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驚鶴
沈驚鶴
“阿鶴。”
路鶴深正閑得沒事畫夜景,手上執着支鉛筆,聞言便一轉頭:“沈驚鶴?咋,又來蹭房間?”
沈驚鶴笑了番,将外套擱下,旋即走到他身側:“你畫畫?”
路鶴深點下頭,順而比了個“請”的姿勢:“請落座當我的繪畫助理。”
沈驚鶴幫他調着顏料,複又恰似無意般:“之前找你加微信的那個女生……你和她怎麽樣了?”
“這麽關心兄弟感情生活?”路鶴深調侃完後又老實地答道,“沒咋樣,不喜歡,沒感覺啊。”
沈驚鶴眼裏暈了幾分笑意。
他倏忽間擡眼,望向路鶴深:“那我……”
路鶴深疑道:“幹啥?”
沈驚鶴對上他的雙眸,似乎是又失去了勇氣,将顏料盤擱在他手邊:“……算了,明天再和你說吧。”
路鶴深奇了:“你現在就說啊。”這麽窮講究儀式感啊。
沈驚鶴笑了笑,不再回答他的問題,“回屋子裏去吧。外面風涼。”
路鶴深頭也不擡:“沒事兒,我身體好着呢,吹一晚風也感冒不了一點……”
結果厥詞還沒大放完,他率先打了個噴嚏,臉也順便被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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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驚鶴沒說什麽,将他拉進屋,又關上了陽臺門,最後神色溫柔地說:“我給你煮碗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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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過熱水澡後,路鶴深換上寬松的居家服,在書桌前坐下,思緒不免飄遠。
作為一個因大學處在外城而離鄉的游子,沈驚鶴是他在這最熟悉的朋友,認識了六年,他也不相外,就給了沈驚鶴家裏鑰匙。
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沈驚鶴廚藝挺好。
沈驚鶴樂意做,他樂意吃,完美。
正胡思中,沈驚鶴敲了敲房門,随後便走進屋內,順帶将一碗姜湯輕擱在了桌上。
路鶴深看着那碗味道辛辣的東西,嘴角微縮。
真做了啊?
太慈父了。
太有責任心了。
沈驚鶴說:“喝完了再睡。還有感冒藥。生病了不舒服。”
他頓了頓,又道,“你沒吹頭發。”
路鶴深剛想說句“沒事我就喜歡自然風幹頭發,健康又省電”,複又想到沈驚鶴的性格,幹脆直接道,“不太有時間吹,你幫我嗎?……”
就當路鶴深以為沈驚鶴會冷漠無情地轉身離開時,他卻笑着應下了:“嗯。那你忙吧,我幫你。”
“……你好貼心啊。”路鶴深發自內心地說。
耳邊風聲呼嘯時,路鶴深忍不住想,沒有沈驚鶴的話,他估計死在首都成僵屍了也沒人知道吧。
他又想到高中時,不由一怔。
現在想想,沈驚鶴那時的性格和現在差異不小,難不成……是出了場車禍?
有點好笑。
外頭雪霧糊了滿窗,闌珊燈火隐隐浸出。
路鶴深靠着椅子,阖上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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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一曲鳴,驚鶴深深遠。”
《驚鶴深深遠》by漱墨
2024.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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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鶴深!”
路鶴深聽到這一聲後後頭也不擡地,啓唇問道:“幹啥啊?沒事不要叫我。”
“……”路雲錦将喉頭的千言萬語咽下,轉而斜眼瞧他,“你還記得一件極重要的事嗎?”
路鶴深手拿着調色盤,認真地想了想:“我那個電腦又炸了?……不是?”
路雲錦當即就想掀開他頭蓋骨,看看他的腦子看看是不是實心的。
她壓下脾氣,盡管想心平氣和地說話,但不知為何總有幾分想打人的味道:“明天是你開學的日子啊,不記得了?你個轉學的不得熟悉熟悉環境?”
路鶴深在于路雲錦對弈此道經驗豐富,因而知曉此時已經不能再忽視姐姐,否則下場慘之又慘。
是以他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終于擱下了手上的畫筆,望向了路雲錦。
他微咳幾聲,張口便開始瞎扯:“轉學那是我的事嗎,誰知道那片地方正好要拆,不過這波我支持校長……”
“……”路雲錦轉而問道,“那我給你買的輔導書看了嗎?”
路鶴深愣了下:“啊?啥書?”
但頂着姐姐要把他拆吃入肚的眼神,他憑着強烈的求生欲,一下便想到了那一袋被他遺忘在角落的書,
“咳,姐你是說《高二語文注解全彩》、《英語單詞速背》、《中外歷史三分鐘》……嗎?……我看了。”
他說完又瞥了眼路雲錦,卻絕望地發現她看起來根本不信。
“哦,那你挺愛護這些書的,都還有十成新呢,當成一手貨賣絕對沒人看得出來。”
“那你拿去賣?”
“……”路雲錦說,“滾。”
她複又道,“我勸你好好想想,接下來你要怎麽拯救你那佛見嘆鬼見愁的文科成績吧。”
路鶴深不甚在意道:“你怎麽不看看我理科成績呢?你們這些中式家長就知道打壓孩子,根本看不到孩子的其它閃光點……”
“你再瞎扯一句?你以後就睡大街去。”
路鶴深向她一wink:“送你了,不要謝哦。”
“…………”
路鶴深(自以為)處理完了自動刷新的npc,便轉回頭去要繼續完成自己的曠世絕作,豈料陡然被迎面而來的報紙團打個正着。
npc開大了。
“咳,我……姐!我錯了!輕點!虐待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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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日子裏,吹過來的風似乎都夾着學生的哀怨,門口人群熙熙攘攘,校門口還挂了條“歡迎回校”的橫幅。
路鶴深在樓道裏找了好一陣,差點給繞迷路,總算是找到了本班。
路鶴深挑位置挑了好一會,最後別無它選,在前三排坐了下來。
“兄弟,會做題嗎?”
路鶴深一怔,聞聲望去,便見是自己還算陌路的同桌。
後者手正指着一篇目測有兩百頁習題冊,希冀的眼神正對着路鶴深。
眼神勾引,不喜歡。
路鶴深上下看他:“……幹啥?”這麽貼心地讓他寫作業?
“哦不是。”男生道,
“我姑父是咱班的物理老師,這本是他特批給我的。說我要是敢不做完今天就挖坑埋到學校後山去。然後我瘋玩了一暑假才想起來有這茬……”
路鶴深聽完後不知該說什麽,便套了個萬能公式:“那你加油。”
男生見路鶴深的重點并不往他的預期來,不由咂舌:“……我是問你會不會……我姑爹說我少做一道題他就往我頭上多埋一鏟子土……”
“會啊。”路鶴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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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科方面倒算拔尖,幫同學解決完困難後又望着這一沓厚厚的的資料,不禁心生憐惜:“你看你這得做多久……”
男生頓時滿眼希冀:“你是說……”可以幫我寫?
“撕藏抄幫。”路鶴深十分言簡意赅。
男生面無表情:“試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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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沒人性,開學就考試。
這是路鶴深的開學感言。
白花花的卷子發下來,路鶴深看着試卷,頓覺自己好似面臨着列車難題。
明明每個字都認得,但組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好奇怪。
卻又聽徐老師在臺上道:“高一的複習試卷,看看你們的腦子還好不好使。”
別人的腦子好不好使路鶴深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的一定不好使了。
語文試卷他有三不會——
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什麽都不會。
哈哈。
半蒙半猜眉頭狂跳地做完前面後,答題量不足五分之一的路鶴深給試卷翻了個面,到了沒有感情全靠瞎編的閱讀題上。
“作者為什麽說‘母親的懷子是紅色的,父親的杯子是白色,而我的杯子是粉色的’?”
路鶴深僅思考了兩秒,便提筆寫道(瞎編):
“因為百分之五十的紅色加上百分之五十的白色就能調出标準的正粉色,也反映出了遺傳學中父母基因相調合的問題。”
堪稱一氣呵成地寫完以上答案後,路鶴深忽感背後一涼,他緩慢地轉頭,猝不及防對上了徐老師的複雜目光。
路鶴深:“……”
徐老師:“……”
徐老師眉頭緊皺,看了路鶴深方才瞎編的閱讀題答案,就在後者頓感不适而想擡手擋住時,她手拿标準正紅色保溫杯,搖着頭走回了講臺。
路鶴深一百分裏有兩萬分肯定自己被嫌棄了。
不過在家裏被路雲錦和媽嫌棄多了,他也就免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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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忽然傳來拍桌子的聲音,緊接着是徐老師的聲音:“收卷寫不完的也都停筆,高考上可不會給你們時間。”
長達三節課的酷刑終于結束了,路鶴深擦掉最後一個在試卷上無聊畫的東西,擡手遞了遞試卷,将其交給徐老師不知何時選的課代表手上。
雖說穿進來了些許不愉快的插曲,但路鶴深當見到班裏和諧的情景,還是在心裏感憾了一句:“嗯,還算個美好的開學吧!”
……個屁。
“來幾個人,把試卷發下去。”
晚自習間,徐老師倏忽間抱幾沓白色惡魔闖入班級,破壞了五班和諧美好的自然氛圍,周遭同學的頭頂上仿佛都飄着字幕。
【我靠幹啥不好,來發試卷啊,我還想再活久一點……】
徐老師從一沓試卷中緩緩抽出兩張,語氣中意味不明:“四十五。很有緣啊。”
她随後冷聲道:“路鶴深,沈驚鶴,你們兩個先到辦公室門口站着等我來。”
路鶴深欲哭無淚。
果然瞎寫試卷是要遭報應的。
緊趕慢趕趕到老師辦公室時,那裏已經站了個人。
個子看着挺高,乍一看很有距離感,但周遭的氣息卻又柔和。
路鶴深雖然不喜歡男的,卻也知道這種男生在高中絕對是搶手貨,等級SSR不用多說。
已經被打分的那人微一瞥眼,望了過來,便又對上路鶴深。
“……”
“……”
兩相不語。
那人沒移開眼,頓了頓,而後向他莞爾一笑。
“…………”
路鶴深感覺氣氛更尴尬了。
不知道恐怖的徐老師什麽時候會來,又不能一直這麽對望下去,他便清了清嗓,
“咳!……可真是少壯不努力辦公室相遇啊。我語文考了四十五,你呢?”
那人看起來真誠無比:“好巧啊,我也考了四十五。”
“哈哈,那既然這麽巧,交個朋友吧。你叫什麽?”
“……?”那人的表情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卻也只是閃過,很快又笑道,“好。沈驚鶴。”
正愉快地交友中,徐老師卻不太愉快地登場,且厄殺了這段尚在襁褓中的友誼:“我要不要先走回去,讓你們好好在辦公室門口發展出美好革命友誼?”
路鶴深心想你再來慢點我可就帶着我新認的兄弟越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