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 4 章
“咚——咚——”
“咚——咚——”
巨大的心跳聲有規律地鼓動，像是廣袤無垠的土地又或是某個巨大的生物活了過來。
0307睜開雙眼，茫然地站在一片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金色團子抽長變成了人形，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她擡起頭，側耳聽着虛空中強有力的心跳聲，聽了一會兒，那陣心跳聲似乎越來越急促，就像是發現了獵物一樣。
0307驚悚地發現這一點，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後背卻突然撞到了什麽東西，她這才驚覺那陣巨大的心跳聲似乎就是從身後傳來的，0307僵着身體慢慢回頭。
周圍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0307視線不斷上移，她情不自禁後退了幾步，這才看清了眼前生物的全貌——巨大的藍紋黑蝶翅輕輕垂在身後，灰銀色鱗粉低調地散着光澤，頭部複眼不像是尋常蝴蝶般醜陋，反而如同剔透的琥珀石泛着瑩瑩藍光，垂下來看人的時候，好像要溺斃在那片藍色中。
它頭頂的觸角垂下，好似在小心翼翼試探，貼到她額頭上的一瞬間，0307猛然驚醒，後撤兩步，這才發覺這只蝴蝶被四面八方的綠色藤蔓緊緊束縛着。
“不是她，但為什麽，氣息這麽像。”那只巨大的蝴蝶渾身顫抖，它憤怒地翕張翅膀，卻死死困住，“為什麽，不肯來看看我！”
尖利的聲音刺激着0307的耳膜，她難受地捂住耳朵。
它很快平靜下來，藍色複眼冷漠垂下，“沒關系，我很快就能出去了，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不等0307擡頭，眼前頓時一黑，猛然驚醒。
眼前逐漸清晰起來，是宿主的識海，0307低頭環視自己，還是金色團子，她有些懷疑地想，系統也會做夢嗎？
不過0307很快否定了，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她有些不安，“宿主？”
邬燼鴉沒有睡着，聽見她喚自己，便懶懶嗯了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0307竟然安下心來，把自己的夢說給了他聽，末了問：“宿主，是不是要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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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燼鴉睜開眼，盤腿坐在床上，定定看着窗外，“不是夢。”
0307在疑惑中聽見他說：“我也聽見了。”
她一愣，凝神去聽，片刻後，猛然睜大了眼睛，她聽到小鎮下方傳來的沉重心跳聲。
走廊傳來兩道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門被推開，旬延目光向屋內一掃，見人沒事，目光稍微松懈一分：“林道友？”
“嗯，是我。”邬燼鴉站起身，看向他：“你們也聽見了？”
二人點頭，0307感覺不對，目光在旬延臉上轉了幾圈才驚覺：“小鎮上好安靜！不對，女主呢？”
旬延點頭：“鎮上除了我們，似乎沒有其他動靜。”
這種情況顯然不太合理，即便是凡人，其中有敏銳些的都能聽見這詭異的心跳聲，但現實卻是除了他們就再無其他動靜。
“諸位。”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下一刻喻靈兮便跑了進來，她面色凝重，“其他人好像被什麽困住了，怎麽也叫不醒。”
“難不成是邪祟？”旬延沉思一會兒忽然說。
這片大陸自誕生以來，不知何時出現的邪祟非人、非妖、非魔，而一旦入體便會讓人神智皆失，如同行屍走肉，就連修士也不能避免，邪祟出現的方式千變萬化，沒有一個統一的标準，旬延這般猜測也不是沒有道理。
“宿主，要不要把我的經歷說出來？。”0307聞言有些猶豫，她在喻靈兮面前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卻被它引去夢中，如此一來，若是不能一起同行就不好了，可是，如果不說，會影響到他們了？
“不必。”邬燼鴉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就輕松撫平了0307的糾結，頓時放下心來。
喻靈兮顧不得多言，面色肅若堅冰，她跨步向前，靈劍橫在胸前，逸出殺伐之氣：“這般情形已經沒有時間再給我們猜測了，不如随我蕩盡妖魔？”
“我和師妹一起。”旬延半點不帶思考，緊跟喻靈兮說道。
就剩下邬燼鴉，二人齊齊看向他，在兩道目光下，他好似真正的正道修士一樣：“破除妖邪，自當義不容辭。”
“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
三人前後腳走出客棧，就被面前的景象驚住，只見地面不知什麽時候裂開了像蜘蛛紋一樣的裂痕，泛着瑩瑩藍光，像極了0307見到的那雙眼睛。
“我們……快走吧。”0307艱難開口。
邬燼鴉收回目光，沉沉嗯了一聲，随即循着心髒跳動的聲音過去，喻靈兮和旬延二人緊跟在後面。
三人一路疾行，最終在亂葬崗停下，旬延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0307更是渾身顫抖，“這……這是？”
地面坍塌形成了一個洞，無數泥土石塊滾落，在洞的中央，半扇黑色蝶翅從洞中探出來，一翕一張，在四人的注視下，它的一只前足緩緩擡出，重重按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它周身隐隐傳來的威壓壓在衆人身上，叫人喘不過氣，石土掩埋之下，鎮壓它的石碑上刻着繁雜的字符，正泛着微弱的綠光，在它越來越大的動靜下裂痕不斷增加，光芒也逐漸微弱。
喻靈兮率先回過神，高聲道：“不能讓它出來！”
他們再遲鈍到這時候也明白鎮上的異常都來源于它，旬延嘴角抿直，配合喻靈兮攻擊它，但落在它身上的劍招不僅沒有對它造成傷害，反而激怒了對方，它尖嘯一聲，刺激之下竟是半個身子掙紮了出來。
“不好，捂住耳朵！”旬延臉色一變，但為時已晚，在場三人只覺得識海像被重錘了一下。
邬燼鴉目光渙散一瞬，再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了熱鬧的街道上，從路旁的店鋪來看，這是屬于修真者的城池。
“宿主？我們這是在哪？”0307驚恐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像是被震碎了三觀驚叫出聲：“我、我有實體了？”
邬燼鴉眼眸微動，看向身旁只到他肩膀的人，看來連系統也受到了影響。
0307左看看右看看，頗有些新奇，她攤開自己的手掌，掌心紋路清晰可見，像是真的一樣，“原來有實體的感覺是這樣的。”
随即她想起了什麽，一臉警惕地後退三米遠，小心翼翼觀察邬燼鴉臉上的神色。
邬燼鴉哼笑一聲，一把把人抓過來，0307在幻境中看上去不過是個青蔥少女，她昂着頭，可憐巴巴又帶着點惶恐，“你不跑，我都沒想起來。”
0307臉色一僵，後悔不已，不過一眨眼，靈動的眼睛裏就挂上淚珠：“宿主，我們好歹也相處了幾天，你難道沒有心嗎！”
“沒有。”
幹淨利落的回答創飛了0307，她默默捂住心髒，幽怨地看着他。
正想着亂七八糟的東西，人突然被放下，她懵懵懂懂擡頭，撞上他幽深的瞳孔，不過兩人只對視了一眼邬燼鴉就收回目光，“走了。”
0307呆了兩秒，随即歡快地蹦蹦跳跳跟上：“等等我！”
她飛快跑到邬燼鴉身邊，問道：“幻境裏為什麽只有我們兩個？”
“如果不是因為你在我識海裏，或許這裏就剩我自己了。”邬燼鴉閑散走在街上，看不出來一點急切，不過0307也不怕，宿主在這裏她就很有安全感。
“剛才我們在外面，宿主為什麽不出手？”
邬燼鴉沉默下來，那塊鎮壓蝶妖的石碑上，有一種令他心驚的熟悉氣息，不過這些不應該讓她知道，他瞥她一眼：“什麽時候輪到你管我的事了？”
0307飛快捂住自己的嘴巴。
見她識趣，邬燼鴉輕哼一聲擡腿就走。
“我們怎麽出去？”
邬燼鴉擡眼掃視四周，忽然目光定在一處，神情怔愣，0307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處角落裏堆滿了半人高的籠子，籠子上沾着暗紅幹涸的血漬，每一個籠子裏都蜷縮着半大的孩子，仔細看去這些孩子或多或少身體上都顯露妖族的特性，他們神情麻木，大概是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像牲畜一樣被賣家叫賣。
很快那些尚完好的、血脈強大的妖族幼崽接連被賣出去，只剩下一個看起來快要斷氣的遲遲賣不出去。
0307動了恻隐之心，半是憐憫半是憤怒道：“修真界也有人販子？”
邬燼鴉盯着那裏不說話，0307氣不過，小跑過去，卻徑直穿過賣家，她愣住，回頭看去，那賣家被她撞散成煙霧，随即又緩緩凝成人形。
“觸碰不到他們……”0307迷茫了，這樣的話，幻境該怎麽破呢？
“是心魔幻境，真是少見。”邬燼鴉淡淡道。
0307猛地擡頭，“這是你的心魔？”随即又扭過頭，仔細看最後一個孩子，他背生雙翼，氣息奄奄的少年身上，他赤裸上身，僅有腰間圍了一條破布，瘦削到骨頭都凸了起來，頭發亂糟糟地垂在背後，手上和腳上似乎還沒有完全化形，仍然保留着鳥類的利爪，此時正缺乏安全感地埋首在爪間。
0307心間大震，不可置信道：“宿主，這……”不會是你吧？
話沒說完，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個孩子，我要了。”
就在0307看去時，久久不動的邬燼鴉也擡起眼簾，似乎穿透時間和空間，輕輕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賣家粗暴地把他從籠子裏拽出來，青衫女子在他面前蹲下，溫柔地伸出一只手，邬燼鴉站在千年後的時空，注視着那只布滿傷痕、瘦小的手小心翼翼搭了上去，歷史仿佛重新轉動。
他和0307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高挑的女子牽着他的手，慢慢消失在道路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