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品酒 “若是不喜歡,就推開我
第21章 品酒 “若是不喜歡,就推開我。”……
炊記食肆生意忙,小二忙得人仰馬翻,藺九均也不知去哪了。
秦知夷從煮雨閣回來後,直接繞進了食肆後院的門,上了二樓,回了自己房裏窩着。
前幾日買回來的話本子堆了一桌子,都還沒來得及看。
現下,秦知夷揀了一本來看,剛看了幾頁紙,頓覺有些無趣。
都是講才子佳人的那個套子,看了開頭就能知結局。
秦知夷将書一抛,不再看一個字。
褪了外衫,她便往床上一滾,出神地看着床帳頂。
這小半年來,她經歷的事,做的決定,都是很瘋狂,也不知是不是在重華宮被壓抑壞了。
她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一個窮書生成親,雖然是假的。
但窮書生不僅将她好好養着,還十分關切她。
這樣的日子苦雖苦了點,也分毫比不上重華宮的奢靡,但唯獨勝在一個自由自在。
她從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和穆箐一道做個四處游玩的閑雲野鶴。
她也真的跟着穆箐去過幾處地方,但還是明裏暗裏跟着好些照看她的人,引得穆箐渾身不舒坦。
公主身份何嘗不是枷鎖。
她就喜歡如今這種安穩舒心的自由日子,再瘋狂一點也無所謂。
樓下熙熙攘攘的食客交談聲,有些嘈雜,隔了樓層聲音不算大,秦知夷思慮恍惚間,迷糊地睡了過去。
晚間再醒時,四下已一片寂靜,只有房門外的敲門聲,是藺九均。
藺九均端着餐食,立于門外,“姑娘可醒了?”
自從住進了炊記食肆,秦知夷的一日三餐都是小二送上來的。
今日小二敲門無人應,便端了回去。後又告訴藺九均,今日瞧見她回來了,這會兒大抵是在屋裏又睡下了。
這是常有的事,藺九均過了些時候,将飯菜熱了熱,又端了上來。
房內,秦知夷悠然轉醒,一摸肚腹,确實有些餓,言道,“進來吧。”
門被應聲推開,藺九均進了來。
屋裏黑漆漆的,秦知夷也下了地,去找火折子點燈。
欻地一聲,火光冒尖而出。
秦知夷點了兩處的燈,屋裏一下光亮起來,她也得以将藺九均更看清楚了些。
若說身姿,他定是書生堆裏最瘦弱高挑、不起眼的那個。
但他卻是貌若良玉,縱使布衣韋帶,舉手投足之間也不掩出塵氣質。
藺九均今日穿了一件深藍布衣,袖口洗得泛白。
他放了晚食,又道,“還有一壺換了方子的新釀酒,姑娘可嘗嘗,也好給個建議。”
秦知夷落座,回道,“正巧我今日回來時,買了好些新奇口味的酒,一道嘗嘗?”
炊記食肆生意好起來以後,藺九均忙他的,秦知夷玩她的,兩人也是有些日子沒有在一塊說話聊天了。
藺九均思忖一番,應聲坐下了。
秦知夷淺飲了一杯,怪道,“新酒怎麽這樣辣喉?”
藺九均回道,“快要入冬,烈酒暖身,新酒就釀得辛了些。”
秦知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繼續吃菜,兩三刻鐘下來幾個酒壺已經空了大半。
搖曳的燭光在秦知夷的眼中變得越發朦胧起來,她忽而想起白日裏的事,覺得還是有必要同藺九均說一聲。
她說道,“今日在茶樓,遇見一個人,我被他攪了興致就早早回來了,但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估計不日會尋上門來。”
藺九均此刻也淺嘗了幾杯,略有些微醺。
他聞言眉頭緊蹙,忙問道,“姑娘可有事?”
秦知夷幽幽掃了他兩眼,“我人不是好端端在你面前,你怎麽總問我有沒有事?”
藺九均一頓,憶起上次他這麽問時,還情急之下抱了她,一時面色泛上疑紅。
秦知夷停了筷箸,回憶起李向旻稱呼那人的名諱,又道,“說起來,他還是你的族兄,大抵叫什麽從坤吧。”
藺九均輕咳一聲,思及是族中哪位兄長,說道,“應是二伯的三子藺從坤,他可是為難姑娘了?”
秦知夷支着腦袋,神色厭倦道,“倒是談不上為難,說了些登徒子的話罷了。”
藺九均垂放在袖口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但他面色上冷靜如常,“應是來者不善的,姑娘這幾日還是不要再往茶樓去了。”
秦知夷也有此意,以她的性子再遇上那厮,只怕是會鬧大,到時就不好收場了。
她點了點頭,又添了一杯酒,正待要喝。
藺九均聽着酒壺落桌的清脆聲響,勸住她,“夜深了,姑娘再喝恐要傷身。”
秦知夷聞言,擡眸看向藺九均,見他微醺薄紅的面容,唇也潋滟地似冰涼的玉被暖了幾番。
他真是長了一幅誰人瞧見了都愛的好顏色,偏平時又愛端着清冷架子,此刻在燈下倒有些說不上來的禁欲意味。
秦知夷酒意上了腦,微眯的眼眸裏,冒着放縱的光亮。
她忽而問道,“你給我買桂花油是這樣的心思麽?”
藺九均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什麽?”
秦知夷拖着長長的調子,語氣一如那個給妻子包栗糕的食客乙,故意道,“自然是,她就愛吃這個,不甜不愛吃——”
藺九均愣了一會兒,也不知是想起來,還是沒想起來。
屋裏靜了好一會。
良久,他才斂着情緒,輕言道,“姑娘醉了,早些安睡吧,在下将碗筷送下樓去。”
秦知夷未動,也未出言,只是托着腮,饒有興趣地看着藺九均突然就木着張臉,有條不紊地收拾桌面碗筷。
就在他收拾停當,剛要半起了身,秦知夷突然伸手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拽。
藺九均被猛拽一把,險些沒站穩,他撐着桌邊,有些不解,“姑娘?”
秦知夷沒有回應他,而是将另一只手抵住他的下颌,然後往上微微一提,她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她溫熱柔軟的唇,帶着濃郁的酒香像是要鑽進他的五髒六腑。
藺九均瞳孔震驚,片刻如觸電般彈開。
誰知,秦知夷卻一把将他牢牢拽住。
藺九均此刻還是離她那樣近,他渾身僵硬地說道,“宋姑娘,你喝醉了。”
秦知夷玩味地看着他那雙不能視物的好看眼眸,舔了舔唇瓣,答得極快,“對啊,我醉了。”
藺九均不見素日的沉靜,整個人瞬間染上了肉眼可見的慌亂。
秦知夷想,這才對,他這樣一副潔白如玉、清冷自持的模樣,就該這樣驚起些波瀾來才對。
藺九均感覺到她拽着他的手,力度不減分毫,另一只手又攀上了他的面容。
他微妙地回憶起幾息之前兩唇相依的柔軟觸感,他聲音微顫,“宋姑娘?”
他此刻沾了些醉意和意亂,那顆早就狂跳不止卻又不得不硬壓制的心,如擂鼓一般。
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嗯。”手上動作卻沒有停,微涼的指尖劃過他的眉眼,而後是點過他的唇。
藺九均在察覺溫熱的氣息快要越靠越近時,他如夢初醒般地推開了她。
秦知夷沒有設防,被藺九均推得差點跌一腳。
她略略站定後,眼眸凝着他,仗着他看不見,然後故意跌坐在地上,佯似痛呼,“哎呀——”
藺九均才覺竟忘了收力氣,忙要去扶她起身。
他被椅凳絆了一下,跌跌撞撞來到她身邊。
秦知夷坐在地上,看着他摸着黑,半彎着腰要去扶她,還語氣關切說着,“是在下的不是,姑娘可傷着哪裏了?”
秦知夷眸中略過狡黠的光亮,她的手在搭上藺九均的手時,借力将他往回一拉,用了些巧勁翻身将他壓在身下。
藺九均只覺天旋地轉。
他的脊骨貼上了冰涼的木地板,她的呼吸就在上方不過幾寸之處,清清淺淺地吐納。
太近了。
太近了……
藺九均甚至能通過她的呼吸,判斷出他們倆此刻的距離有多近。
尤其還是以這種女上男下的姿勢,他整張臉都要燒紅起來。
他有些手足無措,“宋姑娘你先起身……”
秦知夷只覺得好刺耳。
什麽在下,什麽宋姑娘,這樣客氣疏離,這人明明心裏喜歡她,卻總是做出這樣生分的舉動。
秦知夷的腦子是有些混沌的。
她望着藺九均一張一合的雙唇,想也不想地俯身含住了他的唇。
藺九均被再次吻住的那一刻,雙目都略微睜大了些,眸中再度溢滿震驚神色。
不似初時的雙唇相貼,她半伸小舌輕舔了他一下,他身子一顫,
雙目失神地似個木頭一般。
秦知夷忽而離了他的唇,附在他耳邊蠱惑道,“唇不要閉那麽緊,若是不喜歡,就推開我。”
聞此言,藺九均卸了力,只覺心底裏那片螢火蟲忽閃着,越來越亮。
他的頭腦更愈不清醒起來,什麽喜歡……
雙唇再次緊貼,繼而唇舌纏惹。
幾息過後,克制的一方突然小心試探,從生澀到熟練,伴着心底的那深深渴求,慢慢占據主動權,越發焦灼起來。
一時之間,室內溫度幾經攀升。
秦知夷雖身位在上,吻到後邊卻是被他帶着在吻,吻得這樣久,她差點悶過氣去。
少頃,秦知夷放開了他的唇,擡了頭呼吸着。
難舍難分的唇瓣分離,她才微微得以喘息。
察覺秦知夷就要起身,地上的人閉着眼,眼角似有淚,扯住了她一片衣袖。
藺九均聲音沙啞而幹澀,“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歡喜和失落都在這一刻,他知曉她沒醉,他怕的是她借醉意推卻這一切。
讓他深埋心底的渴求剛剛翻湧,又要藏起來。
秦知夷仍是坐在他身上,疑惑他的反應,問道,“你不是喜歡我麽?”
藺九均拉着她衣袖的手有些顫抖。
她真的察覺到了。
他睜開眼眸,言語寥落卻極其認真地說道,“那我們這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希望身邊日日都有她。
他明白她本就是為了避難才屈就他處,日後若是離開,或有更好的去處,他都沒有道理去攔。
但是嘗過這樣的親近之後,他貪戀地不想放手。
雖是她主動,他卻感受不到她的認真,只覺她是興頭上的玩弄。
“都已經這樣了,你覺得我是什麽意思?”秦知夷眨了眨眼,伸了手去探他的胸口,緩緩開口,“你心裏有我,我心裏自然也是有你的。”
藺九均一愣,問道,“當真嗎?”
“當真。”秦知夷輕笑道,“你若不信,我便立誓。”
藺九均生的好看,秦知夷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但他的嘴巴實在嗆人,只是不知何時也有些小意溫柔了。
秦知夷一貫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不喜歡就不要,喜歡就要。
真不真的有什麽要緊,如今姑且算是兩情相悅,他日分離,也不過是情緣終淺,他也怨不到她身上來吧。
藺九均明明看不見,卻睜了眼這樣靜靜看着她。
不過片刻,他骨節分明的右手試探着摸上了她的臉,然後食指壓住了她的唇。
他眼神低垂,帶着妥協和落寞,“不需要立誓,姑娘只答應在下,不會離開在下就好了……”
她這樣的甜言蜜語,他不願分辨真假,只想沉溺于此。
或許以後二人身份天差地別,他此刻也甘願飛蛾撲火。
秦知夷打趣道,“都快要吻死我了,還姑娘、在下的呢?”
藺九均的耳尖紅得滴血,半晌,他低喚了一聲,“阿妁。”
又因沒聽到她前頭的應話,他不安地說道,“阿妁答應我。”
秦知夷一愣,應道,“我答應你,不會離開你。”
她沒有告訴他真實名姓,這句阿妁卻是她從小被喚到大的小名。
秦知夷一時心軟,掩去心底異樣,問道,“還要麽?”
他讷讷回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