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罰抄 “殿下既有心,也該早做打算才是……
第30章 罰抄 “殿下既有心,也該早做打算才是……
春令時分, 公主下嫁侯府。
驸馬又是軍權在握的撫軍大将軍,這幾日京城裏出門閉門談的都是這場聲勢浩大的婚事。
這日夜裏,丞相府李家府邸外。
一個容色清麗的姑娘背着個包袱, 跟在她娘喬氏身後。
喬氏走在前頭,頗有些不滿地回頭喚了一句, “十娘,走快些。”
崔十娘哎了一聲, 低着頭往前跑了兩步。
李府西南角門處,站着兩個仆從,衣着打扮比之喬氏和崔十娘還要齊整些。
一個眉毛粗黑的仆從有些不耐煩的趕人, “去去去, 哪門子來的窮親戚,這可是丞相府。就要上夜,府裏貴人都要歇息了, 你明日再來。”
若是正經親戚也不會半夜來擾,必是能得了拜帖上門來。
看門的仆從看眼前兩人的模樣,便知是拐了十七八彎的窮親戚,所以言語并不客氣。
喬氏這是剛從禦史府崔家過到李家這邊來, 她自然不會輕易走了。
她只摸出些銀子來,央求道,“小大人,只求您進去同你們家軻二夫人身邊的容枝姑娘帶句話就成。”
眉毛粗黑的仆從百般不願接。
另一個小眼睛的仆從在一旁聽了許久, 看見喬氏摸出的銀子, 他眼裏冒光, 一把接過了。
他數着袋子裏的銀子,語氣随意,“別杵在當口處, 在那牆根腳下等着,小爺我替你走一趟。”
眉毛粗黑的仆從見狀,皺了皺眉。
剛頭二人還在門邊閑話,小眼睛的仆從近日總同園子裏的幾個設局作賭的厮混,身上輸了個幹幹淨淨,正說着想要借一筆錢再去贏回本。
眉毛粗黑的仆從看他這樣子,就知他又要去賭,忙低聲道,“若讓門子裏知道,看管事的不把你打脫一層皮。”
小眼睛的仆從正要拐身進園子裏去,他道,“怕什麽,現在是軻二夫人幫着管家,她可是脾氣頂好的人。今日上夜後,林家會設局玩樂,我拿這倆歪瓜裂棗只去玩個半刻鐘的,還能讓人逮着不成?”
崔宛禾的院子裏,幾個二等丫鬟忙着燙熨崔宛禾明日進宮要穿的命婦服。
明日是秦知夷婚後,頭一回進宮面見皇後和太後。
正巧崔宛禾也要進宮去謝太後之前的賞賜,二人明日就一同進宮去。
含枝經過外間,問着幾個丫鬟,“夫人睡下了?”
一個丫鬟停了動作,喚了一聲含枝姐姐,又笑着道,“沒呢,今日晚食做了一道灼八塊,夫人多吃了些,這會就積食了,剛從園子裏兜了圈回來呢。”
含枝點了點頭,掀了簾子進裏間去。
崔宛禾正卧在美人榻上。
含枝走近了些,低聲說道,“姑娘,崔家五少爺夜裏在酒樓喝酒,和太仆曹家二房的打起來了。那曹家下人機靈,鬧起來時,就派了人去廷尉府衙值夜處報官了,曹家的現下還昏迷不醒,五少爺這會就被抓了去。巧的是,今日正是軻二爺當值,剛崔府太太遣了人來說,太太讓您給二爺捎個信,這夜裏監牢陰冷,先将五少爺放出來,明日再審這案子。”
崔宛禾睜了眼,浮現出一絲不耐煩,“這夜半的,好好的他去同人喝什麽酒?母親又不是不知道李軻向來秉公辦事,我這會拿什麽同他說?”
“正是這個理呢,我也是這麽回太太那邊來遞信的人。”含枝低了頭回道,“長儀殿下大婚,謝太後賜了京城裏所有酒樓大擺七日宴席,五少爺最愛湊熱鬧,這會就喝出事來了。”
崔宛禾又道,“母親那邊派人去找曹家的說和沒有?”
含枝回道,“這事老爺還不知道,夫人已悄悄派了人去,還擡了一箱子金銀去。但是他們家少爺昏迷不醒,曹家的咬定這案子要過堂審。”
崔宛禾扶着額頭,只覺頭疼,說道,“拿上府裏的符牌,叫人去看看今日哪位太醫不在宮裏當值。最好找到何太醫,他若是未當值,就讓他快快去曹家給那位看看。”
含枝應下了,又猶豫道,“只是太太那邊的人還等着呢,咱們要去找二爺說這事麽?”
若是不搭理崔府那邊的人,指定是又要同崔宛禾鬧的。
崔宛禾凝神,眼眸一轉,說道,“你讓咱們院裏的七兒領着太太那邊的人,自去廷尉處尋李軻,叫七兒機靈點說話。”
“好,奴婢這就去。”含枝回着話,她臨要出去,又想起一事,“府裏西南角門剛來了人說,老爺在并州老家旁支的孫侄女崔十娘和她娘尋到府裏來了,正要等姑娘您的示下。”
崔宛禾擰了秀眉,只道,“既是崔家的旁支,怎麽尋到李家來?罷了,也不是第一回見這樣的親戚上門來,你看着料理了,別鬧到老夫人那去便是。”
含枝點了點,心中有數,應下後便又要掀簾出去。
崔宛禾在後頭又喊住人,說道,“含枝,曹家那裏,不管多晚,人若是醒了,立時來回我話。”
“哎,好。”含枝應着去了。
這夜崔家和李家崔宛禾的院子裏都忙忙亂亂的。
後半夜含枝進來回話,說曹家的醒了,東西雖然收了,但是曹家不願深夜再派人去府衙,只說明日一早必定去将這案子了解了。
雖然擾神了一夜,好在事算是了了大半,。
崔宛禾早上醒來眼下一片烏青,含枝見了,忙叫上妝的丫頭多敷一層粉。
皇宮的西華門處,崔宛禾早早就到了,站在馬車邊等着秦知夷。
不多時,長儀公主的車馬也到了,六架的馬車浩蕩地停在西華門處。
秦知夷從馬車上掀簾下來,一襲玫紅色裙裝,豔麗無比。
崔宛禾笑道,“今日穿的到倒要比過你成婚那日去了。”
秦知夷下了馬車,嘲諷道,“宮裏這會叫我來,不就是想看我這新婦模樣。”
王府裏沒有親長在,秦知夷也就沒有什麽回門一說,這次進宮叩見皇後和太後,說來也算是回門。
崔宛禾和秦知夷只帶了貼身侍女,而後進了西華門,走上宮道,前頭四個宮仆領着路,後頭跟着八九個宮仆。
崔宛禾邊走邊擔憂地說道,“你同蕭羿怎得剛成婚就鬧不合,我這整日在後院裝聾作啞的,也有人能将這話遞到我耳邊來,更別提耳聰目明的謝太後了,今日叫你來,恐是要訓誡你的。”
秦知夷看着前方的宮道,說道,“她要我嫁給蕭羿,我已經嫁了,還指望我和他夫妻美滿?”
崔宛禾聞言,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二人一同先見皇後,皇後只客氣接待過後,說了些寒暄之話,又着人賞賜了東西,就讓她們去見謝太後了。
重華宮裏,謝太後讓崔宛禾先出宮了。
待殿內不相幹人走淨後,謝太後才壓着怒氣,“非要鬧得滿城都知道你們夫妻不合?”
秦知夷早有預料,語氣活像個二世祖,說道,“祖母說的是分房,還是我在蕭家老夫人面前鬧的那一出?”
謝太後皺了眉,斥道,“你的規矩禮儀都學到哪去了?”
即使已知道謝太後做的那些事,秦知夷還是佯起一張笑臉,“祖母是知道的,我最煩宅子裏這些事。況且蕭羿也沒說什麽,他還總變着花樣給我找好吃的好玩的呢。”
謝太後是知道蕭羿的心思的,這會秦知夷避重就輕地不談分房的事,只字片語卻都在說蕭羿體貼。
謝太後是過來人,猜想到底年紀小,多少會鬧別扭。
她斂了眉,只是神色還是冷着,“去抄一遍女訓再出宮。”
秦知夷一副習慣了的模樣,一言不發地起了身往西偏殿走去。
正殿裏,謝太後揉着額角,馮嬷嬷附耳說道,“娘娘莫要憂心,蕭将軍到底是在意殿下的。殿下自小就是直來直往的性子,被人惹了,情緒都是挂臉的,那宋家的言語那般不謹慎,只打了兩巴掌都算是輕的。”
謝太後心知,蕭家沒有用,蕭羿手中的兵權才有用。
只要秦知夷能穩住蕭羿,那麽她與蕭羿的合作才能長久,也是因此,她才沒過分訓斥秦知夷。
西偏殿裏,秦知夷一筆一劃地抄着書,時蓮在一旁伺候着研墨。
時蓮四下裏看了看,小聲道,“殿下既有心,也該早做打算才是。”
秦知夷筆尖一頓。
秦郜若是沒有做害命之事,他倒能穩坐那個位置,偏偏他害死了她父親。
如今她已經嫁進了蕭家,蕭家暫且不論,但還有謝宋兩家。
謝家仰仗謝太後,秦知夷還不打算和謝太後反目,所以眼下也不必去管謝家。
只是這個宋家。
思至此,秦知夷筆落重了些,重墨暈在紙上。
她回過神來,輕言,“換張紙來。”
前朝千瘡百孔、昏君庸政,百姓苦不堪言之際,從南邊,殺出兩家隊伍,一個姓秦,一個姓姜。
姜謝兩家都是前朝諸侯王。
謝家只有一個女兒,便是如今的謝太後,她嫁給了先帝秦臨,帶着謝家軍陪着先帝一路打着反抗前朝的旗幟,殺進了建安城內。
先帝登基後,雖給了謝家殊榮,卻仍謹慎提防,利用前朝歸順的軍隊,他有了自己的十六萬兵,分屬他當年的兩個副将宋钊和陳翀統管。
但秦扶徴死訊傳回京城的那一年,随秦扶徴親征北境的副将軍陳翀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與此同時,宋钊一躍成為先帝重要臂膀,加官進爵,成了統管十六萬大軍的太尉。
陳翀是秦扶徴的副将軍,和秦扶徴一起受困烏丹城,戰死的可能性很大,朝中官員雖有揣測其死因蹊跷者,不多時便被壓下去了。
但時蓮說,她曾随姜妩料理秦扶徴喪儀之時,見到了一個古怪的人。
太子喪儀,非等閑親貴不能參加。
王府裏設了靈堂,姜妩堅持每夜都守着靈堂。
時蓮那夜是去給姜妩送東西,在園子裏見到那古怪之人躊躇在靈堂外,看見她後便翻牆消失了。
時蓮只記得那人背着一把劍。
秦知夷沒見過陳翀幾面,并不了解他,。
但她聽父親說過這位副将是個稀奇之人,不擅用刀,只擅用劍。
如果在靈堂出現的人是陳翀的話,既然他沒有死在烏丹,那麽為什麽不回京述職,而是偷偷夜行至父親的靈堂?
天就要夜了,秦知夷也抄寫完畢。
她吹了吹紙上未幹的墨跡,眸色幽深。
當年之事定是有蹊跷的,宋钊和陳翀雖都是先帝的左膀右臂,說不定是你死我活的關系,還是得找到陳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