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複活
第17章 複活
“春寒, 夏炎,秋瑟,冬厄四角全裂, 範圍綿延上百公裏,我們幾乎無從追尋。”
“無從追尋?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
男人從黑色的牌面中浮現,聲音沉似寒鐵。
“那副卡牌同天罰并列,四季牌陣中的卡牌即使是高級序列,也無法還原當時情形。”
跪在黑色牌面前的人生着白色的面具,但即使面對上位者的質問, 也依舊沒有任何情緒,仿佛無悲無喜。
“四角全裂, 同牌陣全裂, 中間的區別你們難道不理解嗎?”
“屬下明白,但四角破裂的瞬間, 時間停滞,空間完全混亂, 起陣師作為定位的最後四張牌, 丢失了, 失去定位的四季牌陣, 變成了一個圓形, 它擁有了近乎無限的點位。”
“是他們的手筆,有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天罰序列給帝都到底帶來的是榮譽還是災難....”
黑色牌面中的男人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但随後便再次恢複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過沒關系,無論是幾十年, 還是幾百年,已經成為幽冥的東西就該永葬荒墟。”
“用不着再過多耗費卡牌了, 處刑之地,就讓它們來找吧。”
“發生什麽了?”姜薇朝溫壹比口型。
不知怎的,她醒來後的确感到有些不适,不是被眼前的氣氛所影響,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受。
後者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墨色的眼睛裏彌漫着恐懼和不安。
基地裏仿佛是停工了,所有的生産都停止了,人們呆在自己的房間內,指令層層下達卻并沒有說明具體狀況,未知讓他們惴惴不安。
難道帝都發現這裏了?
但外界那樣安靜,安靜得如同一潭死水,浮不起半點漣漪的死水。
這從來不是帝都的風格。
姜薇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盤腿坐在床上研究她的牌。
但周遭人的态度實在讓她感到太過壓抑,牌面上的規則此刻像是螞蟻一樣密密往心頭鑽。
姜薇徑直跳下了床,根本不顧溫壹壓着氣音的小聲呼喊,甩開他的手,掀開房間門簾便走了出去。
她沒見過哪次憑借沉默就能躲過帝都的,貧民窟被燒盡的前一刻,那座小小的地下堡壘中大概也是擠滿了淚流滿面卻屏氣凝息的人。
她就這麽走過一個個房間,裏面的人透過破舊的門板或是門簾看她,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她見到了辛北檸。
“你還要隐瞞嗎?”那是辛北檸見到她的第一句話。
姜薇張了張嘴,終究也沒說出話來。
她被帶往了監控室,所有的基地大門已經落鎖,他們像是大山之心被牢牢封閉在了裏面。
室內靜悄悄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皆背對着他們,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
也或許是他們被監控畫面完完全全地吸引住了。
因資源匮乏和技術問題,監控設備已經非常老舊了,屏幕很小,畫面模糊,甚至有一小半還是完全沒有圖像的,但那些小分屏是基地四面八方的圖像顯示,組成了一整塊巨大的屏幕。。
像是雪花屏,姜薇只看見那上面有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點,正在蠕動着,屏幕四角都有,只是多少的區別。
但等她湊近了細細一看,頓時周身寒毛倒豎。
冬厄陣憑空形成的鵝毛大雪積了幾米之高,但牌陣被打破後經烈日一曬便是漫山融雪,又經了這半個月的時間,早又被蒸發了幹淨。
百裏荒原群山間,正有無數人形屍骸行走其中。
它們仿佛是一夜之間而來,于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頭顱肢體俱是焦炭,那般扭曲殘缺,成人的身軀上長着嬰孩的頭顱,沒有雙臂的女人,佝偻着折斷的背脊在山間攀爬的男人,它們無知無識,漫山遍野,像是随意拼湊的積木。
場中久久無人發言,沒人知道這些是什麽鬼東西,直到背對着他們的孟清睨終于開口。
“處刑地間于牌陣中碎成齑粉的人,他們回來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第一次失去了鎮定自若的味道,帶上了不安,但或許是領導者的緣故,她在盡力壓制自己的慌亂和驚愕。
姜薇忽然彎腰,幾欲幹嘔,那種不适感在她看到畫面時愈發強烈。
怪不得要直接封鎖基地,全員停工,這種從未見過的詭異現象,是比帝都親自征伐來得更為驚心的存在。
好似他們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就會驚動這些東西。
“它們像是....在找我們?”
“是,但慶幸的是還沒找到。”
“防禦陣起了嗎?”
“不知道該用怎樣的防禦陣,從來沒有針對這種東西的陣法,況且起牌陣的動作太大了,也許帝都就在等我們。”
“那就這麽坐以待斃?”
......
監控室內,蚊蟲般細小的聲音作響,每個人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但中間分明是掩不住的焦急。
顯得蹲在牆角幹嘔的姜薇那般格格不入。
這些曾經自帝都牌陣中碎裂的人像是被詛咒重新召喚而來,胡亂拼湊在一起,他們被殺死後變成附骨之疽,成為帝都手中的蠱蟲,倒戈朝向自己曾經寄予希望之地。
大屏前的衆人,滿眼恐懼,滿眼痛心。
但他們束手無策。
姜薇只覺得天旋地轉,冥冥中像有什麽東西将她拉了進去,或是懸在她的頭上,随時可能掉落。
她勉強支起身子,努力使自己大腦清明一些。
“孟姐,它們好像在敲門。”
“那不是我們的門。”
“那這些東西在敲什麽?”
.....
又有散落的對話撞入她的腦海,顯示屏上,偶爾有零星的黑色屍骸停了下來,伸出手,一下下的動作仿佛在敲動着一扇扇隐形的門。
過往幾十年的記憶在腦中閃回,走馬燈一般旋轉,卻始終未曾有過這樣鬼氣森森的經歷。
姜薇盯着那些焦炭一樣的屍骸,她在處刑日見過,然後,就是貧民窟。
“那你告訴我,他們屍骨煉成的詛咒牌,好用嗎?”
直到一句話終于在她的記憶中炸響,是老師當時在高臺上質問帝都的第一句話!
是詛咒牌的力量?重新召喚被殺死的亡靈?
每副卡牌都有詛咒序列,但詛咒序列存在的意義就是極限一換一,使用者必受反噬,因此往往會被直接作為棄牌,為其它牌面空出卡位。
但她當時是為了逼出逆向天罰迫不得已,一副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的破罐子破摔相。
如果天罰序列是老師口中的作弊牌,帝都避過規則篡改牌面生效概率,那麽全新的詛咒牌問世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她再次看向屏幕,忽然就有了眉目。
如果煉化亡靈這種行為帝都都敢做,那他們一定做好了完全之策,身在局中的牌師會給自己留下退路,破陣要有生死門,出陣也要有生死門。
“這些監控,有沒有不全的地方?”
姜薇忽然開口,引得場上衆人紛紛側目。
“我們整修過所有的設備,有些是因為徹底損壞無法還原,但基本上來看,這些畫面可以還原基地四面情景。”辛北檸道。
“這是詛咒牌造成的結果,為避免暴露,我們不能建大型防禦陣或者打破此陣,但可以,将軍工廠從整個詛咒陣中,剔出去。”
得到辛北檸肯定的答案後,姜薇言簡意赅解釋道。
“我還需要紙筆演算,還需要各位共同幫我将所有在畫面中有敲門動作的屍骸尋出來,标記在一整副圖上以供定位。”
場中寂靜,但無人反駁她的提議,紙筆很快就遞到了眼前,那是他們長期演算牌陣的必備之物。
場中七人,都是她第一次來此見到,估計也是因為長年積累的默契,效率非常之高。
很快,一張标記着黑點的紙就被遞到了姜薇跟前。
姜薇開始拿着筆在其中塗塗畫畫,屍骸敲門,是帝都找他們的手段,亡者感受到生者氣息後會于一地停留,當他們盡數停留不再增加敲門者的時候,整個軍工廠的雛形規模就會出現在起陣者的眼中。
到那時,他們無處遁逃。
但好在,這個過程較為緩慢,況且四季牌陣範圍如此之大,中間也許還會覆蓋好幾個城鎮,可能出的差錯不少,但帝都此舉,就是充滿了足夠的耐心,賭他們閉門不出或是急功近利,妄圖用普通的防禦牌陣逃過一劫。
她看向那張做了标記的紙,心中已經明了,亡者從四面八方湧來,已然在幾個位點做了标記,而從這些點位發散出去,連接後就能大致形成雛形,這就是類似于四季牌陣最初的四角點位。
而根據她這半個月在軍工廠中的閑逛摸索,心中也已經有大致雛形,那麽,就趁着帝都起陣師還不确定點位,未甩出定位牌的情況下先發制人,來個乾坤大挪移,把軍工廠整個給藏起來。
至于怎麽藏,姜薇拿着筆在圖上一水劃過,在衆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停筆。
一個奇形怪狀的圓圈自圖中顯現,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地下軍工廠的大致範圍。
劣質顏料在紙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碎屑和劃痕,但那些筆畫線條鏈接中的其中十六點,被赫然加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