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走進酒店大廳的一瞬間，諸伏景光敏銳的感覺到氣氛的沉悶與緊繃。

每一個服務人員臉上都是惶恐而疲憊的神情。

諸伏景光眉心緊蹙又極快地舒展開。

“哎呀呀~”慢諸伏景光一步的太宰治上前，與他并肩而站，臉上在此時的情景下顯得格格不入的清淺笑意。

“哇啊，運氣真好呢。”太宰治說着話，側過臉對諸伏景光勾了勾唇角：“這家酒店客人好少呀，等會上餐速度會很快吧？”

諸伏景光聽着，手指微微蜷縮了下，眉心微蹙又撫平，他若無其事的笑道：“太宰顧問，現在恐怕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您有帶警官證嗎？”

詢問的語氣在“警官證”三字時稍作停頓。

太宰顧問是異能特務科指派進警視廳的，會有警官證嗎？

“帶了呀。”語句和笑意被一同帶出，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偏過頭，笑着攔下經過他們身邊的服務生：“請問，這裏發生了什麽嗎？”

服務生的營業笑容凝固一瞬，緊接着颔首道：“這位客人，這裏什麽都沒有發生。請問二位是辦理了入住的客人、還是有用餐需要？”

“唔？好吧，看來還是諸伏警官比較有先見之明。”太宰治略有無奈道。

服務生在聽見警.官這一稱呼時愣了愣。

太宰治拿出警官證，對服務生笑彎了一雙眸子：“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或者，也可以叫經理過來。”

服務生是個不想多事的，既不想回答問題、也不願意冒着被遷怒、解雇的風險去叫經理，欲言又止道：“實在抱歉，客人……”

“算了，就不為難你了吧。”太宰治側頭對諸伏景光道：“聯絡沖繩.警方，讓他們來處理。”

這話是認真的，服務生也只是讨生活的，确實沒有必要為難。

也不能放着“可疑”不管，諸伏景光不會同意，那就只能聯絡當地警方了。

快點解決，他要吃蟹肉料理。

“好的，太宰顧問。”

“等一下！”見諸伏景光掏出了手機，服務生急急叫停，拜托啊這裏有監控，最近完全處在暴怒邊緣的經理看了還不是得遷怒他？

服務生轉着眼珠觀察了一圈周圍，小聲道：“這附近有個殺.人.犯.還沒抓住。”

正是因為如此，客人才會這麽少（目前住在這裏的全都是不知情的外地游客）、經理的脾氣才會變得那麽差勁。

“說說你知道的情況。”諸伏景光按捺不住，上前一步。

雖說是卧底，但到底是沾過血的，對于普通人而言，諸伏景光帶去的壓迫感不可謂不強。

服務生面色一白，哆嗦着嘴把知道的都說了。

午夜過後出現的殺.人.犯？

這可不太妙。

“謝謝配合，請去忙吧。”諸伏景光溫和下來，對服務生笑了笑，對方頓時如蒙大赦般地跑掉了。

“太宰顧問，聯絡當地警方吧。”諸伏景光湊近太宰治，眼看着太宰治神色越來越古怪，最後幹脆變成全然的驚恐，他屏息一頓，試探地問：“您還好嗎？”

“……諸伏警官。”太宰治表情肅穆。

諸伏景光也不禁嚴肅起來：“您發現了什麽可疑的地方嗎？”

“不不不！”太宰治猛地伸手抓住諸伏景光的胳膊，大義凜然道：“果然吶，我們要回東京才行。身為警視廳的顧問，我斷不能留在這裏度假，必須與東京諸位同甘共苦。”

“？？您在說什麽啊太宰顧問？”諸伏景光茫然問着，突然感覺光線暗了暗，而他那只被太宰顧問抓着的胳膊、被另一只手掌死死攥着又扯開：“呃、？”

“就、是、呀~”

“……”

來人懶洋洋地伏在太宰治的肩頭，貼着他的耳朵，叫魂一樣道：“我的男朋友在說什麽呢~？可不可以說給你的男朋友聽聽呀~？”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太宰治驀地屏住了呼吸，少年人身上彌.\散着甜味，橫沖直撞地鑽進鼻腔，實在讓人心煩意亂。

輕輕呼出一口氣，太宰治擡起手曲着食指勾松了領帶，又拂開五條悟，轉過身，散漫地勾了勾唇：“有幾天沒見了呢，五條君。”

五條悟迷茫地半虛起眼：？？五條君是誰啊？

五條悟震驚得瞪圓眼睛：！！五條君竟是我自己——！？

“……”

五條悟驀地安靜下來，蒼藍眼眸沉沉地凝視着太宰治。

那雙鳶眼裏含着與往常別無二致的盈盈笑意，宛如盛着一汪春水。

……我喜歡這雙眼睛。

五條悟微垂着眉眼想到，可是，此時此刻，這雙惹他喜歡的眼睛之中的笑意、那麽虛假……

他想說些什麽，但話語輾轉到.舌.尖，最終剩下的唯有沉默。

雖是沉默不語，五條悟的神色卻沒有半點與之相應的情緒，反而帶着某種篤定。

太宰治皺了皺眉，揚唇笑道：“那麽，不打擾你了哦，五條君。”

直面修羅場的諸伏景光，眼神驚疑不定地在二人之間徘徊，勉強地扯了扯唇角，他轉身跟上太宰治。

“……太宰顧問。”諸伏景光心裏喊着“救命”，拼命維持面上的平靜：“關于殺.人.犯，我現在聯絡當地.警.方？”

“不用了。”太宰治落座，拿起桌上的菜單看了看：“沒有什麽殺.人.犯，只有咒靈。”

諸伏景光睜了睜眼，他知道咒靈的存在，警.校有教過關于怎樣配合咒術師展開工作：“那……”

“螃肉料理。”看服務生離開這邊後，太宰治的鳶眼看向諸伏景光道：“不是已經有咒術師來處理了嗎？”

“喏。”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就是剛剛那位白發少年，不必管了。有需要的話，他會聯系當地.警.方配合的。”

有關于“是否配合咒術師”的工作展開、和在“什麽情況下”配合，各地的規定不盡相同。

像東京地區的規定便是：「窗」探查到咒靈後，須得将消息同步至.警方。警方負責疏散群衆，參與祓除咒靈的咒術師應報備給現場警員。

“這樣啊，好的，我明白了。”諸伏景光溫和地笑了笑，緊接着他溫和的笑容凝固住了。

錯覺嗎？

他好像看見那位白發少年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啊，不是錯覺呢（頭疼）。

那位咒術師真的在用惡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啊（笑容發苦）。

料理被服務生擺上桌，蟹肉配着昆布湯底，配料也被碼地整整齊齊，光是看着就能激起人的食欲。

太宰治夾了一筷子料理送入口中，他慢慢地睜了睜眼，入口的蟹肉清甜，他卻覺得難以下咽。

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果汁，太宰治看了諸伏景光一眼：“怎麽不吃？”

拿筷子的手，微微顫抖.gif

諸伏景光痛苦閉眼：我是想吃的……但，您能不能讓您男朋友把眼神收回去呢，太宰顧問？

“我……”諸伏景光扯了扯唇角，放下筷子道：“胃疼。”

太宰治散漫地笑了笑：“那只能難為你看着我吃了。”

諸伏景光聞言一頓，然後認命地點頭，他懂，小.情.侶.鬧別扭了嘛，太宰顧問不想落單被男朋友貼上來。

但是！

他現在如坐針氈，真的很痛苦呀太宰顧問！

從中午12點鐘開始、到午夜11點鐘，諸伏景光從一開始的如坐針氈，到頭腦恍惚再感知不到精神上的痛苦，真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啊。

……終于走了啊。

雖是這樣想，太宰治卻沒有半分松口氣的感覺，自厭的情緒愈加地強烈，壓得他喘不過氣，只得紮上一.刀.才能痛快似的。

斂去面上恹恹不振，太宰治從椅子上起身，笑道：“諸伏警官回.房.間休息吧，辛苦咯~”

“……不辛苦。”因為實在過于疲憊了，諸伏景光的聲音可以用“氣若游絲”來形容，他也起身，小幅度地伸展了下四肢，環顧四周道：“走了啊，看來是去處理咒靈了。”

“嘛，畢竟快到時間了。”太宰治往酒.店門口走去：“我出去轉轉。”

“好的，有需要的話請聯絡我。”

背對着酒店那照亮半個海岸的燈光，太宰治漫步到海邊，夜晚的海風将他額前的碎發吹起，唇邊流露出虛僞又空洞的笑。

太宰治彎腰.脫.下鞋襪、卷了卷褲腿，朝海水裏走去。

被太陽曬過而略顯溫熱的海水沒過小腿，太宰治身形一頓，頭腦恍惚地止步，不再向前走動。

朦胧月色将他整個人籠罩，使他看上去就好似海市蜃樓般一觸即散。

“看夠了嗎？”太宰治忽地偏過頭：“怎麽不去祓除咒靈？探查需要時間的吧？”

旁邊不知何時到來的五條悟怔然地僵在原處，擡起地那只手臂随之一同僵在半空，他本能地回答道：“不急，還沒到時間。”

看着那只被緩緩收回的手，太宰治歪了歪頭，自娛自樂的想：這是打算吓他嘛~？

當然不是。

若是五條悟知道太宰治的想法，一定會第一時間予以否定。

五條悟用那雙沒有墨鏡遮擋的藍瞳望着太宰治。

他剛才只是想要伸出手去拉住太宰治，不是将人拖離海水，而是将人拖離出那仿佛一觸即散的虛無中。

太宰治轉過身，被晚風吹拂地發絲.擦.過他的面頰。

五條悟始終望着他，在他轉向自己後，直直地撞進鳶色的眼底。

“怎麽？”太宰治彎了彎眼睛，唇角揚起地笑弧，如同被看不見的提線強.行拉扯般，停留在恰到好處的位置：“五條君以為我要入水\自\殺？”

“……難道不是嗎？還有，叫我“悟”。”耳邊是海水擊打岩壁的聲響，五條悟皺眉看着太宰治的笑容：“膽小鬼。”

“……”

那糟糕透頂的難看笑容，從太宰治的面容上消失了，他輕顫着眼睫擡了擡眼，嘴唇一再翕動，許久才有話語溢出：“我不否認這一點。”

“是沒辦法否認才對吧？與狂喜相遇，不去珍惜，反而自說自話的給狂喜蒙上凄涼的基調。”五條悟義正言辭道，頓了頓，他小聲嘟囔：“哪有你這樣的？”

太宰治揚了揚唇，沒有言語，準确點說——他不知該說些什麽。

猶豫了一下，五條悟趟水來到太宰治面前，伸手過去，試探着握住太宰治有些冰涼的手。

見沒有被拒絕，五條悟如釋重負般的松了一口氣，也總算有了貼貼過去的勇氣。

“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男朋友總該對我說說吧？”他擁.住.太宰治，雙臂一點一點收緊。

只是幾天沒見而已，卻好似有一個世紀般漫長，再度擁抱住男朋友，五條悟滿.足的喟嘆了一聲。

“你怎麽可以拒絕傾聽我的聲音？怎麽可以肆意.輕.賤自己？你明明有那麽好。”

不，我太糟糕了。

太宰治的唇齒輕輕發顫，哪怕抿直了唇線，依然在發顫。

唇\.\瓣.沿着發絲滑下，最後停在了他的耳邊：“你喜歡我，幹嘛不承認呢？”

宛如含着這世界中最甜膩的蜜糖，五條悟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彌.\散着\蠱\惑。

“中午見面那會，你能疏離的叫我“五條君”、卻沒辦法說出“分手”二字。”五條悟.蹭.了.蹭.\太宰治的面頰，開心地笑道：“你喜歡我的，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我完了。

太宰治淡淡想到，終于不再回避，掙開少年人.格外熾熱的擁.抱，在蒼藍眼眸略帶委屈的目光注視下，擡起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這是一個口勿，一個雖清淺卻認真的口勿，不帶半分之前那種刻意的\蠱\惑，純粹至極。

“我……”

太宰治聲如細絲。

五條悟屏息，一字一字聽得清晰。

“是喜歡你的。”太宰治擡眸：“不過，我并不确定自己可以喜歡你多久。”

頓了頓，他扯了扯唇角：“我連自己都不喜歡。”

空氣安靜一秒。

太宰治疑惑地看向沉默不語的五條悟，忽地輕聲笑了：“所以說——夜.色.都蓋不住你燒紅的臉呢，悟。”

五條悟的确臉色爆紅，但這是有原因的呀！

“真的承認了……？”五條悟眨了眨眼睛。

太宰治後面的話全部被忽略了。

五條悟自信自己足夠好，能夠讓男朋友一直、一直喜歡他。他也會代替不喜歡自身的男朋友，一直一直喜歡着男朋友！

“好耶！”五條悟興高采烈起來：“互相告白的兩情相悅好耶——！”

“……”

為避免五條悟發現自己眼裏的嫌棄，跟他鬧，太宰治緩慢地移開視線。

……倒也不必激動到撒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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