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二更】你知道她要的是什麽,你……

第24章 24 【二更】你知道她要的是什麽,你……

這話一出, 應缇當即呆若木雞。

而樓淮的神态就自然極了,像是極其認同這話,他還相當怡然自得地點點頭。

應缇一個沒忍住, 給他碗裏夾了一個流沙包,說:“就你會說話。”

是有幾分氣的, 但更多的是別樣的感覺。

樓淮看着那白白的包子,也沒動, 忽然言歸正傳, 說:“這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要去上海出差幾天, 你跟我一起去。”

應缇想了下,說:“去多久?”

樓淮說:“不确定, 短則一周,長的話可能一個月。”

一周還好,一個月就有些長了, 應缇有些猶豫, 說:“小慈還在實習, 這算是她第一次工作, 我有些不放心她,我……”

樓淮定定地看着她, 神情沒有剛才的惬意,相反是有幾分不明朗的。

應缇及時打住話, 沒繼續往下說。

樓淮漫不經意地說了句:“她幾歲了?還需要你看着,沒斷奶嗎?”

應缇:“……”

有時候,應缇想,樓淮這張嘴能溫和點就好了。

她說:“她是我妹妹,我總不能放她不管。”

她從來不因為她家裏人的事情來打擾他, 更別說談什麽幫忙。本來樓淮還挺喜歡這種相處方式的,但是想到這些年,應缇總能因為家裏人,臨時放下他,尤其是她的母親和妹妹,樓淮原本舒坦的心緒,忽然就有那麽些犯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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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想,還不如拿她家裏人的事情來麻煩他呢。

這樣,說不定她就不會因為家裏人臨時放開他了。

這樣一想,樓淮就說:“不是說,我和你妹妹同等最重要嗎,這時候就不重要了?”

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應缇立即解釋:“你看我也來半個多月了。你就諒解諒解我嗎,好嘛。”

她對他總是會撒嬌的。

樓淮這時候可不吃這套,說:“她不是住家裏嗎?這你都放心不下。”

應缇沒說話,只是抿唇點點頭。

樓淮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沒一會扔在一旁,說:“我都安排好了,她餓不死,你明天和我飛上海。”

應缇就問:“你安排什麽了?”

樓淮輕描淡寫扔出兩個字:“保姆。”

“???”

應缇說:“你這會吓壞她的。”

樓淮說:“那我可管不着,但是,讓你回去給她當保姆,這事沒得商量。”

說着,他抱着電腦和手機離開餐桌。

走出沒兩步,他停住腳步,也沒回頭,只是說:“放心我沒生氣,也不是不想吃飯,只是有些工作沒忙完,你吃完桌子留着讓餘助理叫人來收,然後給我煮個醒酒湯進來。”

“???”

應缇一肚子的話,在這段心平氣和的陳述裏,瞬間沒了任何用武之地。

他都話說得這麽清楚明白了,她拿什麽和他說?

就像他剛才的安排,她擔心妹妹,想回去看看,他就幫忙安排妥當,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她還有什麽可反對的。

可不是他說什麽,她聽什麽嗎。

随即,應缇又覺得,樓淮這次怎麽非要把她留在身邊呢?

這在過去可從未有過。

她一邊吃,一邊揣測。

直到吃得半飽,也沒想出什麽來。

但也實在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這頓餐食樓淮并未動口,不知是被她郁悶的,還是單純地不喜歡,應缇叫人來收拾餐桌,而她則是到廚房去煮醒酒湯。

看來昨晚的酒真讓他意識不那麽清醒,以至于都一個晚上過去了,他這會還醉着呢。

應缇去冰箱拿食材,一打開,就看到了一個玻璃盒,裏面盛着褐黃色的液體。她怔了怔,拿出來,打開蓋子一聞,是昨晚煮的醒酒湯。

所以他後來确實沒喝,但也不想浪費,就裝進冰箱保溫嗎?

那剛才那話的意思是,讓她加熱給他喝?

不知為何,想到這種可能,應缇莫名想笑,堂堂樓家大公子,竟然還有喝隔夜湯的時候。

應缇拿着那玻璃盒,倒進水槽。

不過是碗醒酒湯,煮起來并不麻煩。況且不是小時候困苦的時候,一點吃不完的肉菜湯都要放進冰箱存着,留着下頓繼續吃。

她自己能過着那樣的日子生活,但樓淮不行。

至少在她這裏是不行的。

應缇打開水龍頭蓄水把玻璃盒泡着,然後轉身走到電磁爐旁,着手煮新的醒酒湯。

-

十分鐘過去,醒酒湯煮好了。

因為燙,應缇也沒着急端進去給樓淮。

趁着湯放涼的空隙,她又烤了幾片吐司,就着冰箱裏的食材,給樓淮做了個三明治。

樓淮對身材有一定的管理,比如飲食方面,固定的肉菜蛋白輸入是要的,但從不過量。剛認識時,應缇就想,明星因為上鏡苛刻,對飲食攝入需要嚴加控制,但他也需要這般嗎?

後來她看到一本書,書上說,那些精力十足既成功的精英人士,自律和制止力是頂級的,而且體現在方方面面,比如學習工作,比如飲食運動。

一個三明治做好,應缇用刀切成兩半,然後又拿了一根新的湯匙嘗了下湯的溫度,還行。

她用酒店的托盤端到書房門前。

怕他這會可能在開會議,打擾到他,應缇先是擡手,輕輕叩了叩門。

沒一會,裏面的門應聲而開。

樓淮親自過來給她開門。

應缇原本想,他會回應她一句“請進”,未曾想是眼前這樣的一幅情景。

但也着實讓她心裏歡喜。

她笑着把托盤雙手遞到他面前,說:“雖然我知道你沒有生氣,但是不吃飯是不行的,給你做了點,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叫。”

樓淮看了看她,又低頭看了看面前的一碗醒酒湯和一個三明治,伸手從她手裏端過餐盤,往書房裏走去。

這是不和她置氣了吧?

應缇踏進書房,跟在他身後。

長條木桌式的辦公桌上,果然堆着一堆資料。

看來他剛才也真的是在忙工作。

應缇随意瞟了眼,都和金融相關,她說:“我和你去上海。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樓淮看了她眼,目光淡淡的。

應缇說:“謝謝你對小慈的安排。”

樓淮輕輕地嗤了聲。

他和妹妹兩個人總是不對付的。

兩人磁場莫名不和,應缇也沒強求,只是說:“小時候,她很疼我,雖然小我幾歲,但那時候,除了媽媽,就是她最疼我了。要是有人欺負我了,她第一個沖上去。”

說着應缇就笑了,用手比劃着,“她就這麽小吧,媽媽說她跟竹竿似的,也敢和對方那麽胖的人對峙,真是勇敢。”

樓淮聽着,問:“你小時候經常被欺負?”

應缇沒答,只是抿了抿唇。

父親是巷子裏聞名的賭鬼,哥哥又是無所事事的混混,而媽媽一個女人,說懦弱,又是她一個人賺錢撐起這個家,說她強勢,可在家裏小孩被人欺負時,又是她率先和對方道歉的那一個。

在她們那邊,重男輕女的思想可謂影響深重。

一個家庭,如果男人懦弱不頂事,那麽就是連路邊的阿貓阿狗都可以随時走過來踹上兩腳的。

完全沒有任何地位可言。

見她沉默,樓淮滑着電腦椅朝她靠過來,然後握住她的手,微仰頭看着她:“還記得欺負過你的人嗎?”

應缇沒忍住笑:“怎麽,想給我出氣?”

他竟然直接說是:“他們給你一個記憶不好的童年,我們就還他一個不好的人生。”

他說得輕描淡寫的:“不要信奉惡人自有惡報。當時或許沒法反抗,現在有機會了,不做點什麽說不過去。”

她自然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

想當年,那個想要從父親手中買走她的男人,後來也是家中落魄了。

那人本來就有些小錢,仗着有幾個錢,各種為非作歹,還格外偏愛年輕的女孩子。

應缇并不是他看上的第一個人。

應缇也是後來回去,聽巷子裏的老人閑聊時說起,那人某天夜裏突然就被人暴打,等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發現時褲/裆滿是血,送到醫院時,命還是在的,就是命根子已經挽救不回來了。

那時應缇聽說了,格外解氣。

小時候每一次被欺負了,那些欺淩者沒一個人有不好的下場。

那是第一次,她聽到的第一個,有不好下場的人。

應缇知道,沒有那麽湊巧的事。

直到剛剛樓淮說的那番話,她再一次印證自己的猜測。

她蹲下身,頭靠在樓淮的膝蓋上,說:“謝謝你。”

這麽多年了,從相識相遇的那一刻起,到後來的相愛相伴,我都無比感謝你。

雖然未來不知道我們還能相愛多久,但從始至終,我都無比萬幸,那個最難的時候,遇到的人是你。

-

樓淮的時間觀念向來足,今天剛說完要轉道上海出差一段時間,次日上午10點,應缇就被他牽着手,出現在上海虹橋機場。

餘助理需留在蘇城收尾兩天,是以這次前來接機的人是上海分公司的總經理,姓秦,單名一個宋字。

以前應缇在上海拍戲時,如若恰逢樓淮來這邊出差,兩人便會見上一面,有時是應缇去他下榻的酒店,有時是樓淮來找她。期間,少不了和這位總經理碰面。

應缇記得格外清楚,第一次和這位總經理見面時,這人只是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許久,良久才笑着和樓淮說:“這就是你帶回去見老爺子的小姑娘?”

秦宋長得儒雅斯文,身型勻稱正好,不瘦也不胖,加上一頭漆黑的頭發,應缇當時以為他可能才30來歲。

誰知樓淮開口第一句就是:“秦叔,她膽子小,您別開她玩笑。”

秦宋笑着搖搖頭,說:“也就這個時候你才能和我心平氣和地講話。”

這個插曲一過,秦宋倒也沒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反而和樓淮說起了公司上的一些事情。後來又是很多次見面,秦宋每回只是朝她點頭示意,然後和樓淮談公事。

別的人,要是看到她站在樓淮身邊,眼神總是充滿不善,又或者充滿虛僞的恭敬,再不禮貌點,就是當面陰陽怪氣。

唯獨他例外。

而且樓淮對他也是少有的尊敬。

是晚輩對長輩的那種尊重和恭敬。

應缇好奇,有次問過,樓淮也只是淡淡說了句,秦叔是他的老師。

她只當這老師是工作層面上的稱呼。

這次再見面,秦宋照舊是和她點了下頭,再無多言,一直到了下榻的酒店,樓淮送她到酒店房間,叮囑她先休息,有事聯系酒店工作人員,随後他和秦宋到隔壁的會議室開會。

知道他這個人一旦忙碌起來,就像轉個不停的陀螺,實在沒有絲毫休息可言,應缇也沒粘着他,他開會,她也找趙亮詢問新劇本的事宜。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洽,趙亮總算把這個以投行為背景的本子了解透徹。

這次這個本子是帶有點上面的任務在裏邊的,因為國家這幾年大力改革金融,各種政策頻出,影視順應潮流發展,總能起到一種反應當下潮流的承載。

趙亮說:“我看制片人和導演都有在找演員,先面試了幾個重要的配角,就我打聽到的,都是一些比較低調但是演技派的演員。”

有些劇追求流量和熱度,那麽一部劇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追求有熱度有話題度的演員。而有一些劇,只講究踏踏實實拍完,踏踏實實順利上播,講究的是一個踏實,也因如此,劇的很多費用都要用在劇本身上面,相對應的,演員的片酬也就少之又少。

而如今這幾年的影視圈,演員高片酬已經是常态,少則百萬動則上億,随随便便一個不知名從沒聽過名字的十八線演員,一場商業演出都能有百八十萬的收入,實在畸形。

畸形之下,讓人放棄高收入,跑去拍一部可能無人問津、叫響不叫座的劇,利益權衡之下,很少人會選擇。

趙亮說:“這導演過去拍的都是一些質量劇,流量不行,但是口碑很可以。你別看那些流量小花和小生的粉絲說什麽讓自己哥哥姐姐降低片酬出演一些任務劇,人家也算得精着呢,哪個這種劇組不是好班底,從導演到編劇到制片人再到出品人,全是圈裏鼎鼎有名的,你看人家是奔着劇才降片酬的嗎?人家那是奔着這個人脈資源圈子去的。”

應缇開玩笑:“那我們也奔奔?”

趙亮笑了:“不好意思,奔不了,這部劇的班底沒一個叫得出名的,連名氣最大的制片人高帆這幾年也是大不如從前了,聽說這項目目前就連投資都沒湊齊呢。”

後面這句話是有幾分心酸的。

應缇忍住笑,就問:“那你當時看上它什麽?”

趙亮說:“劇本啊,要不是這劇本寫得好,我還真的都不帶考慮的。”

應缇問:“你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

說到這,趙亮有一堆話說:“你也真是的,這次怎麽出去這麽久,你家樓先生不是在蘇城忙得沒日沒夜的嗎?你待在那邊是能幫上什麽忙嗎?害我這陣子都不敢聯系你,生怕被他知道了,又想着把我換了。”

應缇開玩笑:“這不還沒換嗎?”

趙亮捂胸口,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我這不是怕嗎?每天睡覺都感覺頭頂懸着一把劍,就怕哪天落下了,提心吊膽的。”

得,再說下去,這話該沒完沒了,應缇及時給他拉回來,說:“所以你現在和那邊聯系到哪一步了?”

趙亮言歸正傳:“你今天到上海對吧?”

應缇點點頭。

他就說:“最近制片人也在上海,這部劇畢竟是金融職場劇,他們打算在上海和北城兩地拍攝,除了考察地點,他們還想着找些專業的人進行背景指導,你這幾天要是有空,我和那邊約一下,我們兩邊碰一下面談談。”

應缇好一會沒說話。

趙亮說得口幹舌燥,見她半天沒作聲,以為是網絡又卡了,問:“應缇你在聽嗎?”

聽到呼喚聲,應缇及時斂回思緒,說:“我看看。”

那邊頓時笑了:“你還得看看?怎麽,你家樓先生不放人?”

應缇又是好些會沒作聲。

趙亮真是震驚了,忙問:“是出什麽事了嗎?他限制你出行?”

她搖搖頭:“倒是沒有,就是……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其他安排。”

屏幕那頭的人一臉懵:“什麽意思?”

應缇就把這陣子在蘇城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

趙亮聽完就笑着說:“還別講,樓總還挺在乎你的啊,這麽忙了還把你帶在身邊,又是安排專人伺候你放松,啧,這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你栓在腰帶上呢。”

“……”

趙亮這人興頭上來了,說話就容易嘴瓢。應缇及時打住他,說:“晚點我和他說下,我們再找時間和制片人那邊約。”

趙亮嗯嗯點頭,大着舌頭說:“愛情雖然讓人上腦,但是事業也很重要,你再寵也得有個度,可別為了你家樓先生高興,把自己前程耽誤了。”

“……”

應缇說:“知道了,最遲明天給你消息。”

趙亮說:“得嘞,我們這電話也別打太久,萬一像之前幾次那樣,你家樓先生突然出現,又看我霸占着你,該吃醋發怒想着把我炸成油條了,我這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歲孩子,我……”

這人又開始了,應缇也不慣着他,啪的一聲就把電腦屏幕蓋了,趙亮那些廢話也随即消失得幹淨,整個屋子一下子變得極為安靜。

應缇在這種落針可聞的環境坐了十來分鐘,見隔壁一時也沒有結束的意思,想必樓淮還要許久才能結束手頭的工作,她幹脆從行李箱找了條吊帶裙,進盥洗室沖洗了下,然後換上幹淨的睡裙,來到卧室。

前晚那麽折騰,昨晚也沒好到哪裏,好不容休息一天,樓淮雖然在工作,但大部分時間還是休息比較多。這人一旦養精蓄銳足了,就容易想做些別的事。

外出逛街不是他的風格,就只能做些适合在屋子裏才做的事。

于是昨天下午之後的時間,樓淮忙完手頭的工作,就把筆記本丢在一旁,抱着她,将整個酒店房間能肆意快活的地方都體驗了個遍。

剛才趙亮說,樓淮這次把她帶在身邊安排得面面俱到,是恨不得時刻把她拴在身邊。其實這話說得也對,他把她帶在身邊這麽些天,大概就是為了昨天後半天的痛快吧。不然無論她後邊怎麽哀求,他只會說,這些天休息得還不夠嗎。

這人一旦狂浪起來,講究的就是個身心順暢。

應缇抵不過他,也就随他去了。

這樣縱容他的後果就是,她這會身心疲憊。

應缇抱着柔軟的被子,任思緒面無邊際的同時,睡意也一陣陣覆蓋了她。

沒一會,她沉沉睡去。

-

隔壁會議室。

樓淮不緊不慢地翻着一踏和房地産有關的資料。

秦宋坐在他對面,見他這樣不急不躁,他靜靜看了一會,也搬過一旁最上面的文件夾,放在自己前面,翻開資料第一頁,細致看着。可等他掃完一本,對面的樓淮仍是沒有作聲。

秦宋看了眼右手邊的牆壁,半晌,回過頭,笑着說:“不緊着她了?”

樓淮頭也不擡,說:“這些天也累壞她了,這會可能在睡覺。”

秦宋說:“你倒清楚。”随即話題一轉,說,“這陣子房地産的情況不太好,最有名的那家,聽小道消息說總部內部高層人員的薪資已經有好幾個月不正常了,雖然他們還在開新的地對外炒得火熱,但我看這情況不妙。”

雖然時下全國各地的房價仍然居高不下,但是這幾年的房價本就是被炒得水漲船高,這種情況看似好,實則是在有限的十幾年裏透支了未來長遠的經濟效益。一朝不慎,有個環節出現問題,将全面崩盤。

如今只是一些高層的薪資發不出來,但卻也很能說明一個問題,一個頭部的地産行業,如果不是沒錢了,怎麽會拖着高層的工資不發?

在拖欠工資這塊,聰明的資本家懂得先把刀架在高層的脖子上。

一般為了穩定企業正常流轉,他們不會輕易拖欠底下普通員工工資,而一旦走到拖欠普通員工工資,那麽說明企業內部的問題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而現在高管人員發不出工資,已經是在預示什麽了。

這也是秦宋讓樓淮先放下蘇城那邊的事,來上海這邊的原因。

樓家雖然早年是房地産起家,但這些年已經慢慢在退出,到現在,房地産已經是樓氏集團整個商業板塊裏面很小的一部分比例。但是因為涉及投資等資本市場,樓淮布局在房地産這塊上的債券卻不少。

樓淮說:“之前本來就打算要解決掉這部分債券,現在看來是不得不提前了。”

秦宋說:“動作不能太大,這事還得好好謀劃,我們不是第一家發現的,一下子出手,股市難免動蕩。”

樓淮靠坐在椅背上,敲出兩根煙,一根遞給他,一根則自己點燃,吸了一口,才說:“秦叔你做事我放心。這事你全權作主。”

秦宋接過那根煙,也沒着急點燃,而是拿在指尖把玩了好一會,才用打火機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去,看了樓淮一眼,說:“你這抽煙還是和我學的,老爺子知道的時候,用棍子敲了我好幾下。”

他說着,可能是覺得好笑,低頭笑了下。

樓淮撣了撣煙灰,說:“我最叛逆的那幾年可是跟在你身邊,除了學習他老人家喜歡的文化知識,總得學點別的東西。”

秦宋拿煙的那只手,點點他,“你這說話的樣子,可是像足了老爺子。”

樓淮眯着眼睛抽煙沒言語。

過了大概兩分鐘之久,秦宋才說:“蘇城那邊,老爺子是使了勁難為你吧?”

樓淮也沒瞞着,吐出去一口煙,說:“可不折騰得夠嗆,半個月能解決的事,拖到現在還沒做完。”

秦宋就說:“老爺子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嗎,你應着點,這事也就過去了。”

樓淮先才還是無拘無束的散漫姿态,這會聽到這話,他咬着煙,側過臉,看着秦宋。

這人再怎麽十年如一日的保養,一旦年齡到了,還是依稀能看到歲月的痕跡。

當初他帶着應缇第一次見到秦宋的時候,回去後應缇可是說,你這叔叔好年輕,一點都不像五十幾歲的樣子,看着倒更像是三十幾歲。

樓淮想,這外表尚且可能迷惑人,但人的心智卻不然。

歲月沒使他從小崇拜的秦叔叔變得衰老,心智卻使他露出了本來的年紀。

樓淮說得不緊不慢地:“秦叔,你當年準備在我父母的婚禮上帶走我母親的時候,可沒想過和老爺子應着點。”

說着,他身體向前,指尖夾着那煙在煙灰缸上空撣了好幾下,灰燼如同那茫茫細雨,縷縷往下落,樓淮身體往回收,再次姿态閑适地靠在那椅子上,繼續補上一句:“您當年都做不到的事,怎麽覺得我會做得到呢?”

有那麽一瞬,秦宋愣了下,好些會,才低頭笑笑,說:“我那會可是一心一意要把你母親帶走,你呢?小淮,你現在的想法可有我那時候純粹得不管不顧?”

聞言,樓淮眯起眼睛。

青白色的煙霧騰空缭繞,沒一會,散落在他周身,将他重重環繞。

秦宋的聲音再次徐徐傳來:“你在和隔壁那個女孩子的事情上,你能做得到的有多少?別騙我說你看不出來,她要的是什麽,你又給得起嗎?”

樓淮沉默了許久,聲音毫無波瀾:“秦叔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

秦宋不答反說:“只是過來人的一點心得體會。”

樓淮哼笑了聲:“我和她彼此……互相有感覺,可母親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你的心得體會可用不到我身上。”

秦宋一點兒也沒有被戳心的感覺,他說:“小淮,你好不容易走到現在的位置,縱使你和她彼此喜歡,也做不到和老爺子反目成仇,兵戎相見。既然這樣,就好好按着老爺子給你指定的路往前走。”

樓淮哼笑了聲:“老爺子給你指的路您不也沒照着走。”

秦宋說:“我又不惦記樓家的一分一毫,我自然不用顧全大局,可你不同。”

樓淮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靜默了好一會,樓淮問:“老爺子找過你了?”

秦宋說:“他最近來上海看朋友,我們見過一面。”

他就知道,老爺子怎麽可能只在蘇城這個項目上給他設難。

先是姐姐,現在是秦叔,兩人都是他最看重的親人。

他突然好奇,老爺子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麽。

樓淮起身,将未燃盡的香煙碾滅中煙灰缸裏,然後朝秦宋說:“她這幾天恐怕都要休息,我就不帶她和你吃飯了。”

秦宋眉眼一揚:“生氣了?”

樓淮說:“您似乎不怎麽欣賞她,就沒一起吃飯的必要了。”

話落,他朝門口走去。

手剛握上門柄,身後傳來極淡的一聲:“溫有良父女這幾天也在上海。”

門前的人影只是停頓了那麽兩秒,随即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一般,摁下手柄,吱呀一聲,門開,樓淮走出去,也沒回頭,只是手往後一拉,門輕輕關上。

極輕的一聲,沒一會就消散在整間會議室內。

秦宋卻知道,此刻的樓淮憤怒極了。

早年間他帶着他在國外學習的時候,就告訴過他,人要學會藏着情緒,或開心或憤怒,千萬不能外露,一定要學會隐藏。

輕描淡寫、波瀾不驚,才是一個掌握大權、站在權力高處的人才該有的模樣。

于是,一貫用摔門表達憤怒的樓淮,終于也學會在最暴怒的時候,輕聲掩門離去。

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教會他的情緒隐藏,來應對自己。

秦宋不知是喜還是悲。

他同樣不知道。

樓淮将如何處理跟那個女孩子的感情。

是和老爺子抗衡到底,舍棄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樓家;

還是就此和老爺子低頭,按着老爺子的意思和溫家聯姻,接下來往後一生平靜如水的生活。

他尚且不得而知。

但他樂意做個旁觀者。

看樓淮會給個什麽答案,是否會與當年他父親所做出的抉擇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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