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逢 他沒有死!

第35章 重逢 他沒有死!

今年夏天, 京城裏甚是暑熱,眼見也沒些時日就要立秋了,還沒見變天的。

這日, 公主府過了午間,更是燥熱難忍。

好在屋裏早早放上了冰鑒, 幾個婢子輪番作弄着手搖式木扇,秦知夷整個人才舒爽起來, 靠在榻上思索假寐。

身側搖着蒲扇的婢子提醒她,前幾日收的那個軍衛,名叫兆煦的, 想拜見她。

秦知夷閉着眼并未搭理, 剛進來的姝花沖那婢子使了使眼色,婢子點頭退下。

姝花方接過婢子手中蒲扇,一邊輕巧地扇起風來, 一邊低了身子,輕聲道,“殿下,看天色悶沉了這麽些天, 今日恐有場暴雨,不如現下把人見了,免得夜裏受了風雨濕氣。”

秦知夷聞言半眯着眼,瞧見外頭熱辣的陽光, 眉低眼慢地說道, “行, 那本宮就在院裏的涼亭見他。”

兆煦好不容易等到秦知夷的傳召,一刻不停地就往院裏趕,奈何天氣實在燥熱, 到的時候他已是薄汗貼身。

院裏的涼亭不比屋內,冰鑒裏的冰也化的快,三不五時地就需要新添。

當兆煦帶着一股熱氣和汗味進了涼亭,秦知夷立時皺了皺眉,拿起桌案上的團扇,輕扇了起來。

時蓮頗識眼色,随即對外間吩咐道,“亭內加只冰鑒,再擡一架薄荷熏籠進來。”

兆煦看起來頗有些羞窘,在婢子們進出搬挪物件的當口,匆匆行了個禮,“奴……屬下拜見公主殿下。”

這句稱呼,惹得秦知夷笑出了聲。

公主府裏的面首才自稱奴,兆煦是有官職的軍衛,他這看似笨拙的稱呼,實則是有些心思的。

秦知夷覺得有趣,靠趴在軟枕上,“聽說,你想做本宮的貼身侍衛?”

姝花心下猜想八成又是個來自薦枕席的貨色,只覺可笑,揚聲問道,“那你可是有什麽過人的本事?”

兆煦遲疑了一瞬,回答道,“屬下,擅舞劍。”

秦知夷面上不顯神色,只淡淡開口道,“取本宮那把劍來,給他舞。”

不一會,那把劍便被遞了上來。

秦知夷拿過劍,撫摸劍柄的鑲嵌的寶石和懸挂的流蘇,慢悠悠地說道,“舞得好,這把劍便賞給你了。”

随即,秦知夷将劍刃從劍鞘中抽出,她的指尖輕巧地滑過锃亮的劍身。

她握住劍柄,直指兆煦的胸口,鋒利的劍刃緩緩地劃破了他已被汗浸濕的領口,“此刻天熱,不若褪了外衫一舞,可好?”

明明是命令的語氣,表現得卻像是在征詢兆煦的意見。

兆煦思索着秦知夷話裏的意思,又想到外間傳聞所說長儀公主好男色,猶愛身材壯碩的習武之人。

他咬了咬牙,直接幹淨利落地褪了上衫,只着一件褲裝,露出了一副精壯的麥色肌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胸口有一道星形傷疤。

秦知夷看到那道疤時,眼睛微眯,再看了看兆煦年輕的面容。

可惜年歲對不上,不然真有可能是陳翀。

不過身材确實好,不然也不敢這般大膽的來她跟前邀寵了。

秦知夷輕搖着團扇,緩緩開口,“本宮讓你脫光了麽?”

時蓮聞言,上前厲聲呵斥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殿下面前行如此不雅之舉!”

兆煦猛然跪下請罪,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話來分辯,眼裏透着害怕和些許迷茫。

秦知夷好像确實只是要他寬去外衫再舞,是他心急了,只以為她好男色,要看他的身材。

秦知夷輕咳了一聲,時蓮會了意,退下身去,她才說道,“本宮喜歡你的膽量,但若是舞的不好,罪加一等。”

兆煦點點頭,拿起劍,于院中的烈日之下,舞了起來。

越看兆煦的劍舞,秦知夷越覺得熟悉。

姜妩酷愛看劍舞,偶然去軍營探望秦扶徴時,正巧看見陳翀舞劍,覺得同那些尋常舞劍之人一樣,大口稱贊後,還央了秦扶徴請人到府上特地一舞。

秦知夷那時年紀小,雖不大記得,但陳翀的劍舞有獨特之處,她只消見過便能認出。

人人都知長儀公主愛劍舞,若是有想要邀寵的人刻意去學。

陳翀就算藏的再深,以他愛劍之深、練舞之勤,旁人若能有幸看到他的劍舞,就算陳翀不教,也會偷學幾分去。

庭院裏,一舞畢,兆煦已是滿身濕熱、大汗淋漓。

見秦知夷一直未出聲,兆煦心下暗嘆不妙,慌忙下跪請罪。

秦知夷沉聲問道,“很特別的劍舞,誰教你的?”

兆煦心中驚訝秦知夷一眼便識出他并非這劍舞所創之人,但公主之威,他不敢有絲毫诓騙,言道,“屬下在東郊大營供職,一位同僚,他擅此舞,我、我學來的。”

自然是他偷學來的,但他不能明說。

秦知夷聞言,心下一定,原來陳翀在京城,好巧不巧還就在太尉手底下的軍營裏。

确定找到了人,秦知夷也就笑得燦爛起來,說道,“這麽怕做什麽,本宮難道會吃了你?”

她随即擺出誘人的條件,說道,“你若是能讓你那位同僚和你一起在公主府比試比試,本宮就收了你,不做面首,做夫郎。”

兆煦聽着話頭,覺出不對來,比試的意思是指要争輸贏麽,他怎麽可能争得過那人!

兆煦面露難色地問道,“若、若屬下輸了怎麽辦?”

秦知夷眼神掃在兆煦身上,聲音裏透着不真實的蠱惑意味,說道,“本宮就是要看你同那人差多少,因為本宮喜歡手把手地調教人。”

兆煦心下了然,覺得公主果然如外界所傳,就愛玩些與衆不同的。

他連連點頭稱好,說道,“明日,明日屬下就能将他帶至府上!”

秦知夷起身,走至兆煦跟前,她的手裏捏着帕子,輕輕拭去了他額間将要滑落的一滴汗。

兆煦正被秦知夷這般小意溫柔弄得暈頭轉向,卻聽得她話鋒一轉,帶了一絲冷酷之意,“若是明日你帶不了人來本宮府上,這兒,就會再添一道疤。”

秦知夷的手正要隔着帕子點到他沒有疤的胸口之時,突然一聲有別于這炎炎烈日,反而帶着縷縷寒氣的聲音從廊上傳來。

“殿下。”

這聲殿下,喊的冰冷異常,一下将涼亭內灼熱的氛圍刺破,秦知夷循聲望去。

回廊邊上,那道青翠綠竹衣衫的身影,多少次入她夢裏,此刻卻好端端站在她的公主府裏。

是藺九均。

秦知夷有些不可置信,又閉了眼再睜眼去瞧。

竟真是藺九均。

他沒有死!

藺九均面龐如玉、烏發如緞,俊俏更甚從前。

他那雙眼睛極好看,猶如寂夜長河般的深邃,此刻看着她的目光更是仿佛含着些哀愁和癡怨,要望進她心裏去。

秦知夷茫然懵住,他沒有死,那是又去了哪裏,此刻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見他衣冠绶帶不似尋常,倒像是身入官場之人。

藺九均作了個揖,說道,“臣見過殿下,初來府中,一時走失,失禮了。”

秦知夷人都是恍惚的,只喃喃道,“你……”

藺九均噙了一抹勾人的笑,柔聲解釋道,“臣是日前新晉的臺閣首輔藺九均,來找蕭将軍商議一些政務要事。”

此時,廊上一個小厮跑向藺九均,“大人叫我好找,将軍的院子不在這,大人随我來。”

小厮一語畢,擡頭看見院子裏的秦知夷,頓時心驚下跪,“見過殿下,奴才有罪,剛一時走脫,才讓藺大人迷路至此,恐沖撞了殿下,殿下恕罪。”

小厮的話将秦知夷稍稍拉回神,他沒有見過她的模樣,他認不出她的。

于是,秦知夷斂了神色,有些僵硬地開口道,“沒有沖撞本宮,既是找蕭羿的,你速速帶去就是。”

小厮連忙應好,藺九均這邊一臉平靜地說道,“殿下,臣告退。”

藺九均從容不迫地行過禮後,便随小厮離開了。

只有秦知夷還愣神地看着人的背影,心緒久久難平,他的身形不似從前瘦長,反而有些健壯結實了。

公主府,蕭羿的茶室裏。

蕭羿與藺九均相對而坐,藺九均看着茶桌,出言道,“在下略懂些茶藝,不若容在下為将軍出一杯茶。”

按禮說,藺九均是客,蕭羿是主,也該是蕭羿沏茶才對。

但蕭羿知道這位新晉臺閣首輔替秦郜來說項的,他不耐地說道,“請便。”

一旁小爐上的壺水已燒開,冒着白氣,。

藺九均一邊拿起茶碗,一邊說道,“陛下前日同将軍提過的事,将軍可考慮過了?”

蕭羿聞言,面色便冷了下來,“蕭家經歷前朝,匡扶秦氏,蕭氏已有一女入宮為先帝妃嫔,陛下也當是忍心,如今又要自己的外甥女入宮為妾室。”

皇帝年逾不惑,皇後穩坐宮中,膝下一子一女,秦衡為太子,秦朝英為成宜公主。

皇帝想籠絡蕭宋兩家,讓秦衡娶了宋钊的女兒,本打算讓秦朝英和蕭羿定親,卻沒想秦知夷活着回來了。

皇帝如今已設臺閣,朝政大權逐漸收攏,只剩軍權遲遲未拿住,他欲想與蕭家聯姻,便打算讓蕭羿的妹妹蕭婼入宮為妃。

家有爵位,又有軍權,蕭婼就是入宮做皇後也是使得的,蕭家怎麽可能容忍女兒進宮為妃。

“将軍慎言。”藺九均将一杯清茶斟好,放在蕭羿面前,三言兩語挑開大不敬之言,“蕭小姐當是表外甥女才是。”

蕭羿皺了眉,不屑地繼續說道,“大人盡管将此話回于陛下,蕭某不是那等畏首畏尾的鼠輩。”

藺九均似笑非笑的目光對上蕭羿極其不悅的神色,一時房中無人說話,氣氛焦灼,如有一場無形之戰。

良久,藺九均知道蕭羿的決心,只說道,“将軍還是親自呈言于陛下,如此讒言,臣實不敢進。”

藺九均撂下此話後,便要告辭離開。

蕭羿盯着藺九均翠竹青衫,只覺十分礙眼,目光發冷地說道,“大人愛着翠竹衣衫,是愛好一貫如此麽?”

藺九均未回頭,說道,“始終如一。”

而此刻,花間閣裏。

一個小婢女進來叩頭傳話,“殿下,聽前院的人說,藺大人見過将軍後,剛剛離開。”

秦知夷揮了揮手,對小婢女說道,“下去吧。”

秦知夷望着窗臺上栽種的君子蘭,郁郁蔥蔥,神色卻是暗沉下來。

她雖無意于朝政,也聽過一些朝政上的事,只是她沒想到新晉的臺閣首輔是藺九均。

怎麽會是他?

卻是他也沒什麽不妥,他沒有功名,以他的才智正是适合入選臺閣。

但建安城很快就要風起雲湧了,如今只是表面的萬裏晴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