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阿鶴
阿鶴
自沈驚鶴出院之後,路鶴深過了一段很平常,卻又幸福充實的生活。
每天早上吃完早飯後就出門去忙忙事業,五點之前絕對回來,回來之後再吃沈驚鶴做的晚餐,吃完之後兩人就有兩個選項:
一、下樓散散步。
二、在家看看電影。
有時候得了空,路鶴深就帶着沈驚鶴去見見譚女士他們,畢竟今年是要和沈驚鶴一起過春節。
時間,便在這些小事中流逝,待街道挂起了旗,小區也裝飾得一片紅時,路鶴深才恍然,十月一日到了。
·
“沈驚鶴,我跟你說件事。”路鶴深正吃着東西,說話略顯含糊,“今天我可能要晚點回來。”
沈驚鶴本笑意盈盈,聞言便斂了些許,問道:“今天你生日,姐姐不放你走麽?”
路鶴深回道,“對啊,路雲錦太沒人性了。不過其實也是最近事務很緊,雖然忙過這一段後面就沒啥事了,但就不能換個時間忙嗎……”
沈驚鶴面上軒渠,似乎并無什麽異樣情緒:“嗯,那你忙吧。我在家裏等你。”
他算好了路鶴深的生日,早早便處理完了所有自己同沈驚世那頭的事,只是路鶴深這頭情況不大好。
路鶴深經歷了那麽多事,是再也不敢信沈驚鶴的若無其事了:“你有事就說啊,要是不想我晚回家,我就……我就争取不那麽晚回家。”
沈驚鶴俯身吻上他:“我真沒事,放心去就行。争取……養我?”
路鶴深咬牙:“哪個被包養的是在上面的,嗯?”
Advertisement
“那我養你?”
“不需要!”
雖說沈驚鶴手好之後一直都很精神,晚上更精神,但路鶴深還是不敢放下心。
萬一徐水如又來一次,他上哪找回他男朋友去?
但又不能棄了事業,料是再放不下心也要出門。
于是出門前,他千叮咛萬囑咐,講了一大通。
什麽不要随便開門,看到徐水如就打她一頓解恨,實在不行趕緊跑,把門都給鎖上,搞得沈驚鶴什麽懵懂孩子一樣。
路鶴深的心境還是很複雜的。
想他與祖國母親同一天誕日,居然連好好過個生日都不能實現!出個門還要提防徐水如又來禍害沈驚鶴。痛,太痛了。
·
或許是路鶴深表情悲壯得太明顯,是以路雲錦說話說到一半,都忍不住停下來問道:“你這什麽表情,情侶生活不如意?”
“別瞎說,咱倆恩愛着,還盼着能一起過年呢。”路鶴深邊寫文件邊說,“我今天生日,為什麽不能對我仁慈點?”
“你怎麽不讓比爾蓋茲對你仁慈點,送你個幾億美金。”路雲錦複又看到他在文件上寫的字,蹙眉道,“字寫好看點,跟要飛起來一樣。”
路鶴深哼了兩聲,手上速度慢了些,卻還是道:“你不知道,我曾經可是草書四大家之首……”
路雲錦:“你別逼我打你。”
“唉,行吧。”路鶴深被迫折服于路雲錦的威脅,又擡眼看了番天色,“快七點了吧,還有什麽東西要處理嗎?”
路雲錦沒回話,看了眼擱在一邊的手機,似乎是誰給她發了條消息。
她旋即便轉身,又拿出厚厚一沓文件到路鶴深眼前,拍了拍桌子:“你想什麽呢?還有這麽多文件等着你呢。”
“……”路鶴深稍微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發現了一個痛苦的事實。
就算自己是閃電俠,把這些東西全處理完,估計也要八點。
他複又看了兩眼文件的标題,登時驚疑:“市場價位競争……這不是你要看的嗎!”
路雲錦:“……幫姐姐分擔一下。”
路鶴深霎時怒了,便拍案而起,決心起義,打倒萬惡的資本家路雲錦:“你這是壓榨!”
也不怪路雲錦壓榨路鶴深,畢竟她挺早就開始涉及藝術行業,路鶴深的種種事業也和她有聯系。
路鶴深想。
可惡啊,路雲錦壓榨員工都壓榨到這個程度了嗎,連親弟弟都不放過!
路雲錦若有若無地地又看了眼手機,而後咳了幾聲,斜乜向他:“說什麽呢,我是在為了你的未來着想,現在辛苦一點沒事,将來就享福了。”
這句話路鶴深上學的時候聽過不少,耳朵都要起繭了,只是沒想到工作了還能聽到。
他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別煮雞湯了!我要是明天就死了不就只剩苦享了?人生在世及時行樂!”
“今天你生日,瞎說什麽,要讨喜不讨禍!”
“你還知道是我生日?!……”
幾番拉扯後,路雲錦宣布休戰:“停。先歇會兒,我跟人發個消息。”
“……”路鶴深便也坐下來,無聊地翻起了路雲錦亂塞給他的文件。
·
那邊路雲錦飛快地打起字:“拖不住路鶴深啊,剛才還跟他吵了一架。”
片刻後,那邊回:“我準備得差不多了,讓他回來吧。”
路雲錦出了口氣。
現在小情侶的情趣真磨人。
她卻也忽略了,她哪年生日,不也是隆重非常。
愛這種東西,在別人身上嫌多,在自己身上嫌少。
·
“成了,走吧。”
路鶴深聽到這一聲時還沒反應過來:“啥?資本家開恩了?”
路雲錦擡手就要打他。
好在是及時想起這位是壽星,便咳了幾聲,推門走了出去。
路鶴深笑着給沈驚鶴發了條消息:“現在準備回家了,給我留飯了嗎?”
沈驚鶴回得很快:“嗯。回來吧。”
路鶴深熄了手機屏幕,擡眼卻見路雲錦還在自己身側:“啥?你也走?”
路雲錦瞥向他,“給你過生日啊。”
路鶴深默默地應了聲。
路雲錦的甜品烘培技術還不錯,小時候他的生日蛋糕大多都是路雲錦給他做的。
雖然對于路雲錦,表面笑鬧居多,但兩顆心中,流的還是相似的血,愛和感激,一定是最多的。
路雲錦偏頭又看了他一眼,奇道:“幹嘛一副感傷的表情?”
路鶴深笑哈哈地:“突然想到我男朋友做的蛋糕比你的還好吃……你幹什麽!我是壽星!”
路雲錦:“……”
·
路雲錦頓感心累。
路鶴深都一路上都在瞎念叨着“姐,我的禮物呢,我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呢”,連回到小區樓道裏還在叨叨,路雲錦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有時候她真覺得路鶴深不是付竹生舅舅,而是哥哥。
路鶴深複又想到什麽,望向路雲錦:“對哦姐,我才想到你今天有點奇怪啊。”
路雲錦面無表情:“哪奇怪啊?”
“那可多了,比如現在啊,你不應該懶得回我,或者直接罵我嗎?”
“……”路雲錦沒回答,颌首向大門,“你先進家裏去吧。”
路鶴深“哦”了聲,便拿出鑰匙。
大抵是沈驚鶴整理過了,客廳幹淨整潔,透着暖黃的光。
屋子沒有被刻意布置,只是桌上多了束猶沾水珠的月季,平添幾分情意。
很溫煦柔和,很平常潔淨。
路鶴深不知為何,倏忽間想起一句話。
一個人是如何去愛別人的,恰恰是他想別人如何去愛他的。
沈驚鶴心目中的家,或許就是這樣的。
沈驚鶴站在門側,對他一笑:“阿鶴,生日快樂。”
“你……”路鶴深瞥眼又看了圈客廳,卻見沙發上還坐了一排人,便是他爸媽譚女士和路先生,外甥女付竹生,以及許久未見的姐夫。
“你怎麽你……”他又驚又疑。
路雲錦關了門,表情複雜地看着沈驚鶴。
沈驚鶴抱住他,輕聲道:“沒事,他們知道了。”
路鶴深做不到那麽若無其事,悄悄望向譚女士他們,“……你怎麽跟他們說的?”
沈驚鶴還沒回話,譚女士便開口了,語氣還有些生硬,“這段時間你多少次帶他一起回來,我們心裏也有些預感了,再加上雲錦時不時就模棱兩可地提兩句……”
所以沈驚鶴跟他們坦白的時候,他們雖然郁悶兒子無後了,但因為早有準備的原因,也沒多驚詫。
沈驚鶴補充道:“阿鶴,你知道我當時怎麽說的麽?”
路鶴深惑道:“怎麽說?‘不好意思我讓你兒子成同了’?……”
沈驚鶴笑了笑,說,“‘喜歡是一種來自天性的感覺,旁的原因阻擋不了它。’”
如果您們不接受,也不要遷怒于他。
路鶴深聽完整件事情的原委後,心裏滿是觸動。
沈驚鶴能将每一件事都處理好。
他也算明白今天路雲錦為什麽那麽奇怪了,估計是為了拖住他吧。
“好了。”沈驚鶴道,“吃飯吧。我還做了蛋糕,不知道好不好吃。”
路鶴深邊拿筷子邊道:“蛋糕?給我看看。”
沈驚鶴拗不過他,便從冰箱裏拿出還冒着陣陣寒氣的蛋糕,擱在了桌上。
蛋糕的裱花很精致,用瘦金體寫了個“鶴”字,上頭還鋪了一層水果,還沒湊近便能聞到清甜的香味。
路鶴深對這個蛋糕的賣相很滿意:“你這看着就很好吃啊,一定比我姐做的還好吃。”
路雲錦滿臉黑線:“你都吃十幾年了,不也沒吃……”看口型,她估計原本是想說“死”的,但說到嘴邊,還是改口了,“不也沒事?”
路鶴深姐夫性格跟路先生有些像,都是個和事佬,二人見狀齊齊道:“別說了,吃飯吧——”
察覺到動作神态都高度相似後,他們又無奈般地笑了。
譚女士看着路鶴深和沈驚鶴兩個人,飯也沒吃多少,複又望向路雲錦,後者略顯尴尬地偏過了頭去。
路鶴深邊吃飯邊閑聊着,剛扯到“生生最近學習咋樣”,卻忽然見路先生擱下了筷子,開口道,“鶴深。”
路鶴深一頓:“咋了?”
路先生還是很溫和的,“我說兩句你媽媽不喜歡的話吧。”
譚女士暗暗剜了他一眼。
路先生依舊穩如泰山:“我之前說,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開心就好。”
“現在我再加一段,‘不用去顧忌那麽多未來,不用去顧忌別人的看法,路是你自己去走,不是別人去走。’”
路鶴深良久沒說話,悶悶地應了聲。
這或許是父親最後一次的教育。
·
吃完飯後,沈驚鶴同路雲錦簡單地收拾了番餐桌,便将蛋糕移到了正中間。
路鶴深翻箱倒櫃着:“蠟燭呢沈驚鶴?”
沈驚鶴笑着從玄關櫃上拿來一盒蠟燭,将其擱在了桌上,順便拆開了包裝,“你想放多少支蠟燭?”
路鶴深從他手裏拿過蠟燭,粗略數了數整盒蠟燭的數量,而後自信滿滿地說:“既然是我二十五歲生日,就放二十五支吧!”
衆人:“……”
那這蛋糕恐怕是千瘡百孔。
路雲錦奪過蠟燭:“那麽多事,三根得了。”
“三根看着不好看!”
外甥女付竹生弱弱舉手:“要不,七根?”
舅舅&媽媽齊齊回頭:“怎麽說?”
付竹生嘴角抽搐,比了個二,又比了個五,“二加五,等于七。”
“……”
路鶴深果斷拿出了七根蠟燭,邊放置到蛋糕上邊道:“很聰明,像我。”
付竹生心想這也能叫聰明嗎?!媽媽你高考六百多,舅舅你高考數學一百四,這麽簡單的方法都想不出來嗎!
還是說高中果然是智力巅峰?……
沈驚鶴把蠟燭點燃了,路鶴深順勢關了燈,火光頓時映照屋子。
“許願吧,阿鶴。”沈驚鶴唇邊蕩開一個笑。
生日許願這個環節,十二歲以前的路鶴深還是很認真地去對待的,那時許的也基本是什麽“身體健康”“學習進步”或者是特別想得到的東西。
如今……他看着周圍的親人,目光最後停在身側的沈驚鶴上,一旁焰色微微。
“阿鶴,”沈驚鶴道,“蠟燭要滅了。”
路鶴深最後一笑,語氣輕快:“那我許願——我的親人都健健康康的,心想事成!”
還有一個願望在心底。
略顯幼稚的心願。
沈驚鶴好好的,他們兩個人都好好的,愛戀永遠不減。
·
路鶴深剛把燒了一半的蠟燭給拔出來,正想切蛋糕,卻聽付竹生提醒道:“嗯……聽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路鶴深從沈驚鶴手裏接過蛋糕刀,清了清嗓,随後便開始禍害小孩:“生生,其實許願能成真都是騙小孩的,就是為了讨了吉頭而已,你還是別信了……”
付竹生卻道:“沒有啊,很靈的。”
“啥?”
“真的。”付竹生看起來像個算命大師,“我之前初三的時候,班裏有個家境貧寒的同學,他生日是我們陪他過的。”
“後來他的生活漸漸好了起來,甚至是有些富裕,他就和我們坦白,他那時候許了個發財的願望。”
“真的嗎?”路鶴深有些心癢,幸好他剛才沒把那個願望說出來。
“假的。”付竹生甜甜一笑。
“你怎麽能騙你舅舅!”路鶴深下意識一拍沈驚鶴的肩,“來,她舅……媽,教育一下她!”
付竹生:“……”真的是舅媽嗎?
“吃蛋糕吧。”沈驚鶴道。
他切下一塊蛋糕,路鶴深拿起尺子吃了口,旋即贊道:“很好吃啊。”
“謝謝。”沈驚鶴莞爾,複又道,“不過先別吃蛋糕。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路鶴深嘴裏還咬着勺子,聞言便擱了下來:“啥東西?……”
沈驚鶴沒說話,緩緩低下身子。
路鶴深似乎意識到他想做什麽,一番話滞在心間,遲遲不出口。
方才氣氛還活躍着,此刻衆人都不禁住了聲。
一瞬間,似乎有風吹過那束紅月季,優雅又隐隐熱烈的氣息萦繞在四近。
沈驚鶴拿出了個精巧的小盒子,攤在掌心中。
他掀開盒子,裏面擱着個白金細雕素圈,反着白熾的光。
很晃眼。
晃得他眼睛都模糊了。
路鶴深想。
“阿鶴,我不知道你接不接受……”沈驚鶴笑了笑,其中更多的是別的難言情緒,“但我想,在你身邊能有個名分。”
“人類天性薄情,愛戀的喜悅最多只能保持四年零幾月。”
“但我,”
“會一直愛你。”
路鶴深愣愣地,腦子都轉不過來了,答非所問,“只有一個嗎?”
沈驚鶴唇邊的笑還溫柔着:“這是對戒。我想等你戴上了,我再戴。”
路鶴深漆黑的眼珠染了些許清澈,幾近顫抖地伸了手。
戒指的大小很合适,路鶴深瞥眼,注意到上面還刻了三個字母:SJH,沈驚鶴。
他呼出一口氣,擡眼望向沈驚鶴,“你那個呢?”
沈驚鶴從口袋裏拿出另一個同款式的戒指,上面亦是刻了三個字母:LHS。
“阿鶴。”他笑着喚了聲,眼眶中水色打轉。
路鶴深第一次,主動抱住了他。
真的。
二人相愛不必有多麽驚鴻,只要平平淡淡,有朝一日,雙雙白頭,擡頭看煙火。
·
路鶴深坐在書桌旁,刷着手機消息。
身邊一切照舊,只是他手上多了個對戒。
沈驚鶴的手搭上他的肩,問道:“這麽晚了還不睡麽?”
路鶴深頭也不擡:“哦,他們知道今天我生日,在班群裏鬧着要紅包呢。”
其中最過分的就是羅三祥和劉岳亮,跟開了連點器一樣狂@他。
路鶴深複又望向他,恰好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霎時突發奇想,“等會兒等會兒,咱倆拍個牽手照吧。”
沈驚鶴笑着:“嗯。”
于是五分鐘後。
羅三祥:“@路鶴深快出來發紅包啊!!”
劉岳亮:“@路鶴深人呢?”
路鶴深:“【照片】”
路鶴深:“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剛剛有人跟我求婚,耽誤了點時間。”
羅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