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色字頭上一把刀,誰能想到是手術刀呢。
遲清提前将工作上的事安排妥當,然後誰也沒告訴,跟家裏借口要出差幾天,轉頭就去醫院挂號、醫生看她的年齡一再強調流産對身體的損傷以及可能産生的影響,見遲清毫不動搖才開了術前檢查,然後b超、吃藥、住院。
藥流的過程很痛苦,比最劇烈的一次痛經還要痛十倍,肚子裏像有個絞肉機在一刻不歇地瘋狂轉動,痛得人寝食難安。
遲清一個人縮在病房床上捂着肚子,屁股底下墊着防水墊,等待那團未成形的血肉在藥物作用下排出體外。劇痛不間斷地折磨着意志和神經,遲清聽着隔壁床的家屬對病人噓寒問暖,忽然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獨可憐。
她疼得整夜睡不着覺,想玩手機轉移注意都沒力氣,等到那枚孕囊終于落到防水墊上時劇痛終于消失了,麻木的鈍痛随即取而代之。
遲清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團竟也有一種不舍般的心痛,不由慶幸地想幸好……幸好她對這個已經死去的胎兒還沒産生感情。
“之後還要做個檢查,确定宮內清幹淨就可以出院了,注意多休息多卧床。”女醫生和善地叮囑護士,“一會給她找個護工,小姑娘這樣虛弱自己不好走動的。”
“謝謝醫生。”遲清感激道。
很快護工帶着輪椅進來了,遲清在病房內熱心大媽的攙扶下慢慢挪下床坐到輪椅上,還貼心地給她披了件外套,嘴裏說道:“不能受風哦,不然要落下病根的。”
遲清鼻子一酸,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b超室在一樓,從三樓的婦産科下去要坐電梯,遲清拿着單子等待叫號,沒兩分鐘聽到自己名字,正納悶自己前面不是還有五六個人呢嗎,就看到簡姝從問診臺走過來,看她坐着輪椅關切道:“你怎麽來醫院了?生病了?”
原來是簡姝,怪不得聲音這麽耳熟。遲清心裏一慌,緊急編了個理由:“沒什麽,就是做了個小手術而已。你呢?”
“我來做産後康複啊,韓瑞在上面給我排隊呢。”簡姝朝她身後掃了眼:“你一個人來的?阿姨沒陪你?”
“嗐,又不是什麽大毛病,一會我就回家了。”
“那我陪你吧,反正也沒什麽事。”
簡姝正要坐她旁邊,遲清趕緊婉拒道,“我真沒事,你忙你的去吧。”
眼見簡姝的眼神越發同情,遲清只想找個借口讓她快走,萬一待會被她看到b超單那豈不是什麽都知道了,她要怎麽解釋自己突然懷了個孕?
簡姝似乎看出她有所隐瞞,也沒刨根問底,善解人意地道:“那好吧,正好韓瑞叫我了,下次再約。”
“嗯,回見。”遲清不着痕跡地舒了口氣。
簡姝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對她道:“清清,要是遇到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啊。”
一股暖流湧上心弦,遲清點頭道:“肯定的,我什麽時候和你客氣過。”
簡姝聞言笑了,朝她揮揮手離開了視線。
所幸的是檢查結果還算令人滿意,遲清又留院察看一天後才辦理了出院手續,微信消息早已九十九加,她先打開夏希揚的聊天框,一連串的視頻語音邀請,未接來電也占了一半,從一開始的姐姐在幹什麽到怎麽不接電話到到底怎麽了別吓我,遲清都能想象那張臉逐漸慌亂的神情。
最後一條信息停留在前天,遲清沒回複,憤憤地想我遭了這麽大的罪,讓你着急幾天怎麽了。
她看着鏡子裏虛弱的臉,化了點淡妝才拖着小型行李箱準備打車回家。
她站在花壇邊,這一角的樹木因為缺少陽光而枝桠枯瘦,樹葉先一步泛黃凋零,被風吹落,在腳邊鋪了薄薄一層。
遲清裹緊風衣,盤算着以後工作室得換個大點的地方,配備休息室和淋浴間,這樣她就不用還得專門先回家一趟洗頭洗澡了。
簡姝服裝店那片地段好像不錯,閑着的時候串門也方便……
正當遲清想得出神時,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随意一雙茶色的雙眼占據視野,本該隔着一層電頻的男聲清晰地摩挲耳膜:“在想什麽呢?”
“……希揚?”遲清本能地微微後仰,那張臉随之完全倒映在眼中,驚訝道:“你怎麽跑回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嫂子在群裏說她複查時碰見你在住院。”夏希揚握住她冰涼的手,“姐姐,你說的都是真的吧?”
群?四個人五個群是吧。遲清的意識似乎還在神游,一時半會收不回來,大腦鈍鈍地陳述:“已經拿掉了。”
“是不是很疼?”夏希揚心疼地看着她煞白的臉和沒有血色的嘴唇。
“還好,能忍。”遲清撇過臉,說完就緊緊抿住嘴巴,仿佛在強忍什麽。
“痛到坐輪椅也叫還好啊?”夏希揚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在外面他很想直接将她抱起來,“你連站都站不穩了。”
“姐姐?”對方久久不說話,只露給他一只粉白的耳朵。夏希揚低頭去尋她的眼睛,才發現對方在默默流淚。
夏希揚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遲清的脆弱,她的沉穩、體貼、可靠之下,同樣也會恐懼不安。
那眼淚燙傷了他的心髒,引起一陣揪痛。“對不起。”
他一開口遲清就繃不住了,哭泣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後埋在他胸口,壓抑的哭聲逐漸失控,她忍不住捶打他的胸膛指責道,“都怪你!……”
胸口滿是滾燙的濕意,夏希揚一遍遍撫摸她的頭發,喉頭嘶啞道:“都是我不好。”
發洩一通後理智回歸的遲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幹眼淚,勉強裝回平時淡然的模樣催促,“上車吧,再不走一會交警過來貼條了。”
夏希揚開車開得十分平穩,很快就到了遲清家樓下,他陪遲清站在電梯裏,因為有人兩人保持着社交距離。
“回去以後好好休息,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照顧你。”夏希揚內疚地蹙眉:“下午我就得趕飛機了。”
“時間這麽趕?剛到就要走啊?”
“嗯,只能擠出來三天,能親眼看到你沒事就好。”
“你不回來我也不會出什麽事。”
“可是自從你跟我說過懷……”夏希揚看了眼別人,等到對方下電梯了才繼續道:“說過那事後我就怎麽都聯系不到你了,我也沒有海珠姐的電話,也不敢跟嫂子打聽,要是不來找你以後都不理我了怎麽辦。”
“我當時看見你的頭像就想罵你,但又找不到借口,索性懶得理你。”遲清說多一兩句話就有些累,夏希揚道:“我寧願挨罵,姐姐能不能改改一言不合就斷聯的壞習慣。”
“我不。”遲清突然耍起小孩脾氣,“我都這樣了你還來指責我。”
“不是……我沒有那意思。”夏希揚急切地解釋,“我會補償你的。”
“怎麽補償?你也為我懷個孕嗎?”遲清反問。
這種身體上的損傷根本無法彌補,夏希揚支吾着不知該怎麽回答。電梯到達遲清家所在的樓層,她嘆了口氣:“我現在情緒不穩定,以後再說吧。”
說完走出電梯,在再度關門前看了眼一臉做錯事般沮喪的夏希揚,還是補了一句:“放心,不會不理你的。”
夏希揚卻沒有因此而舒展眉頭,他勉強笑了笑,等電梯門合上隔絕彼此,才低聲自言自語:“我是不是還是太幼稚了?”
遲清又在家歇了一天,翌日上班時收到夏希揚報平安的信息,連續坐兩趟長途飛機又要直接去上課,想必累壞了。這中間還抽空給她寄了一大堆補品,從人參阿膠到膠囊補劑,并且備注好哪些什麽時候才能吃,涵蓋古今中西,種類不可謂不全。
看得出來,他已經很努力在補救了。
明明只是套質量不行的錯。
遲清嘆了口氣,說到底她還是覺得兩人離得太遠,遇到問題無法及時趕到身邊。但她難道要怪當初太聽自己的話出國留學的夏希揚嗎?
別浪費錢,你還在讀書呢。
遲清剛發送就顯示正在輸入中,随即生成一條新信息:這怎麽叫浪費,而且再有兩年我就畢業了,姐姐等我。
夏希揚已經出國快四年了嗎?……遲清為這個數字感到驚訝,她原以為這段感情不用多久就會無疾而終的,沒想到低估了夏希揚的執着,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別作,遲清。遲清默默在心裏提醒自己,別總是對愛自己的人刻薄又任性。
“我靠!快看朋友圈,高歡離婚了。”
對面工位傳出伊海珠一聲爆喝,吓得遲清一哆嗦手機差點摔了。
“能不能穩重點,大小也是個領導了。”遲清無語地點開朋友圈,一看就看到高歡曬的小綠本。
很快她的閨蜜群裏也緊随而上。
今日新瓜:嚴峣離婚了!
遲清感嘆:世界真是一個巨大的瓜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