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阿鶴

阿鶴

等人期間,路鶴深就和沈驚鶴坐在一塊,後者給他重新戴上了帽子以遮陽。

路鶴深戴好了帽子,複又聽沈驚鶴向他道:“阿鶴,你這次會冷落我麽?”

“……啥?”路鶴深一時沒反應過來沈驚鶴在說什麽。

回想了陣後,他清了清嗓子,剛想習慣性地說“咱一堆朋友說什麽冷落呢”,卻忽然瞥到沈驚鶴還纏着繃帶的右手腕,想往外吐的話不禁就咽在了喉中。

于是他便換了段話,同沈驚鶴貼近,“……我反正只喜歡你,你別想太多。”

……別想着想着又想不開了。

沈驚鶴握了握他的手,掌心一片溫熱:“嗯。”

路鶴深應了幾聲後又擡眼一望,卻只見劉岳亮跟羅三祥在打打罵罵,疑道:“李蔓婷沒來?”

卻也只是問問。

畢竟也是成年人了,他雖然不太了解女生圈,但也大致明白,總跟男的混一起不咋好。

羅三祥看了眼手機,而後回道:“她跟她朋友逛街去了。”他複又開玩笑般,“這麽關心她啊深子?……”

“……”沈驚鶴笑着望向路鶴深。

路鶴深嘗到了微許跟出軌被抓一樣的尴尬。

片刻後他義正詞嚴地回羅三祥道:“三祥你不要瞎造人謠!我們兩個清清白白的!你這樣說很容易讓人誤會!”

羅三祥表情複雜地上下看他,“深子……快說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不然怎麽一副急于澄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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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三祥傻是傻,但也有傻福,還真給他猜着了,不過性別猜錯了也是真的。路鶴深暗暗腹诽。

他卻還沒說話,沈驚鶴便莞爾着接上了話:“對,他找對象了。”

羅三祥聽罷登時興奮了,直直看着路鶴深:“所以我看你最近這麽奇怪——”

“奇怪啥,我不一直很正常嗎!”

成。又因為沈驚鶴一句話而陷入兩難境地了。

“劉岳亮你倆滾遠點!一點都不漂亮!小學辍學撿垃圾為生月薪三百!……”

倆人壓根兒不吃敷衍:“你老實坦白!好兄弟之間談戀愛了還遮遮掩掩的!”

“沈驚鶴!——”

·

路鶴深拗不過羅三祥那倆玩意兒,妥協了。

于是幾個人就坐在游樂園裏安的石椅上,其中兩個就靜靜聽路鶴深解釋。

能咋解釋呢,說一句“哈哈,其實我是同,站你們身邊的那個也是同,沒錯我們是一對”?

路鶴深看了羅三祥及劉岳亮幾眼,又看向沈驚鶴,眼中頗有譴責之意。

沈驚鶴用口型笑說:“你很介意麽?”

路鶴深意識到自己絕不能輕視這個問題,但也實在想不到啥好回答,便選擇忽略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深子你咋不說話啊?”羅三祥疑道,“這麽覺得你女朋友拿不出手?”

沈驚鶴跟着應道:“嗯,這麽覺得你對象拿不出手?”

路鶴深差點沒忍住給他兩拳。

他沉思許久,最後揀了個凝重的口吻道:“其實我沒有女朋友。”

羅三祥&劉岳亮:“你別騙人,咱不是傻子!——”

“但我有男朋友。”

“快坦白!……啥?!”兩人神态和語言驚人地相似,旋即便又是道,“你別瞎編!”

“哪有瞎編啊。”路鶴深拉來沈驚鶴,心想他們一定會認為自己在開玩笑吧!

一定吧!

雖說他這麽藏着掖着的,确實也像那位女醫生所說,很傷沈驚鶴心,但在好兄弟面前出櫃,他還真有點做不到。

沈驚鶴笑着應道:“對,阿鶴說的沒錯。”

“……”半晌後,羅三祥真情實意地說,“沈驚鶴你要是被威脅了就眨眨眼。”

路鶴深擡手就打他。

·

這一篇好歹是翻了過去,四人也正式游玩起游樂園。

一邊羅三祥和劉岳亮正在吵到底要玩啥,沈驚鶴倏忽間問路鶴深道,“阿鶴,你很怕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麽?”

路鶴深一回神,“那你為啥要天天大……”肆宣揚咱的關系啊。

後面的話被他及時吞了回去。

結合沈驚鶴向他說的諸多事情,溫柔寬和可能并不是沈驚鶴真實的性格。

算了,可能沈驚鶴……真是想堂堂正正站他身邊吧。

于是他又改了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口:“你現在不用太在意這些,今年這個新年,保證帶你回我家。”

“……”沈驚鶴眼光浮動,“謝謝你,阿鶴。”

“月亮,我勸你別選這個。”

兩人正柔情蜜意時,卻見一旁的羅三祥表情抓狂,看起來就要和劉岳亮打起來了。

路鶴深見狀不禁搖頭嘆道:“你們咋讨論個項目也能讨論得臉紅脖子粗?”

他便又道,“來,告訴我吧,你們都各自持有什麽意見?”

“別用這語氣跟我說話行不?……”

“惡心嗎?那我的目的達成了。”

“……”

·

幾番交涉後,路鶴深得知,劉岳亮勇士要去體驗百米跳樓機,而童心未泯的羅三祥同志要去游水區。

去哪?……

路鶴深看了眼不遠處時不時發出尖叫的跳樓機,不禁恐懼。

他惜命。

于是他帶着沈驚鶴,毅然決然地就站到了羅三祥身旁:“月亮,我其實是美人魚,最喜歡水了,你去跳樓機吧,沒死就告訴我。”

劉岳亮怒極:“你們還有心嗎?!”

忽聽“咔嚓”一聲,路鶴深笑道:“月亮,你今天太帥了,來,再比個耶。”

劉岳亮:“……P表情包要付我版權費!!”

其實真沒啥好P的了,互相認識六年,幾個人的表情包各自互相都有十幾套,單拎任何一張出來都足以讓人身敗名裂。

·

換衣間內。

所謂的意見分歧都沒啥的,他們這堆人吵是吵得厲害,但最後去的都還是同一個地方。

羅三祥跟劉岳亮都進隔間換起了衣服,路鶴深剛也想找個地方鑽進去,倏忽間卻感到有人拉住了他。

他一偏頭,半是警告地,“沈驚鶴,你別得寸進尺。”讓人好好換個衣服都不行嗎。

沈驚鶴将他拉進來,順手鎖關上了隔間門,唇邊的笑還溫柔着:“就換個衣服,也沒什麽的。”

路鶴深不知為何眉頭一跳:“在這裏面換衣服你不嫌擠啊?……”

沈驚鶴聞言便與他拉開距離,貼着牆根站着看他:“那你先換吧。”

“……”路鶴深撩起衣服下擺,一截白瘦的腰簡直晃眼。

他複又如追憶般道,“有點懷念以前高中的你了。”

沈驚鶴還是沒能好好站着,在他唇上短暫地貼了番,問道:“高中那時候只是腼腆些吧。”

路鶴深将衣服擱下:“對啊,你那時候可純情了,那時候比現在好玩得多。”

沈驚鶴似乎是思索了番,旋即又道,“那你還記得你四年級喜歡的那學習委員小姑娘麽?她長得……”

“……滾出去。”路鶴深說。

人記性太好了也不是件好事,害人不淺!

·

最後還是安安穩穩地換好了衣服。

雖說各自都坦誠相見過了,但讓路鶴深面無表情地面對沈驚鶴,還是不大能做到,期間又被不定時地親了十幾下。

路鶴深邊開門鎖邊偏頭同沈驚鶴道:“我跟你說不要總瞎顯擺你那記性,也不要只記得我之前向哪些人有過好感,你就只記住——”

他說,“你最漂亮你最賢惠你最溫柔你最——咳咳,善解人意,你最優秀你最……”

沈驚鶴擡手掩住他滔滔不絕的嘴,笑道:“嗯,我知道了。”

路鶴深笑了聲,豈料卻迎面撞上了羅三祥。

“……”

“羅三祥你幹嘛蹲我門前。”短暫怔愣後路鶴深先問了罪。

“沒……啥啊。”羅三祥道,“就看你們那麽久不出來……你倆在同一間?”

這次沈驚鶴倒是沒再搗亂了,回道:“沒空位了,節省時間。”

羅三祥愣愣地應道:“哦哦……”

·

路鶴深回國那天,見過人後李蔓婷便一直神情複雜,一言不發。

他心裏奇怪,就問李蔓婷幹啥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是不是計劃出家當尼姑了。

李蔓婷當時木然着回他們道:“我磕的三次元cp成真了。”

羅三祥認識劉岳亮那麽多年,對于什麽一二三次元還是有了解的,便是不解:“啥啊,這不好事嗎?月亮天天盼着他和他女神的cp能成真呢。”

李蔓婷搖頭:“不,你不懂。深子跟沈驚鶴他們……唉……”

李蔓婷之複雜心理,無人能測。

不過大概就是,我可以磕我的朋友,但我的朋友你們一定不能真的在一起。

·

游水區還分兩個區域,一個是歲月靜好的普通游泳池,另一個則是驚險非常的水滑梯。

刺激愛好劉岳亮站在高約數十米水滑梯前,眼前登時一亮,最後一絲不能去跳樓機的怨恨都煙消雲散。

他一碰羅三祥:“走啊三祥,真男人就試試五十米直線水滑梯!”

與他相反,羅三祥向來對這些項目唯恐避之不及,拔腿就想跳入游泳池:“月亮你放心去!我一定會幫你挑一個風景優美的墳的!……”

“你是不是男人!”

“要脫褲子給你看嗎?!”

“我靠你個暴露狂!”

·

路鶴深看得樂呵,複又轉向沈驚鶴,半是揶揄地問,“你是男人嗎?”

沈驚鶴噤默了陣,而後抵在他耳畔邊,“你不是感受過麽?”

路鶴深頓覺臉像在被炙烤般,“我跟你正經說話,你扯到哪去了?……”

沈驚鶴一指羅三祥:“那我和他一樣回答?”

“……”路鶴深想象了番那樣的沈驚鶴,發現自己根本接受不了,便狂搖頭,“算了……但你也要正經點回答。”

沈驚鶴應了聲。

他又颌首向水滑梯:“你玩麽?”

“玩兒吧。”

但路鶴深終歸是沒有劉岳亮那樣的膽量,敢去挑戰最高的水滑梯,也不想想飛出去了怎麽辦。

他垂眸,望向沈驚鶴的右腕,“你也玩?……”

沈驚鶴看出了他的擔心,擡起右腕來晃了晃,笑道:“紗布纏得很嚴實,你不用擔心。”

路鶴深放下沈驚鶴的手,“我就希望你能快點好……”

他們周身擺了個格擋的屏風,沈驚鶴借着遮掩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他一下,便又莞爾道:“那我盡量早點好。”

·

這水滑梯路鶴深玩得挺開心。

從最頂滑下來,載體劃開水流,水飛濺打濕黑發衣裳時,有着說不出來的暢意。

只是……劉岳亮和羅三祥組不太愉快。

“劉岳亮你他媽真不是人,我他媽還陪你玩這些我就是狗……”

羅三祥背靠木椅,神情疲憊,十分鐘內仿佛歷經了世間一切滄桑。

路鶴深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添火:“三祥你不是猴嗎?”

羅三祥當即就想打他,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重新攤回了椅子上。

“成吧,既然三祥一副吾命休矣的樣子,那咱先休息閑聊會兒吧。”劉岳亮看着羅三祥,頓如恨鐵不成鋼狀。

“行啊。”羅三祥坐直了點身子,看着路鶴深身側的沈驚鶴,思索了陣,而後道,“

沈驚鶴,你高中那會兒語文不還是和深子一争高下的水平嗎,為啥高考那陣突然就拔到頂尖,語文單科聽說還是省前十名啊。”

路鶴深也不由望向沈驚鶴。

這件事他曾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眼下,他心中隐隐有種感覺,問題的答案可能和沈驚鶴家中事有關。

畢竟是剛出院,路鶴深不願他受刺激,剛想開口略過這個問題,卻忽然聽沈驚鶴笑了番。

他說,“這件事的原因,在你們聽來或許挺驚異和疑惑的。”

羅三祥躍躍欲試:“啥?”

沈驚鶴在暗處握上路鶴深的手,呼出一口氣,啓唇道:“我母親,是一個很優秀的文學教授,我也遺傳到了她不少才華。”

路鶴深看着他。

“但我當時……心中不怎麽喜愛她了,不過面上并不能表現出來,只是一直不平。”

“她向來盼我能優秀,我也是實在沒什麽能讓她有所怒意吧……便以這種方式。”

沈驚鶴恰似毫無異樣地一笑,“當時寫在試卷上的那些作文,都是我背的模版範文。”

“而高考,畢竟是能影響人一生的,總不能再因這些小事所去背棄。”

路鶴深倏忽間想起了沈驚鶴的那篇高考作文,甚至還上了新聞頭版。

題目要求寫人,而他寫的是——我的朋友,阿鶴。

沈驚鶴問他:“怎麽了?”

路鶴深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我還想問你,當時高考出成績,徐水如她有沒有……”

有沒有怒極,打你罵你。

沈驚鶴一怔。

當然有。

徐水如最是受不得欺騙、隐瞞、背叛這三者,尤其是一個小輩,居然就這麽戲弄了她幾年,怎會不爆發。

在家待了好一陣,他才能去往路鶴深那處。

路鶴深,便也能讓他一次次地笑起來。

·

不過羅三祥就沒那麽多傷感情緒了,揶揄道:“想不到啊沈驚鶴,你還是個控分戰神?”

沈驚鶴禮貌性地笑着應了聲。

路鶴深複又問他們道:“你們以後工作都在廣城嗎?”

“在啊,必須在。廣城,我的家鄉~”

路鶴深拉來他們兩個,哈哈道:“你看啊,別人畢業後各奔東西,但咱都待在同一個城市,時不時還能出來玩玩,多幸運啊。”

“是啊,”劉岳亮已讀亂回,“我可是歐皇,十連雙金的那種。”

路鶴深:“……你沒喝酒吧。”

怎麽不算幸運呢。

能成為朋友,已是幸運,而能成為一輩子的朋友,更是幸運之幸。

古語言,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但筵席散,人不散。

·

休整完後幾人又玩了好幾個項目,直玩到傍晚紫霞,才各自回了家。

而羅三祥也是有勁,能從游樂園裏頭罵劉岳亮到游樂園外頭,只因劉岳亮拍下了他的絕世醜照。

·

夕陽透進家中,廳堂內像染了暖燈,看着溫馨非常。

沈驚鶴将鑰匙擱下,問道:“阿鶴,你還想吃什麽嗎?”

“不吃了,玩得我累死了。”路鶴深坐下沙發,又像想起了什麽,“對了,咱今晚別睡一起了。”

沈驚鶴疑道:“怎麽了?”

路鶴深一指他的手:“你還問?你手都傷了還想幹什麽?”

沈驚鶴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語氣中意味不明:“阿鶴,那……換只手?”

“……滾。”

·

路鶴深從浴室中走出時,沈驚鶴也已換了身寬松的居家服,倚着床板看書。

他三兩步走上去奪過書,看了眼封面,卻見并不是《傳奇XXX的XX之路——XXX傳》系列的其中某一本了,而是冊數字雜亂的金融書。

“诶?不看勵志人物傳,改要學習了?”他略帶揶揄地問道。

“志意夠了,不用再勵志了。”沈驚鶴微微抱住他,鼻夾動了動,“很香。換沐浴乳了麽?”

路鶴深也翻身坐上床,“沒,路雲錦給的,估計又買多了吧。”

他複又躺下身,打了個哈欠,擡手拂去眼角微許淚花:“我先睡了,燈開小點。”

沈驚鶴搭上開關,換了個對眼睛刺激沒那麽大的燈,又望向路鶴深平和的睡顏。

他這個态度,大概是默認自己能在這睡下了。

他輕輕喚了聲,“阿鶴。”

“幹嘛?……別叫我,我累死了。”

沈驚鶴唇邊劃開一個笑:“嗯,你睡吧。”

說着,他便把燈全關上,拿着書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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