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中秋夜宴 湖心亭

第37章 中秋夜宴 湖心亭

這個月十五, 便是中秋,正巧秦朝英與謝家的謝耿行剛定了親,皇後在宮中大擺宴席。

中秋夜宴, 天家恩賜,王侯公卿都會到場。

席間, 皇帝微醺,先至後間小憩。

有貴女向秦朝英舉杯祝賀, “成宜殿下與謝将軍當真是般配,又有陛下欽賜的上好紅玉寶珠做定情之物,真是天賜良緣、佳偶天成的一對兒。”

秦朝英笑着喝下了這杯酒, 眼睛中卻不帶笑意地說道, “本宮這算什麽呀,要說還是長儀姐姐有福氣。”

秦朝英說着,便望向不遠處的秦知夷繼續說道。

“當年外朝進獻一塊寶玉, 先帝特意雕琢成兩塊鑲嵌玉佩,一塊給了蕭将軍,一塊給了長儀姐姐,兩家自此定下婚約。”

“蕭将軍日日将那物什佩戴在身邊, 姐姐也是玉佩不離身。就算是婚後,蕭将軍也是腰間仍不忘懸挂玉佩,只是不知姐姐還是不是頸間一玉兔呢?”

一語畢,幾位與秦朝英相熟的貴女都向秦知夷看來。

秦知夷成婚後不滿一年便收面首的事, 京城誰人不在背後說一句他們夫妻二人貌合神離。

眼下秦朝英挑開了這個話頭, 大家都有些等着看秦知夷好戲的意思。

秦知夷揀起一顆紫玉葡萄, 剛咬了半顆,她無視其他人的目光,自顧自地同旁邊的崔宛禾說起閑話, 聲量卻不輸方才挑事的秦朝英。

“原不知成宜是和謝家哪個公子定了親,一問才知是我那謝家表侄。我正尋思呢,年前謝家不是給謝耿行說了沈家那位青梅竹馬麽,怎得這樣的好姻緣突然落在了成宜身上?”

秦朝英沒想到秦知夷敢在中秋大宴上,當着皇後和太後的面點破這些陰私密事,頓時急赤白臉地站起來,“你胡說什麽,沒有的事!”

這樁婚事是皇帝和皇後一手促成,謝太後本就不滿,如今只是隐忍只待動作,秦知夷更是沒在怕的。

秦知夷将手搭在桌案上,托着下颚,悠然地迎上秦朝英的目光,繼續說道,“只是按輩分,謝将軍算是我的表侄,不知成宜嫁過去後,我是該稱你為妹妹,還是表侄媳婦呢?”

末了,秦知夷又模棱兩可地補了一句,“成宜到底是未嫁之女,不知道夫妻恩愛這種事,若是非要讓外人瞧出來,那才是裝恩愛呢。”

這話算是回應前頭秦朝英的挑事,又點了秦朝英和謝耿行有些端倪的婚事。

皇後坐在高位,笑得臉都快僵了,眼見秦朝英就要鬧開,她适時對着謝太後調侃說道,“孩子們就是愛熱鬧。”

皇後随即擡了擡手,順帶瞪了一眼秦朝英,又說道,“該起歌舞了。”

秦朝英收了母親的眼神,也不敢再造次,甩了甩袖子,又坐回去了。

咿咿呀呀的唱調和曲樂響了起來,被秦朝英這麽一攪和,秦知夷雖占了些上風,卻覺得煩悶。

皇帝重回席上,宴會也接近尾聲,歌舞就快散去。

秦知夷悄聲知會了侍宴的仆從,領着姝花先行離開宮宴。

主仆兩個走在宮道上,就要往西華門走,被謝太後身邊的一個小侍女叫住,“殿下留步,太後娘娘為殿下準備了些……補身子的藥在重華宮,殿下收了再出宮吧。”

什麽補身子的藥還要夜半去取?

上次是暖情酒,這次的藥別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秦知夷立時臉就拉了下來,恹然說道,“姝花,你去取。”

姝花茫然問道,“殿下一個人留在此處嗎?”

秦知夷沒有說話,而是瞟了一眼姝花,姝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再磨蹭,應聲下來。

此處正離禦花園近,剛好去透透氣,秦知夷又說道,“回來時,去禦花園尋本宮即可。”

禦花園裏,都是些珍奇品種的花兒朵兒的,秦知夷不愛看這些,覺着都一個樣。

況且,正是夜裏,即使點了燈,也看不清幾分豔麗的花色。

禦花園的南邊連着禦湖,秦知夷行至湖心亭小憩。

亭中點了燈,正好看那顏色各異的錦鯉。

秦知夷還記得,她挨的第一頓打,就是拿箭射了這禦湖裏的魚。

忽然,亭中的燈被一陣風吹滅,四下突然暗下來,只餘遠處花園裏的星星點點。

一道黑影闖入湖心亭,将秦知夷抵在亭柱上。

秦知夷應時就要反擒這無恥狂妄之人,突然,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上,她聽得一句,“阿妁。”

這樣熟悉的清潤語調喚着她的小名。

秦知夷一時呆住,忘了掙紮。

藺九均便先噙住了她的軟唇。

碾磨着、啃咬着,宣洩着他的痛苦和思念。

吻了半刻鐘,秦知夷才将人推開,她氣喘籲籲地問道,“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第一次見面。”

說完,藺九均又探身想要低吻,急切地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受到她是喜歡自己的。

秦知夷心中正驚訝他這麽早就認出了她,面對他的索吻頓時有些不自在,側身躲開了些。

察覺到秦知夷的閃躲,藺九均眼底浮上一層暗色,他問道,“那個兔子挂墜,很重要嗎?”

藺九均突然這樣說,讓秦知夷有些摸不着頭腦,她一時不知該怎麽回。

藺九均見她沉默,語氣中帶着一絲委屈,繼續說道,“你從不離身。”

兩人做最親密之事時,他曾觸到過那個玉墜,還問過她,她只含糊過去了。

秦知夷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宴席上提及了兔子挂墜是定親之物,他都聽見了。

秦知夷有些哭笑不得,說道,“那個兔子挂墜不是我不離身,是因為在颍州時,它是最後一件值錢的東西了,我總不能丢了吧?”

藺九均聽了此話,那抹煩躁之感才稍稍平緩,但是心中仍是不安。

他将臉埋靠在她的肩側,汲取着她身上的暖意,久久未言。

亭子裏一時寧靜祥和,兩個久別重逢的人好似這會才真的重逢。

秦知夷思緒着,輕聲問起另一件事,“食肆怎麽會突然着火,你怎麽會來建安?”

藺九均話裏透着沉悶,回道,“來找你。”

秦知夷聲音輕顫,問道,“為什麽。”

此情此景,她好像知道答案,但是她還是問了。

藺九均展開雙臂,将秦知夷緊緊圈入懷中。

她聞到了獨屬他的氣味,蘊含着層層執着和占有,慢慢地包裹住了她。

秦知夷回想起,她去山上打野鴿子那天,他擔心她被韋紹林欺負,也是這麽緊緊抱着她。

秦知夷覺得鼻尖有些酸澀,她問道,“我當初那樣一走了之,你不怨我嗎?”

“怨。”

“可是心說,它好惦記你。”

藺九均說着,退開身來,溫柔地牽起她的手,然後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衣物,那顆炙熱的心因她而跳動地快了些。

此刻,他不想細究她與蕭羿之間曾經、現在存在着什麽樣的感情。

藺九均握着她的手,貼向他的臉,溫柔而缱绻地蹭着她的手,說道,“你曾說過的,不會離開我。”

尾音的輕顫透露出藺九均的害怕,他其實根本沒有表現的那麽篤定。

他本想過許多計劃和謀算,可見過她後卻頻頻失控。

他僅憑着一腔偏執和念想回到大夏,他怕極了,怕她當初的謊言,怕她只當那幾個月的相處是消遣。

“殿下。”

他又是一聲輕喃。

秦知夷回握住了他的手。

她是說過那樣的話,她也好像……

突然,湖心亭外,一道猶豫的聲音響起。

“殿下?”

是姝花回來了!

亭裏燈滅了,姝花應當看不清裏頭什麽狀況。

秦知夷慌張示意藺九均不要出聲,她佯裝鎮定,回問道,“怎麽了?”

姝花确認亭內是秦知夷後,放下心來,又說道,“殿下,太後娘娘為您準備的藥好像是安胎藥。”

藺九均聞言,原本乖順的模樣,驀地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他貼近秦知夷的耳畔,啞聲低語,“暖情酒、安胎藥,太後準備的好周全,殿下卻是好狠的心,轉身就另嫁他人。”

話畢,秦知夷又被吻住。

又是荒唐幾息,秦知夷堪堪推開這如狼似虎的男人,匆匆留下一句,“此處不宜詳談,你等我的信,屆時我們再商議。”

秦知夷馬不停蹄地要踏出湖心亭,聽見後頭,藺九均輕聲低嘆,“殿下,不要再讓我等這麽久了。”

出了湖心亭,秦知夷步履飛快,雙頰赤紅。

姝花抱着東西,小跑着才跟上,她疑惑地問道,“殿下,亭內是還有其他人麽?”

“沒有!”

姝花更加疑惑了,那為什麽殿下一副後邊有鬼在追的模樣?

參加中秋宮宴時,秦知夷坐的是公主府的馬車,蕭羿是從越平府出發的,所以并不同她一道回。

公主府門口,何炳這會兒卻在等着她,秦知夷心覺有什麽事。

秦知夷下了馬車,何炳匆忙上前叩拜,而後說道,“殿下,将軍他、他喝多了。”

秦知夷不解地說道,“他喝多了就喝多了,好生照料就是了,何必來同本宮講?”

“将軍此刻在殿下的房裏……”

秦知夷:“?”

發酒瘋發到她府裏來了是吧?

秦知夷趕到自己屋裏時,就看見蕭羿半倒在她的床上,整張臉都埋進她的寝被。

秦知夷立時覺得這被子不能要了。

秦知夷站在房門口,冷聲說道,“蕭羿,回你屋裏去。”

床上的蕭羿一動未動,仿若醉得不省人事。

秦知夷支使幾個仆從上前去将蕭羿擡走,他們卻瞬間被蕭羿踹出幾裏遠。

她冷笑一聲,敢情是在這裏裝醉。

秦知夷讓下人們都出了屋子,她走至桌邊,坐下後,壓着脾氣說道,“說說,你今天鬧得又是哪一出?”

蕭羿細嗅着寝被間她殘餘的味道,覺得根本不夠。

直到秦知夷開門見山的這樣說完後,他起了身,雙眼通紅,腦海中是兩人緊擁的身影。

蕭羿瞧見姝花往禦花園跑,心中有異,便跟上前去。

湖心亭沒有燈,蕭羿只匆匆瞥見亭內相擁的身影。

他等秦知夷走後,發現亭內出來的人竟是藺九均。

可偏偏就是藺九均愛穿那死竹子衣服。

沉靜的夜,閣裏燈火被風吹得亂晃。

蕭羿一步步向秦知夷走近,一拳錘在紫檀木桌上,砸出來一個大坑。

秦知夷被他這舉動吓得連忙起了身,她瞬間就惱了,“蕭羿,什麽時候能收斂一下你這脾氣!”

蕭羿冷笑道,“他脾氣好,我不好。”

秦知夷面無表情地站着,不知道蕭羿又提的哪一出。

蕭羿神情激憤,聲調也高亢起來,“你要這天下,我能替你反!他,能嗎?”

“呵,他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和我争?”

秦知夷冷眼看着,說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西郊大營出事,蕭羿是真不知道現在皇帝那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嗎!?

蕭羿卻滿不在乎,盯着秦知夷,似乎要把她整個人吞沒,“沒事,很快你就會知道,只有我才配和你攜手并肩、白發相守,只有我。”

她喜歡什麽樣的他都不管了,唯獨不能是這種敢和他争地位名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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