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還情債
還情債
不能太明顯，更不能刻意，否則會适得其反，把餘峰吓跑就不劃算了……但也不能太過含蓄，如果不痛不癢的，也起不到試探的效果。
就在譚小柯絞盡腦汁的時候，剛從廚房出來的餘峰忽然說道。
“韓傑帶來的那個新朋友，是不是同性戀？”
譚小柯的腦子嗡的一聲，局促地坐在沙發上，緊張地看着餘峰，大腦都轉不過來了。
餘峰淡定道：“他說自己想跟軍人談戀愛，讓我給他介紹幾個戰友認識。”
譚小柯滿臉震驚，心中怒罵小健一百遍，臉上努力維持鎮定，扯出個笑容來，結巴道。
“是、是嗎……還有這事兒？！會不會是他想讓你給他介紹女兵？”
“不是的。”餘峰說道：“他說了，要兵哥。”
譚小柯：“……”
譚小柯簡直連揍小健一頓的心思都有了，他一邊觀察餘峰的反應，一邊說道。
“他就是個神經病，你別理他，就當他在放屁。”
餘峰卻說道：“其實也沒什麽。”
“……啊？！”譚小柯震驚道：“真的假的？”
餘峰說道：“部隊裏就有，我也見過好幾對，我們連隊就有人偷摸處對象呢。”
譚小柯心跳得很快，沒想到餘峰并不是什麽榆木疙瘩，甚至還是“見過世面”的！
餘峰見譚小柯滿臉震驚，還以為他不接受這個，便勸說道。
“不要歧視，雖然他們的性取向不一樣，但都是很好的人……包括你的那位新朋友，性格大大咧咧的，有啥說啥，挺好相處，是個挺不錯的人呢。”
譚小柯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歧視……”
餘峰繼續說道：“我嘴笨，你幫我跟他說一聲，我退伍很久了，沒法給他介紹……”
“別管他！”譚小柯笑道：“就算你真的認識gay，你別給他介紹。”
餘峰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的發小，韓傑，他難道也……”
“沒有！”譚小柯忙說道：“他有女朋友呢，明年就要結婚了。”
餘峰哦了一聲，似乎沒有再說的了，起身就要離開。譚小柯忽然來了勇氣，忙問道。
“你——你喜歡啥樣的？”
餘峰愣了一下，在燈光下他的耳根竟然紅了，背對着譚小柯擺擺手，迅速回房去了。
譚小柯深吸一口氣，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躲回卧室給小健打電話，張口就吼道。
“你個癟犢子玩意兒，竟敢讓餘峰給你介紹對象兒？！屁股癢了自己拿拖鞋拍拍。”
小健哈哈大笑道：“你先別急着罵我，你就說吧，這招管用不？”
譚小柯臉紅了，小聲道：“可他沒說自己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他不反感不就挺好的麽？你就知足吧！總比一上來甩你個大逼兜要好。”
譚小柯想了想，覺得也是，但還是不知足，又說道。
“要不，我再試探他一下？趁他睡着脫光了躺他身邊去。”
“你可拉倒吧！”小健将譚小柯剛才嘲諷自己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說道：“那你就真等着挨大逼兜吧！你剛才怎麽說的來着……屁股癢了自己拿拖鞋拍拍！”
譚小柯：“……”
挂斷電話後，譚小柯又給母親打去電話，問道。
“你幹哈呢？你還在長春不，我過去看看你啊。”
譚母無奈道：“我不在啊，我已經到上海了！一天天的，你腦瓜子裏盡想啥呢？！”
譚小柯整個人都驚呆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啊！母親怎麽已經去上海了呢？
譚母又問道：“你要來不？正好過來玩兒兩天。”
“我咋去啊！”譚小柯無奈道：“我還得上班兒呢！馬上就期中考了。”
“那你就在長春待着吧，媽回去的時候給你帶生煎包。”
譚小柯嘟哝道：“真搞不懂你咋就喜歡往那邊跑。”
“我就喜歡上海，年輕的時候我做夢都想當個上海人！要不是因為跟你爸結婚，我早就來寶鋼上班了，還至于像現在這樣，成天累死累活地掙那倆辛苦錢兒……”
譚小柯忽然說道：“我想起來，我爸有一位表哥好像是姓關的吧……人家不就在上海定居了麽，好像在瑞金醫院當什麽科的主任吧？反正你都去了，順便過去走動走動呗。”
“可拉倒吧！我可不去。這都離婚多少年了，我也跟人家不熟，去了多尴尬呢。還有，少跟我提你爸，一提起他我就來氣，老娘當年都讓他給耽誤了。”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至于麽？”
“怎麽不至于？當年就是他把我給耽誤了！要不是他，我早就是上海人了。”
譚母語氣裏滿是埋怨，這對昔日夫妻早已沒有任何情感，但恨意卻綿長而穩固，都過去這麽久了，仍未被時間磨滅。這種話譚小柯聽了二十多年，時至今日早已麻木，說道。
“媽，別說了。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們也離了，說這個還有意思不？”
“怎麽沒意思？！”譚母激動道：“知道我為啥要給你改名不？譚小柯、譚小柯……我必須要壓你爸一頭！他就得排在我後面，我心裏才舒坦！”
譚小柯的親生父親姓柯，他捏捏眉心，疲憊道。
“你們夫妻鬧矛盾，為什麽要把我也牽扯進來？我招誰惹誰了。”
電話那邊不說話了，只有彼此輕輕的呼吸聲，許久後譚母說道。
“……不說了。錢兒夠花不？媽再給你打點。”
譚小柯嘆氣道：“不用，你照顧好自己，早點回來就行。”
母子再無話說，互道晚安後，便挂斷電話。
譚小柯定定地看着天花板，鼻子一酸，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如果他家庭美滿，父母恩愛，自己是不是就會像個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不會去喜歡年長男性，不會飽嘗暗戀之苦……
轉天早上，譚小柯渾渾噩噩地起床，發現劉鋒給自己發來消息，邀請他今天上午一起去逛街、購物。譚小柯揉揉眼睛，反正今天也沒事做，便答應了下來。
兩人約好上午九點，劉鋒開車來接，譚小柯一看時間已經是八點半了，忙更衣下樓，餘峰已經把早飯端上桌，譚小柯着急忙慌地說道。
“我不吃了，等下要出去。”
“去哪兒？我送你過去。”
“不用，劉鋒……就是昨晚來家裏吃飯的那個，他過來接我，我倆逛街去。”
餘峰猶豫道：“他可靠麽？”
“他女兒是我的學生！”譚小柯哭笑不得道：“他不至于傷害我這個老師吧。”
餘峰哦了一聲，點點頭，低頭喝了口粥，半晌後又說道。
“那你玩得開心點，完事兒後我去接你。”
譚小柯笑了笑，劉鋒還沒到，他便坐在餐桌對面，看餘峰吃早餐。
餘峰吃飯速度很快，每一口都很大，應該是他在部隊裏養成的習慣。
兩人剛住在一起時，譚小柯十分嫌棄餘峰的吃相，嫌他動作粗魯，吃得也多。
後來餘峰也意識到這一點，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做好飯他不吃，等譚小柯吃完後再吃他剩下的飯菜。譚小柯無意間撞見過一回，大受震撼的同時也感到深深的愧疚。他雖然一身臭毛病，但本性卻不壞，從此便邀請餘峰跟自己一起吃，且再也不說什麽了。
餘峰吃完兩個饅頭，打算去拿第三個時，無意間擡頭一瞥，愣住了。
只見坐在他對面的譚小柯，正專注地看着自己，眼神格外柔軟。
餘峰頓時紅了臉，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譚小柯回過神來，有些悔恨地說道：“餘哥，好像我之前對你一點都不好……所以現在，我遭到報應了，我得還債。”
餘峰局促道：“沒有……為什麽這麽說？”
譚小柯張了張嘴，萬千思緒在他的胸腔中翻騰着，可他還是什麽都說不出口，只得心虛地站起身來，擺擺手示意餘峰不必跟上，獨身一人向門口走去，說道。
“你吃吧，我去院裏等，他應該快到了。”
院子裏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十分安靜。
譚小柯擡頭向天上望去，屋檐下垂挂着好幾串晶瑩剔透的冰溜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已經開始融化了，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水珠。
譚小柯蹲下去，用手指在雪地上比劃，寫出漂亮且工整的“餘峰”二字，在陽光下反射着瑩瑩晶光。他又用手将其撫平，再寫，再撫……來回幾次後，那片積雪已是亂七八糟。
面前傳來汽車喇叭聲，譚小柯擡頭望去，劉鋒開車停在院門外，正沖自己招手、微笑。
“哎，來了！”
譚小柯起身向前走去，一只腳重重落在剛才寫字那處，留下一個深深的凹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