得瞪大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警告道：“不準亂來啊。”
夏希揚沒有防備，被猛拽了一把後整個人跌向鐵欄，額頭結結實實撞在上面，痛得嗷了一聲。
“撞到哪兒了？”遲清聽見他的叫聲急忙湊上去看。路燈照不到這片區域，遲清墊着腳只能憑借月光扒拉夏希揚的腦袋，随即看到他眉毛上面那兒破了一塊。
“疼嗎？”遲清自責道，“這都破相了。”
“不疼，一會舔舔就好了。”對方的臉近在咫尺，那雙眼睛像是盛滿了星星，遲清失笑道：“你屬狗的啊。”
“口水消毒，我媽說的。”夏希揚一臉有理有據。
破皮的地方漸漸滲出血點，刺痛感也更加清晰。夏希揚覺得有點癢想用手擦，立刻被遲清制止了。
“別動，我去拿創口貼。”
夏希揚眼巴巴看着她跑遠又回來，等對方撕開創口貼就乖乖彎下腰。遲清眯起眼睛借着路燈查看傷處，兩人的腦袋隔着鐵絲網挨得很近，對方柔軟的呼吸掃過鼻尖，夏希揚感覺一股電流從脊椎直往上竄，下意識收緊拳頭，所有的血液一下沖到了頭頂，腦袋像在放煙花一樣火花四濺，渾身的細胞都開始鼓噪起來。
“好了，你回家後最好再用雙氧水消消毒。”遲清的聲音闖進來，夏希揚後知後覺地嗯了一聲，等回過神人家已經走遠了。
等到事情做完時已經十點多鐘，她關了燈準備下班，随即發現對面最後那簇篝火也跟着熄滅了。說不感動是假的，遲清不由苦笑，關門騎着車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