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驚鶴
沈驚鶴
徐老師把他們領進辦公室,清涼的風迎面而來,簡直洗滌了身體乃至心靈。
她把自己何時何地都要帶着的正紅保溫杯放在桌子上,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路鶴深隐約看見裏面泡了各種養生且降血壓的東西。
徐老師開口道:“好了,你們知道我為什麽要叫你們兩個過來嗎?”
沈驚鶴略微啓唇,似乎是想說什麽認錯模版,路鶴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呃……看我們有緣分,來給我們做媒?”
“……咳咳咳!”徐老師似乎是嗆到水了,趕忙又喝了一口養生降壓茶,“做媒?怎麽你們想結婚?”
路鶴深為難道:“老師,首先我不喜歡男的,其次同性婚戀法案沒過,最後男性婚戀年齡是二十二歲,我想結也不行啊。”
沈驚鶴望向他,眼神裏夾了兩分一言難盡,但言辭中還是極叫人生好感的有禮貌:“老師帶的茶還不夠你氣的。”
徐老師聞言,看他們倆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當然看沈驚鶴那是贊賞,看路鶴深當然是恨不能親自除之。
路鶴深暗暗嘀咕:“這麽快就搞針對嗎?……”
她拿出路鶴深那白上加紅的試卷,拾來一支紅筆在上面點了點:“那先來看看你的卷子。”
筆帽在一處閱讀題上停留,緊随徐老師響徹一中以及隔壁幾個中學的怒聲:“你看你閱讀題編的是什麽答案!”
五班的同學按耐不住好奇心,以打死了好幾個才搶到最佳觀賞位置的羅三祥為首,窗邊扒了一溜的腦袋,那架勢堪比偷窺明星的私生犯。
但路鶴深無暇顧及教室,他盯着自己考試是無聊在試卷上瞎寫的題,試圖化解些許尴尬,“徐老師,您看這顏料比例也沒錯不是……”
“你要是題也沒錯就好了!”
徐老師吼完這一聲後又喝了幾口養生降壓茶,心情又平靜下來,冷哼道:“我看你是學習不通,要考美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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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鶴深心想還是您了解我啊,咱倆去演《伯牙鼓琴》吧,你锺子期我伯牙。
徐老師見他不說話,便知曉是默認了,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全國老師統一話術,而是轉向沈驚鶴:“來,驚鶴,你什麽事?”
沈驚鶴只笑道:“學不會而已。”
“我之前也帶過你,你鋼琴挺厲害的?”
“嗯。”
徐老師上下看了他們兩個一通,最後開口道:“你們兩個确實有緣分啊。雖然夫妻是做不了了,但做同桌還是可以的。”
她微微咳了咳,“驚鶴搬到你這,前排也好聽課——我希望你們這對好兄弟能互相扶持進步。”
路鶴深:“嗯。嗯???”
比起這位剛認的兄弟,他還是更舍不得和自己有生死之交和籃球之誼的同桌羅三祥的。
實話:沈驚鶴太悶了。
徐老師将卷子遞到路鶴驚及沈驚鶴手上,語氣是不容置疑:“行了,就這樣吧。時候也不早了,晚自習也下了,回宿舍樓去吧。”
路鶴深:“……”
徐老師微一擡首,瞥眼便瞧見窗臺的那一堆私生犯。
她微微蹙眉,厲聲呵斥道:“看多久了?以為自己考得很好嗎!羅三祥你要不直接到我後邊來看?”
羅三樣到底是惜命的,聽到這一聲後便以光速縮回了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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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樓。
路鶴深看向自離開辦公室後便和自己一直走在一個方向的沈驚鶴,幹笑道:“你也住這樓啊,好巧好巧。”
沈驚鶴應道:“嗯。”
都說學校的宿舍樓堪比二戰遺址,但一中做得還不錯,至少看起來挺幹淨明亮的。
“你的宿舍在哪層啊?”路鶴深正一步一步走樓梯,頗有些無聊地和身旁人聊天。
沈驚鶴言語中似有幾分不大習慣與人接觸的拘束:“六樓。”
路鶴深回想了一下,大驚:“哇!我們真的太巧了,你是哪間屋?”
此時正好走到了六樓,路鶴深颔首望向自己的宿舍。
沈驚鶴走向那間宿舍,笑了笑:“這間。”随後便打開房門了走進去。
而路鶴深足足在門口愣了數十餘秒都沒緩過來。
這學校分配是不是有問題啊???
他對之走進屋裏,關好屋門,瞧了好一陣沈驚鶴:“兄弟,咱這天賜緣分啊。你如果是女生我絕對追你——當然我不早戀。”
沈驚鶴不置可否,微一搖頭:“你還是早些睡下吧。你才剛來,不明白這所學校的可怕之處。”
路鶴深聽得雲裏霧裏:“能有什麽可怕的?我之前那初中把全損音質的《義勇軍進行曲》當起床鈴,大早上就暗示我們不起床的全是奴隸……”
忽然“啪”的一聲,剛才還燈明幾淨的宿舍頓時化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這咋了?”
這會兒沈驚鶴倒是開口了,語氣中猶有歉意:“一中十一點準時斷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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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很可怕啊。”路鶴深從床上坐起來,“大早上放《琵琶行》校長不要太關心我們……
對面的沈驚鶴已經換好了一中統一的天藍純真派校服,在一串“大珠小珠落玉盤”中顯得格外淡定。
他對路鶴深一笑:“還好了。學校上學期放的是《離騷》,上上學期放的是《Stronger》,整個宿舍樓都回蕩着巨響,沒有哪個上課遲到的不折服于其威力下。”
“還有,”他又道,“你動作快點,七點前要到教室跟唱十遍然後開始早讀。”
路鶴深琢磨了一會,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大秘密:“我怎麽感覺這跟傳銷日常打雞血一樣?”
沈驚鶴不甚在意:“是吧。不過今天早讀是教導主任的。”
“教導主任是誰?”
“物理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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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三祥,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五班的物理老師——副業教導主任的陳老師正慈眉善目地招呼羅三樣。
因為昨天陳老師的請假,讓羅三祥又高高興興地茍活了一天,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終于迎來了最終審判。
待陳老師走出教室後,羅三祥萬分痛苦地仰天長嘯:“怎麽辦啊!我真的要死了!我死了月亮可怎麽辦啊!”
劉岳亮笑拍他頭:“你死可以,但記得把遺産留給我。”
“滾。我的遺産只給小三,正宮沒份兒。”
“我是你爹,你爹有份吧?”
“我還是你爺,滾。”
路鶴深拉開他們兩個,語氣真心實意:“夫妻間要和睦相處,不能家暴和互相侮辱哦。”
劉岳亮将羅三祥推出門外:“你放心去吧,兄弟們就站門外保護你。”
正巧陳老師透過辦公室玻璃窗看到了羅三祥的身影,便招了招手:“那麽主動啊三祥,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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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裏近半的男生都出去了,路鶴深看了眼自己今天新提的同桌,發現他正拿着筆在五線譜上寫着什麽。
“沈驚鶴啊。”路鶴深開口道。
沈驚鶴聞言擱下筆,望向他,面上挂了一個笑:“怎麽了?”
路鶴深道:“你不出去看看嗎?”
沈驚鶴應道:“我不喜歡湊熱鬧。”
路鶴深望向窗外,意有所指:“你不喜歡熱鬧,可熱鬧偏要湊着你怎麽辦啊?”
在沈驚鶴不解且疑惑的眼神中,他出門去圍觀羅三樣受刑了。
正巧陳老師辦公室不遠處是一處茶水間,倒方便了五班同學偷窺。
“三祥啊。”陳老師的聲音還是十分得和藹可親,“老師在暑假的時候給你的習冊做的怎麽樣了?”
羅三祥吞下一口唾沫,強作鎮定道:“做完了。”
陳老師拿來那本厚如板磚的習冊,點了點封面上印的“共220頁”,又翻到最後一頁,語氣還是十分親切:“可是這本習冊怎麽只有一百七十頁了?”
羅三祥肉眼可見的慌張:“它、它印錯了。”
“印錯了啊。”陳老師點頭複述了一遍,随後合上了習冊。
就在羅三祥大氣都不敢出時,陳老師陡然發難,習冊一下拍在羅三祥頭上,伴随着罵聲:
“你整個暑假都玩瘋了啊!我每次來你家你不是開着電腦看動漫就是罵榮耀黑心游戲再不濟就是拿着手機問候人父母,你能寫完才是怪!”
“啊?!”
羅三祥驚詫過後又痛哭流涕起,恨不得貢獻出自己的男兒純金膝蓋:
“不要啊姑父!您看在姑姑的份上饒我一命吧!我可是她三代單傳的親侄子!我保證我以後開電腦只看《建國大業》,游戲只玩《血戰上海灘》,與人和諧共處的啊!——”
陳老師一看他一這樣也不免有些慌張:“別跪!羅三祥!男兒膝下有黃金!”
正巧此時徐老師走了進來,望向陳老師這邊,問道:“羅三祥怎麽了?嚎得這麽……痛苦?”
陳老邊将習冊扔給羅三祥邊對徐老師道:“沒事沒事。”他又轉向羅三祥,“你回去!”
羅三祥頓時覺得大命不得逝,頓時喜極而泣。
帶他出來後,劉岳亮忙簇上他,哈哈道:“三祥你怎麽活着出來了?”
剛才還發誓“要與人和諧共處”的羅三祥登時怒極,當即決定先暴打劉岳亮一頓再說。
路鶴深将羅三祥托負給他的水杯遞前者,幾近溫柔可親道:“三祥,你一定渴了吧,來,喝水。”
羅三祥接過水杯後對劉岳亮道:“你看人家深子多賢惠啊,你再這樣咱就離婚吧。”
路鶴深沒再理他們兩口子的吵鬧,頂着身後一串劉岳亮的“離婚就離婚但你桌上那只螞蚱王歸我”,兀自拿着另一個玻璃杯回了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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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驚鶴,別客氣,我順手給你打的水。”
沈驚鶴聽到這一聲後從筆下擡頭,便對上了路鶴深的眼睛,以及還淌着水滴的水杯。
他似乎有些愣,不過很快又笑道:“謝謝。”
路鶴深坐到座位上,聞言應道:“都說了不用客氣。不過我也是看在你很順眼的情況下才主動給你打的,要換作其他人的話可是要認我做義父的……”
沈驚鶴停頓了兩秒,而後無奈道:“我不想當人兒子。”
路鶴深猝不及防笑出聲:“你不想當我兒子就我幫我打一次水喽。”
誰知沈驚鶴蓋上筆帽,竟認真地點了點頭:“好。”
“?”
路鶴深忙不疊将水杯放好了。
沈驚鶴這個人……他雖然只接觸了不過三兩天,但心裏卻隐隐覺得這人倒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