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驚鶴
沈驚鶴
路鶴深伸了伸腰,結束了對羅三祥罪證的回憶,重新看向了群消息。
關系戶三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快删了視頻吧。”
深子:“超過兩分鐘沒法撤回了@所有人”
關系戶三祥:“為什麽都要這樣對我!”
再叫我月亮的私馬:“?三祥你又犯病了?”
關系戶三祥:“為什麽!!!”
關系戶三祥:“(購物鏈接)【愛他就給他買4090顯卡!…】”
深子:“轉發個4090過來幹啥?”
關系戶三祥:“我的生日禮物,買一個吧【比心】”
深子:“你聽話嗎?”
關系戶三祥:“說真的別玩這些清朝老梗了好不好?你下一句是不是‘那聽話,咱不買了’?”
深子:“不愛了,互删了,拉黑了。”
關系戶三祥:“在你不愛我之前先過完我生日吧。”
驚鶴:“什麽生日?”
關系戶三祥:“沈驚鶴複活了,喜上加喜啊!更應該給我買一個409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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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沈夫人腕上的傷雖是好了,但她的精神狀态卻是很差,或是砸東西,抑或是坐在床邊眺望窗外,似乎在回憶什麽,有時唇邊蕩開一個笑,有時珠淚出眸來。
她這副樣子,沈時明是決計不敢再刺激她了,是以離婚的事就這麽擱置了。
醫院裏的外科醫生委婉地說了一陣,意思是讓沈夫人去看看心理醫生,心病要治,但沈夫人拒絕了。
她說:“我沒那麽沒用。”
說真的,這句話或許除了她沒人知道是什麽意思,當時那位醫生面上略有無奈之色。
——沈驚鶴能知道這些事,全憑自己那位外婆說家裏有事,看不了沈夫人了,請了個護工,又叫沈驚鶴晚自習前就來看看沈夫人,而後不見人影。
既然沈夫人不願去看心理醫生,腕上的傷也好了,自然而然就要出院。
她一路上什麽話都沒和沈驚鶴說,回到家裏後将收起的手機還給了沈驚鶴。
沈驚鶴心中覺得她改變甚多,卻也不敢問,只習慣性地笑着道了句謝。
他臨走房間時,沈夫人忽然叫住了他。
她垂下眼簾,似在喃喃自語:“我們挺像的……”
沈驚鶴抿唇。
他倏忽間恍然,他們是母子,連相貌都有四分像,但相處起來卻是客套又疏離。
他勉強維持着笑:“嗯。”
沈夫人忽然又苦笑一陣:“我其實和她也挺像的……”
沈驚鶴指節微微顫抖,日光透過房間的落地窗打在他身上,恰如鍍了層金光,他轉身,走出了光亮。
似乎是朝向不好,太陽從不在沈驚鶴房間裏停留,鼻息間盡是冷清孤寂的味道。
他忍不住想,是啊,太陽從不為他停留。
驚鶴:“誰過生日?”
關系戶三祥:“嗐,我剛剛都熱烈歡迎你了,你這麽冷淡真的太傷人心了。”
驚鶴:“對不起。”
驚鶴:“誰過生日?”
關系戶三祥:“……”
深子:“今天是三祥生日,他這小傻子早早就在群裏喊要生日禮物了,裝都不裝一點。”
關系戶三祥:“跟你們沒啥好裝的。待會晚七點開始我一天快樂的生日之旅,我定了個KTV,我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真正的實力。”
驚鶴:“生日快樂。”
關系戶三祥:“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深子:“憑什麽他只用說一句生日快樂,我們要集資給你買4090?”
關系戶三祥:“他和你們不一樣。”
再叫我月亮的私馬:“可以三祥,你個死渣男,我們離婚吧。”
關系戶三祥:“分手費兩千。”
關系戶三祥:“兆。”
再叫我月亮的私馬:“【邀請‘關系戶三祥’進行語音通話】”
沈驚鶴笑了笑,放下手機,瞥眼望向自己的書桌,那裏放着一張寫滿樂譜的紙。
他撚起那張紙,執了支圓珠筆,在上面寫了個“鶴”字後筆尖一頓,在一旁留下了一個黑點。
他放下筆,不再寫什麽,而後走出屋門,推開琴房的玻璃門,裏面正對朝陽,金光烈烈,白色琴鍵發着光,一如心中理想般耀眼。
——盡管這不是他的心中理想。
沈驚鶴在鋼琴前坐下,手指觸上琴鍵,按下了第一個音符。
小時候他問:“太陽在哪啊?它會不會和我們一樣說話呢?”
彼時的沈夫人唇邊染着笑,一指天邊,說那個照的人睜不開眼的就是太陽,它對我們很重要,沒有它,我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
當時的他笑得天真無邪,回道:“那我要把太陽摘下來,讓它只圍着我。”
長大後他問:“……為什麽我從沒見過太陽。”
在太陽面前,人人都有一片黑影;望着太陽,人人都會被照得睜不開眼。
八個星球,都圍着太陽轉,太陽從不活在陰影中,他自己就是光。
沈驚鶴垂眸,琴聲一滞,他重新看向那張紙,改了幾個音符。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錯~”
路鶴深剛推開包廂門,坐在門口位置的羅三祥馬上察覺,神情分外驚喜:“深子來了!”
路鶴深:“不用歡迎了哈。請讓開點給我進去……”
羅三祥微咳一聲,再擡頭時已是無畏的神色:
“咱禮物呢?過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490……”
路鶴深微笑着脫下了外套。
羅三祥驚道:“你幹什麽?我不喜歡男的且家有月亮不打算找小三你自重啊!愛哥的深子你聽哥說,哥哥的家裏已有老婆……”
路鶴深将長袖卷上了些許,而後在羅三祥愈來愈驚的表情中開口了:
“你想什麽啊?我打你呢!”
羅三祥連滾帶爬地讓開了。
恐吓完羅三祥後路鶴深拾起外套,嘀咕了句“這天越來越冷了”,瞥眼望向一旁:“沈驚鶴呢?”
“我在這。”沈驚鶴笑着應道。
路鶴深問道:“你怎麽也來唱歌?”
“我不唱。”沈驚鶴道,“聽聽他們的歌聲也還行。”
“真的嗎?”路鶴深指指正深情歌唱《奇跡再現》的劉岳亮及其它幾個男生,眸中懷疑之色甚多。
“假的。我就想着你會來。”沈驚鶴笑着,又問道,“你冷嗎?”
路鶴深拉上外套拉鏈,答了聲不冷,而後再也忍不了如此魔音貫耳,對一旁商量着待會合唱的倆好閨蜜道,“你們讓讓,我看看他們那群周傑倫黃家駒都點了什麽歌。”
李蔓婷帶着玉立挪了挪位置。
“哎我。”
路鶴深擡眼一看,只見屏幕上的歌三極分化,一派是以劉岳亮為首的熱血phonk組,一派是羅三祥的老年歌曲,還有一派就是以李蔓婷為首的甜蜜古風(還有幾首耽曲?)組。
他一言難盡,李蔓婷組和劉岳亮組的歌不動,手指劃動幾下,把羅三祥的什麽《蘋果香》《人間半途》《海闊天空》全給删了。
路鶴深做完這些事後一擦手,感覺無比愉悅,重新坐回了座位。
“好,下一首就是我的《海闊天空》了!仍然自由自我~”
但出乎意料的,下首仍然是劉岳亮的歌,日語響徹包廂。
“等等!我的歌呢?!劉岳亮肯定是你幹的!……”
路鶴深心情甚好地看着兩夫夫再次感情危機。
他又轉頭對沈驚鶴道:“你平時聽歌嗎?……咋,你怎麽了?”
沈驚鶴收回目光,囫囵答了句沒事,而後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
路鶴深一曬。
沈驚鶴在原地頓了許久,最後擡眼,開了口:“阿鶴,你理理衣服。”
“?”路鶴深垂眸,随即将腰側的衣服拉下來,“我說突然怎麽有點冷了……”
沈驚鶴笑了笑,動身走向洗手間。
洗水間內昏黃溫暖的光照在沈驚鶴身上,他洗了洗臉,水珠順着額前黑發滴下。
他打開門,瞥眼望向包廂內正唇角帶笑地拿手機錄劉岳亮和羅三祥黑歷史的路鶴深,心中忽然有些許暖意。
他快步走過去,笑道:“阿鶴,這裏太吵了,你陪我來。”
路鶴深按下手機錄像鍵,确認錄到羅三祥和劉岳亮的高清正臉後問沈驚鶴道:“幹什麽?”
沈驚鶴但笑不語,帶着他走到包廂內較角落僻靜的地方,而後拿出手機,又将一對耳機遞給他。
路鶴深照做。
沈驚鶴切到那個彈鋼琴的軟件,手指有條不紊地躍動起來。
路鶴深一頓。
——是一首鋼琴曲。
沈驚鶴将手機熄了屏,擡手摘下路鶴深戴着的耳機,語氣裏隐隐有期待之意:“怎麽樣?”
路鶴深問道:“這什麽曲子啊?”
“我自己寫的。”他道,“給你寫的。”
路鶴深心想我竟能有如此殊榮。
沈驚鶴又笑道:“改了幾個月,你喜歡就好。”
包廂內仍是喧鬧,這句話卻教人聽得十分真切。
路鶴深點頭:“好。”
沈驚鶴見他如此,心中卻忽然有幾分遺憾。
“到時候了!哈哈哈!!我去拿蛋糕了!你們待會給我唱生日歌哈!我的攝影師深子呢?”
和沈驚鶴肩并肩的路鶴深一舉手:“這呢!保證給你拍的霸氣側漏玉樹臨風貌比潘安!”
羅三祥便樂呵呵地離開了。
待他走了後,劉岳亮從口袋中摸出了幾個挂墜,路鶴深好奇問道:“這什麽?”
劉岳亮嘿嘿笑着,一一給他介紹起來:“複活甲、名刀、金身、不死圖騰以及雷神的專武。”
路鶴深:“……挺別出心裁的。”
他複又一看門口:“羅三祥回來咯。”
壽星羅三祥将蛋糕放在桌子上,一揮手:“我的合唱團呢?我的氣氛組呢?我的攝影師呢?”
“等等!還差個東西!”路鶴深在羅三祥不解的眼神中拿出一個橢圓狀物體,“蠟燭。”
羅三祥不疑有它,興致高漲:“好!接着奏樂接着舞!”
也就是此時,路鶴深點燃了這個所謂蠟燭,頓時一道全損音質的歌聲響起。
“六星街裏……”
路鶴深微笑着解釋:“在拼多多上八塊錢給你定制的生日禮物,喜歡嗎?”
羅三祥大怒,抹下塊奶油就要塗路鶴深臉上:“你太可惡了!”
“別!月亮快借我個不死圖騰!沈驚鶴快攔住他!……”
大鬧過後,路鶴深臉上被迫多了幾塊紅奶油,正一言不發地吃着蛋糕。
“有紙麽?謝謝。”
沈驚鶴借了一張紙來打濕給路鶴深擦臉,他道:“這奶油好像擦不幹淨。”
路鶴深一驚:“什麽?”
羅三祥:“我沒有啊!我訂的是正經蛋糕店啊!”
沈驚鶴靜靜地添火:“你看,你的臉紅了一片。”
半張臉都是奶油的劉岳亮:“什麽?!”
路鶴深嘆道:“好吧。要是今天我回去洗澡洗不掉它你就等着吧。”
羅三祥:“我發誓,我發誓,這奶油要是洗不掉我就送你們個648禮包!”
路鶴深&劉岳亮:“真的嗎?”
“真的!”
路鶴深默默地吃着蛋糕,李蔓婷忽然問道:“話說,你們想考什麽大學?”
羅三祥毫不猶豫:“清華!”
李蔓婷:“……沒問你。”
劉岳亮眺望遠方,沉默良久後開口答道:“圓明園職業技術學院吧。”
李蔓婷:“好好好,你們兩個一個清華一個北大是吧!“
路鶴深嘴角挂着些許奶油,他頭也不擡:“北美。”
李蔓婷不說話了。
羅三祥和劉岳亮倒是怒了:“你為什麽不說他了!”
李蔓婷一擺手:“他和你們不一樣!”
在場所有人:等等,這不是羅三祥在班群裏說過的話嗎?玉立快出來和她鬧離婚!
沈驚鶴沒吃多少蛋糕,他笑了笑:“那我就和阿鶴考一個城市吧。”
李蔓婷:“對對對!”
羅三祥&劉岳亮:“?老實說李蔓婷你是不是暗戀他?”
“滾。”
路鶴深放下紙盤子,一攬羅三祥:“三祥,你要不跟着兄弟混吧,我給你開月薪……”
羅三祥十分期待:“十萬?”
“……兩百。”路鶴深将後面的話說完後一曬,“你想什麽呢?他們都說畫畫的會餓死,你一定要補貼補貼我啊!”
羅三祥:“我給你補個……”
沈驚鶴笑着偏頭看路鶴深。
少年時間是有限的,但在這麽有限的時間裏,卻能遇見無限的人。
風穿過棂軒,卷起厚重的窗簾,輕靈的腳步最後停在了桌前。
上頭擱着一張紙。
——少年之所以是少年,是因為他們有踏遍山河的理念,有與天齊平的夢想。非是異想天開,“可能”在一瞬之間便能變化萬千。
一張紙太小,填不滿少年青春;一支筆太短,寫不盡少年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