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聽戲 “這位小娘子……”

第20章 聽戲 “這位小娘子……”

炊記食肆生意好,藺九均就又請了個賬房先生和後廚幫閑。

月末再算賬時,他都會将餘下銀兩系數交給秦知夷保管。

秦知夷看着那些數目的銀子,有些發笑,說道,“你給我保管?就這幾吊子錢,我可是不出半刻就能花銷幹淨。”

藺九均頗有些鄭重其事的意味,言道,“這點銀錢不算什麽,在下既給了姑娘,便是給姑娘用的。”

得了藺九均這話,秦知夷便不再在食肆裏待着,拎着個荷包就街頭巷尾地逛吃去了。

縣裏的茶樓要屬煮雨閣最妙。

這幾日還專請了幾個戲伶,唱得極好,有些比得上京裏的禦雲居,秦知夷每日午後都來這聽戲。

煮雨閣的一樓搭着好大一個戲臺子,廳裏擺放着幾張桌子、條凳以作茶客們歇腳看戲。

二樓雅間可憑窗觀戲,視野開闊,臺上伶人做戲盡納眼中。

煮雨閣的小二見了秦知夷來,忙引進了,就帶往二樓雅間去。

他已招待秦知夷好幾日了,這位姑娘出手闊綽不說,通身的貴氣作派,不知是哪家大人家的小姐。

秦知夷入了一貫坐的廂間,熟撚地聽起了戲。

樓下先唱了一出優孟衣冠記,唱得雖好,詞改得卻不妙。

而後換了幾個武生上來,翻跳撲打、吞刀吐火的,場子也就熱了起來。

藺從坤也來煮雨閣看了好幾天的戲,伶人貌美倒也倦怠。

西窗雅間卻有一妙人,他注意多時了,這會多飲了幾杯,捏着折扇就前去搭話了。

他是藺家三郎,從小風流韻事不斷,最是喜歡美人。

藺從坤搖着折扇,靠在秦知夷雅間的窗子邊。

他本想擺出一副君子作态,卻因言語間的放誕無禮,顯得油膩猥瑣,“小娘子孤身一人,好不寂寞,何不與本少爺一同賞戲,倒也是野趣。”

秦知夷充耳不聞,未搭理半分,目光直直落在那戲臺子上。

大鑼一響,又上來個有拿手好活的武生。

藺從坤往前站了站,又喊了聲,“這位小娘子……”

秦知夷絕佳的觀戲位置被一擋,冷然的目光擡起,輕吐一字,“滾。”

藺從坤的小厮突然跑至他身邊,貼耳說了幾句私話。

藺從坤聽了話,面色也從驚訝變成了不悅。

而後他收了折扇,在掌心輕敲,眼珠一轉,作揖道,“不想藺九均有這般好福氣,能娶到小娘子這樣貌麗姝色的人物,你我原是有親的,弟妹有禮了。”

秦知夷聽到熟悉的名字,這才分了一絲眼神給這登徒子,不過片刻,她便冷嗤一聲,起身就要離開。

秦知夷走至二樓廊上的樓梯間,被藺從坤攔住了去路。

藺從坤攔了人,更顯猖狂,“堂弟不過是開了間鋪子罷了,吃穿用度怎麽供得起小娘子這樣的妙人,弟妹不若跟了我,本少爺最是憐香惜玉的。”

這言語冒犯無禮,絲毫沒有禮義廉恥。

若是放在從前,這樣的蠢材冒犯了她,拖下去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現下,秦知夷只得斜睨兩側,思慮如何動手不至驚動幾方來人才好。

藺從坤見小娘子不說話,更大了膽子伸手去拽,秦知夷眼神立時淩厲起來,迅疾出手,将他不安分的手肘狠狠外折。

藺從坤被擰着身子,背對着秦知夷就跪下了,疼得怪叫起來,“哎,疼!疼!”

此時從樓梯上來一個人,一副斯文儒雅的作派,正是藺從坤的同窗李向旻。

他忙出言道,“從坤兄,伶人愛憐,怎好在這同姑娘拉拉扯扯的?”

秦知夷聞聲皺了皺眉,放了手,将藺從坤往前猛推了一把。

藺從坤甩着酸疼的胳膊,面色并不好,他想發作,卻迫于李向旻這會在。

他轉了臉,對李向旻冷笑道,“伶人都唱完了戲在雅間裏,你倒是清高地四處躲去。”

李向旻不惱,笑着迎道,“人有三急嘛,從坤兄請。”

藺從坤也不好當衆發作,心底自湧上主意,只待日後算賬。

他甩袖而去,那斯文儒雅的李向旻卻未立即跟上。

李向旻忽而對秦知夷一作揖,“姑娘有禮了,在下李向旻,替從坤兄道個不是,日後若是有什麽難處,可去松山莊的鎮上尋到李府。”

秦知夷輕嗤了一聲,似笑非笑道,“我能有什麽難?觊觎弟媳,是他有難。”

李向旻雖有替她解圍之意,但她犯不上領他的情,蛇鼠一窩罷了。

李向旻再晚來一點,藺從坤只有不能人道的份。

李向旻聞言一頓,他不知前因後果,只能讪笑道,“姑娘言重了。”

此時,從隔壁雅間忽然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

秦知夷不認識那男子,卻認識那女子,正是村裏說的,嫁去鎮上李家的鄭秋錦。

李成宣站在鄭秋錦身旁,見到是自家兄長,神态中閃過一絲慌張,上前兩步解釋道,“大哥,姨娘說沒吃過茶樓的點心果子,我就帶她來縣裏略逛逛。”

李向旻的目光掃過鄭秋錦,意味不明地說道,“二弟倒是孝順,但也不該成日在女人堆裏紮着,有這心思,倒不如多花些在讀書上。”

李成宣看似做小伏低,說出來的話卻不軟和,“愚弟不過是盡盡孝心才來上這麽一趟,更何況大哥不也在此處松快麽?”

秦知夷懶得聽別人的家長裏短,不再多待,轉身就走。

所以她未瞧見鄭秋錦的目光一直牢牢鎖着她,帶着忿念和不甘。

鎮上李府的李老爺只有二子,大少爺李向旻是李老爺原配張夫人所出,二少爺李成宣是文姨娘所出。

兩位少爺年紀相仿,都在縣裏書塾念書,且都未娶親。

鄭秋錦沒有給李老爺做妾時,本想通過韋紹林的門路認識李向旻的。

鄭秋錦是個鄉下人,不大配得上李向旻這樣的出身,但鄭家是藺家的佃戶,鄭老漢有手藝,家中有點薄産,并不是那等破落戶。

況且鄭老漢還打算去鎮上租間鋪子,做殺豬賣肉的活計,也算是和李家一樣都是開鋪子的。

李向旻是個讀書人,鄭秋錦自認年輕貌美、賢惠能幹,只要拿下了他,李府就不會有這些計較。

直到她不得已做了李老爺的妾,才歇幹淨了對李向旻的心思。

可這會就遇上了秦知夷和李向旻在一處,她沒來得及慌張李向旻發現她與李成宣獨處,就惱恨上秦知夷怎得又搭上了李向旻。

進李府做妾那晚,鄭秋錦是被下了藥,擡進府裏的。

夜裏,鄭秋錦在李府房裏醒來時,看到廂房裏除了披紅挂彩,還貼了大大小小的黃色符紙,床邊的地上是畫的歪七扭八的圖。

鄭秋錦心中發怵,不明所以地起身探看。

越看越覺得像是個卦陣,透着歪門邪道的意味。

燭火香氣間,她還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突然,房外湧進來一股邪風,丁零當啷的吟唱低語聲不知從哪響起,鄭秋錦剛醒就吓暈過去了。

翌日,鄭秋錦才知道自己已經嫁了進來,做了李老爺的妾。

李家并不虧待鄭秋錦,李老爺也好像很喜歡她,日日來她房裏。

但每隔半月,鄭秋錦房裏就要擺一次那夜的場面,且那天李老爺定不會來。

鄭秋錦心中疑雲密布,卻無從探聽。

身邊伺候的人都如同沒有靈魂的人偶一般,只會做事,從不搭理人。

不對,應當是整個李府裏都彌漫着死氣沉沉的氛圍。

直到那一日,李老爺去外地采買不在家中,鄭秋錦逛着園子,在假山處聽見自己的侍女翠如和文姨娘的侍女彩枝交閑話。

翠如不似在她房中那般沉默寡言,對彩枝酸道,“還是彩枝姐姐有福氣,跟着文姨娘,哪日指不定就許給宣哥兒做姨娘了呢。”

彩枝回道,“就你鬼心思多,我只想好好伺候姨娘罷了,你好生伺候秋姨娘,待她生個一男半女,也是一樣的道理。”

翠如撇了撇嘴,說道,“姐姐這是同我裝糊塗呢,少不得這府裏還要再進第四位姨娘呢,哪輪得到我伺候不伺候的……”

彩枝四下看了看,忙打住了她,“說什麽呢,也不怕忌諱,要老爺聽去了,仔細你的皮!”

“這事府裏上下誰人不知道,前兩位姨娘怎麽沒的,你我還不清楚麽?”翠如卻不怕,繼續說道,“瞧着吧,這位新來的姨娘也待不久。”

鄭秋錦此刻伏在假山後頭,聽得心裏發怵,後背直冒冷汗。

原來自己是李老爺娶的第三個小妾,而前兩個已經沒了!

想到房裏的那個不知什麽鮮血畫就的詭異陣圖,鄭秋錦越想越心驚。

總該不是拿她一個活人來祭奠什麽東西……

鄭秋錦心慌得厲害,踉跄地出了花園子。

聽了翠如的話,她不敢回那個詭異的房裏,只得失魂落魄地走在廊上,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是李家二少爺李成宣。

雖然鄭秋錦是李家的姨娘,但是比李家兩位少爺年歲都要小,又是農戶出身。

是以,李向旻從來都是不搭理她的,但李成宣對她卻十分的和顏悅色。

廊間,李成宣一臉關切地問道,“秋姨娘,你怎麽了?”

他說話間,鄭秋錦似乎聞到一股異香,她只道,“沒、沒事。”

李成宣似乎并不打算放過鄭秋錦,繼續追問道,“姨娘神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事,二少爺快去學堂吧。”鄭秋錦心亂如麻,轉身就要走,她現在一個姓李的都不想看見。

“姨娘。”李向旻幽幽喊住她。

他突然上前兩步,貼得極近,而後一只寬掌探上了鄭秋錦的額頭。

只見李向旻滿臉擔憂地說道,“姨娘還逞強,臉色這樣紅、這樣燙,定是發熱了,得喊個郎中來瞧瞧。”

鄭秋錦只覺得李成宣貼上來的那一刻,頭暈目眩,腿軟得幾乎要站不住。

她想要站穩些,慌亂中扒住了李成宣的衣服。

不待她避嫌的跳開,李成宣嘴角卻勾起一絲不明意味的弧度,攬住了她的腰。

這一夜荒唐春色,偌大的李府裏竟誰都沒發現鄭秋錦與李成宣勾纏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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