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實
真實
明港碼頭。
溫斐然和莊牧行回到游艇上,最開始溫斐然待的那個房間裏。
不動的鐘和奇怪的畫,都還挂在牆上。
溫斐然當着莊牧行的面,将時鐘的分針,倒着轉了三圈之後,停在數字“12”,時針也倒着轉了兩圈,停在數字“9”。
“卡塔”一聲,原本完整的表盤,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裂縫,溫斐然從裏面拿出來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吊墜。
“這是……”
吊墜是一個活扣,打開之後,就看到鉑金內裏刻印着一串數字。
“居然在這裏,那這幅畫?”莊牧行有些疑惑,“我以為……”
“我也是在拆炸彈的時候,才想起來。”溫斐然笑着說:“我這腦子,還是有點問題。”
“那幅畫,有別的意思。”
這也是溫斐然之後,需要告訴莊牧行的事之一。
有了密碼,也拿回了鑰匙,莊牧行和溫斐然沒費什麽力氣,就拿到了遺囑。
遺囑,是留給陸子堯的。
當着徐律師的面,莊牧行打開了,只是沒看多久,唇邊就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怎麽了?”溫斐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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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牧行把遺囑交給了徐律師,說:“沒什麽,老頭的意思。如果是陸子堯來這裏,那他的股權和所有的資産都留給他。”
“如果是我,現金和固定資産都給陸子堯,股權只給他5%,剩下的産業都由職業經理人打理。”
溫斐然有些驚訝:“他什麽都沒給你嗎?”
陸承的股權占比是陸氏最多的,如果這樣,那莊牧行目前即便還是比陸子堯高,但是也不能完全掌控陸氏了。
莊牧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別看陸老頭對陸子堯好像不怎麽好,其實他心裏還是很愛他的。”
“不過是,把我當做磨刀石。如果陸子堯實在是鬥不過我,也能保他富貴一生。”
“他防着我呢。”
果然不是親生的。
見溫斐然有些低落,莊牧行反而還安慰他:“我本來也不稀罕他給,我想要的話,我就自己出手搶了。”
“本來我一開始想要這份遺囑,也只是不想分給陸子堯罷了。”
“現在也差不多。以陸子堯那個性格,只給他這麽一點兒,他說不定自己就能氣死,根本不會體諒陸老頭的苦心。”
“不過……陸老頭對哥哥你,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
“我?”溫斐然想起來,陸承應該給他留了點東西,頓時有些好奇,“他給我留什麽了?”
“1000萬的現金,一輛車,珠寶,還有一處房産。”
溫斐然笑了:“我知道了,佰拉禮山上的一棟別墅,那個紅房子!”
“那幅畫?”
“對啊!”
“還有……”
溫斐然驚訝:“還有?”
莊牧行從放遺囑的盒子裏拿出了一個小巧精致的盒子。溫斐然一看那個盒子的樣式,心裏忽然有了一個猜想。
莊牧行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盒子,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盒子裏是一副對戒,男士對戒。
溫斐然也沒想到,原來……陸承早就知道他是男人?
那他……
沒想到,陸承對溫斐然原身,竟然是真愛。
那……溫斐然腦海裏對原著《豪門仇怨》不多的記憶,開始拼命地回憶。
這下,好像能說得通,為什麽原著的溫斐然,在陸承死後,分明可以拿着錢安穩度日,卻非要幾次三番地跟陸子堯對着幹。
難道是,他懷疑陸承是被陸子堯害死的,所以才……
結果,原著的溫斐然成了成就陸子堯反派之路的可憐炮灰。
只是現在,他穿過來,不知道……原來的溫斐然,有沒有跟陸承在另一個時空重聚。
“他真的很愛你……”莊牧行用力地握着那對戒指,看着溫斐然,出口的話變得酸溜溜的。
徐律師極有眼力勁的縮到一邊,避免被戰火殃及池魚。
“不是我……”溫斐然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跟莊牧行解釋,幹脆戰火轉移,“而且,我為什麽會跟陸承有來往,你不知道啊?”
這個要是追溯起來可就有的聊了,還容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莊牧行啞然,腮幫鼓了又鼓,委委屈屈地閉了嘴。
溫斐然晃了晃他的手,又趕緊順毛:“乖啦。”
遺囑的事兒,後續就都交給徐律師去處理了,莊牧行也不想陸子堯後續再有什麽機會反撲他,該處理的,通通都處理了一番。
不過,陸夫人的遺物,莊牧行一點沒少全部給了他。
溫斐然将妹妹暫且托付給了莊牧行,他自己,則從R國直接出發,坐船去到R國西部的一個小鎮,名叫藍湖。
走的時候,輪船都已經鳴笛了,莊牧行還抓着他的手舍不得放開。
“哥哥,你一定會回來的是吧?”
“你要不定一個時間?半年?三個月?一個月,一個月吧!”
溫斐然無奈地又親了親莊牧行的臉頰,他眼裏的不安讓溫斐然心疼,但他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小牧,我一定會回來。”
“再說了,我把妹妹都托付你了!你還不放心嗎?”
莊牧行小聲說:“我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即便是有你妹妹在,你好像也跟所有人都隔了一層似的。”
溫斐然訝異他的敏銳,眼看輪船要起航,他抓緊時間捧起莊牧行的臉,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
溫斐然還是乘坐着輪船離開了。
吳雨看着莊牧行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問:“老板,需不需要我派人……”
“不了,被哥哥發現,他會生氣。”莊牧行的手緊握成了拳頭,大度又艱難地說。
吳雨眼珠轉了轉,接着說:“可是,溫先生一個人旅行實在是很不安全。最近我聽說,R國境內有點不太平,溫先生那樣的氣質品貌,很容易被強盜盯上……”
“還不快去安排!”
莊牧行果然還是沒忍住:“千萬不能被哥哥發現!只是保護,別的什麽都別做,否則……否則……”
莊牧行咬牙切齒:“否則你就引咎辭職吧!”
“懂!”吳雨一點兒也沒有被“引咎辭職”吓到,反倒是樂滋滋地去安排了。
莊牧行看向已經消失不見的船,心裏默默地說:“哥哥,你一定要快點回來。”
溫斐然自然是不知道莊牧行的小動作。
他在船上待了三天,滿眼都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和偶爾從頭上略過的海鳥。
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看到了陸地。
溫斐然仔細研究過這個世界的地圖,除了幾個實在是太遠,氣候太過于惡劣,還有動蕩不安的國家,剩下的地方,他特意選了一下,準備去四個地方。
R國的藍湖,X國的甘州,Z國的雪原和M國的德倫。
沒有什麽別的原因,他只是需要一點真實。
越是在乎,溫斐然就越是不能再把這個世界當做一本小說,不能把莊牧行,謝成章,甚至陸子堯,程述,吳雨他們,都當做紙片人。
藍湖整座小鎮都沿海而建,溫斐然剛來的時候,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很像是小藍灣。
只是這裏的人,高鼻深目,更像是歐洲的白種人。
溫斐然租了一間民宿,白天出門在小鎮裏逛逛,拍照,晚上回去,就跟莊牧行寫信。
是的,他買了很多漂亮的明信片和當地特色的信紙,一筆一劃地給莊牧行寫信。
小牧:
展信安。
藍湖的天氣很好,陽光非常明媚,海面平靜的時候,會有很多漁船出海捕撈。
偶爾我也會加入,乘船去海上轉一圈。這讓我想起我們曾經在南渡海的夜晚,在漫天飄揚的雪花裏跳舞。
這裏的人也很好,雖然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麽,但是他們的表情和語氣,會讓我感到熱情和友好……
想你,小牧。
溫斐然每天晚上都寫,大約半個月之後,他準備前往下一個地方的時候,就去當地的郵局将它們一起寄出去。
信封上蓋着R國藍湖小鎮特色的郵戳,載着溫斐然的思念,漂洋過海,飛到莊牧行的手裏。
溫斐然的旅行,從夏天,一直持續到了冬天。
他的最後一站,是X國的甘州。那是平均海拔4000米的高原戈壁。
溫斐然有些高反,再加上感冒,他不得不蝸居在充氧酒店裏。
莊牧行很聽話,他沒有主動聯系過溫斐然,但溫斐然對莊牧行的思念,已經快要滿溢。
上一封信的結尾,溫斐然寫下了“我在倒數,與你見面的日子”。
等高反好了一些,溫斐然租了一輛車,自駕經過了綿延的山脈,看到到了數不清的牛羊,還有陽光下波光粼粼的鹽湖。
甘州距離A市只有900多公裏,溫斐然在車子陷入沙子裏,被路過的好心驢友救出來之後,他知道,他真的可以回去了。
晚上,在高原的酒店裏,溫斐然給莊牧行寫了最後一封信。
小牧: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也是,你我重新認識的開始。
我叫溫斐然,我真正認識你,是在那場沒有結果的婚禮上……
溫斐然把自己的來歷,和為什麽要獨自一人旅行的原因,都寫在了最後這封信裏。
他希望莊牧行不再欺騙他,那麽他也應該,把真實告訴莊牧行。
他曾經懼怕,這個小說構建的世界,也許會因為什麽事情的發生而崩塌;
他懷疑過,是不是城市的盡頭根本沒有城市,而是一團濃霧,因為可能,作者沒有寫過;
但事實證明,城市的盡頭有另一座城市,山川的對面,依然有山川;江湖的水連接着大海,城市和鄉村的人,都有不同的面貌和各自的生活。
而溫斐然,擁有血脈相連的親人,和刻骨銘心的愛人。
他們真實存在,且将永遠陪伴他。
信寄出之後一周,溫斐然的感冒終于完全好了。
他從4000米高的山上回到3000米海拔的甘州市,準備從這裏坐飛機回到A市。
“您這是旅行結束準備回家啦?”出租車司機很熱情地跟溫斐然聊天。
溫斐然情緒有些激動,笑道:“是的,回家。”
“哎喲,這要過年了,還是回家好。別讓家裏有人等太久,牽挂着呢。”
“是的,”溫斐然的心情也非常激動,點頭道:“家裏有人等我。”
“女朋友?”司機有些八卦。
溫斐然搖頭,說:“是愛人。”
“哎呀,年輕真好啊……”
下車之後,溫斐然還沒有進候機廳,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機,低頭确認自己的航班。
周圍的人很多,臨近過年,在外工作和旅行的人,很多都要回家。機場外面,腳步聲和車鳴聲不絕于耳,人們拖着行李,三三兩兩從溫斐然身邊經過。
溫斐然聽見有人朝着他這邊跑過來,還沒有來得及擡頭,視線裏,就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鞋。
很低調,但是很精致,一看就是手工定做的高級皮鞋。
溫斐然眨了眨眼,忽然不太敢擡頭。
“哥哥……”
還沒有回答,溫斐然整個人就被用力地攏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久違的,熟悉的聲音,帶着一點點朦胧的顫抖,在他頭頂響起:“哥哥,我好想你。”
溫斐然愣了一下,随即鼻子一酸。
他将整張臉都埋進溫暖,又充滿了安全感的胸膛裏。
“小牧,帶我回家吧。”
在人來人往中,溫斐然抱緊了莊牧行,抱緊了他的幻夢和真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