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後一盞燈

最後一盞燈

這盞燈滅起來很容易。

朱洲背叛姜清以後，鄧意遠給了他一筆錢。

這筆錢對他來說，算是暴富。很少人能承接住暴富後的空虛，尤其是習慣極度忙碌工作後的人。

朱洲的母親去世後，朱洲辭職獨居。為了防止被有心人發現可疑的蛛絲馬跡，朱洲與從前朋友全斷了聯系。

姜清找他費了不少功夫，最後還是意外看到了一部電影的預告片。

預告片裏有幾幕很像他畫過的分鏡。

姜清通過這部電影順藤摸瓜，摸到了這部電影的副導演“豬肘”。

原來朱洲沒了朋友約束，每天窩在家裏，為了逃避孤獨，他整日看美女直播，不少錢用來投禮物，是不少小網紅的榜一大哥，最後和一個小網紅面基成功。

小網紅見他出手闊綽，以為他是個富二代，一門心思要攀上他，趁着青春美貌嫁入豪門。

而朱洲作為一個長相平庸的普通男人，從來沒被美女這麽優待過他雖然沒承認過自己是富二代，但也從沒否認，有時還會送些奢侈品，在朋友圈裏發點豪車豪宅的照片來暗示自己的身份。

那時的朱洲乍富，又長時間在家中待業，對錢基本上已經沒什麽概念。

由儉入奢易，朱洲不止為小網紅，也為自己買了不少奢侈品，兩個人很是過了一段紙醉金迷的生活。

直到一摞摞的賬單被寄到家裏，朱洲才如大夢初醒。

鄧意遠給他的那筆巨款，竟然已經被他消費得所剩無幾了。這時候小網紅才得知他，他只是個暴發戶，跟富二代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小網紅氣壞了，柳眉倒豎，鳳眼圓睜，插着腰要和朱洲分手。

由奢入儉難，為了挽留小網紅，更是為了維持自己這種所謂的高品質生活，朱洲又動了歪心思。

他想到自己作姜清的助理時，接觸到姜清各種手稿，心念一歪。

人滑向深淵是很容易的，尤其是第二次。

有了第一次對姜清的背叛，朱洲第二次将姜清的心血吃幹抹淨簡直是水到渠成。

他早已經忘了，姜清有多重視這些分鏡畫稿和劇本。

姜清的睡眠質量其實很好，但他的床頭常放褪黑素。因為夜深人靜是一個創作者最容易來靈感的時候。姜清舍不得放過那些靈感，常常半夜爬起來，點一盞小燈就開始寫寫畫畫。

創作結束，興奮的大腦皮層卻不容易平靜，姜清明天的工作不能耽誤，這個時候他得吃上兩粒褪黑素，睡一個并不安穩的覺。

姜清為了這些手稿不知如此熬了多少夜，這上面的每一筆都是姜清嘔心瀝血，日日夜夜反複修改得來的，那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也許朱洲記得，可他不在乎，別人的心血和他有什麽關系

他以副導演的身份，用姜清曾經寫的劇本和分鏡加入劇組又大賺一筆。

而這部電影的制片人姜清也認識，正是姜清大學同學，正是那個和姜清合拍畢業短片，求姜清利用與鄧意遠的關系為他們短片謀獎的同學李鵬。

姜清看着這這些資料，覺得十分好笑，他竟然真的笑了，笑着笑着，桌上的資料卻淚水浸濕。

“這不是你的作品吧，我看倒是退圈姜清的作品很像。”

“我有幸跟姜清老師學習過一段時間，風格像也很正常。”

“別裝了，我跟姜清是同學，他的風格，別人模仿不來。”

“反正他退圈了，這些東西放着也是浪費，你究竟要不要”

“要，有多少要多少，我再加十萬萬，署名你就別要了。”

“不行，必須署名。”朱洲的語氣很堅決。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用這部電影打開知名度，有了名氣，光挂名就能掙不少錢吧。”李鵬哂笑。

他忽然話鋒一轉，“我記得你曾經受過姜清的恩惠，這麽踩着人家出名，不心虛嗎？”

“他做富太太去，有什麽不好，你是姜清的同學，不也堂而皇之地盜用上老同學的心血

“不吃人，怎麽做人上人”

這段錄音是李俊峰用了點手段得到的，李鵬與朱洲的電話錄音。

聽完錄音，姜清有些神經質地開始咬手指甲，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曾經最相信最親近的人，鄧意遠、朱洲，李鵬，他們一個個都要背叛自己。

他自認為自己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可是為什麽他身邊的人卻恨不得對他扒皮吸血。

晚上吃飯的時候，鄧意遠注意到姜清的心不在焉。

“怎麽了，清清，有什麽心事跟老公說說看。”

“鄧意遠，你還記得李鵬嗎？”姜清心裏沉的像是墜着鐵塊，垂眼看着眼前的皮蛋瘦肉粥。

他垂着眼睛，因此沒看到鄧意遠在聽到李鵬這個名字時，目光明顯閃爍了一下。

“不記得，他是誰？”

“沒什麽，只是感慨。”姜清低下頭用手捂住臉，苦笑道“我現在才發現，也許真誠、善良和心軟是罪孽，而自私、欺騙和利用才是美德。”

鄧意遠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覺得這是個規訓自己老婆的好時機

“我早跟你說過，出去別随便跟人交心，最好連接觸都別接觸!除了老公，誰會真心為你好就說那包辰，看着人模狗樣，結果心裏藏奸。”

鄧澤用小手啪啪鼓掌:“爸爸，您說的太對了!”

鄧澤早就覺得母親對外人太好，對家人漠不關心，尤其是對自己這個好兒子。

姜清覺得真沒意思，這兩個人肚子裏的壞水比誰都多，一天天在自己面前裝什麽盛世白蓮。

“我吃飽了，你們吃吧。”姜清摔了筷子，起身上樓。

鄧意遠繼續對着兒子叭叭:“你媽脾氣就是大，我說點實話，他倒還不樂意了!”

半個月後，李鵬和朱洲的電影上映。

某個不知名的小導演控訴李鵬的電影抄襲。爆出了自己分鏡的稿件和詳細劇本，甚至貼上了自己的作畫時間、過程和詳細注解。

證據太有力，電影抄襲的事被錘的死死的，預計票房大賣的電影中途夭折。

李鵬名聲掃地，電影大賠，朱洲的出名夢化為泡影，甚至被行業抵制，不得不轉行。

姜清望着窗外的第二盞燈，燈滅了。

三盞路燈，如今只剩唯一一盞，這一盞屬于鄧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