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釋 我并沒有撒謊

第5章 解釋 我并沒有撒謊

第五章  解釋

于洲父親住的療養院位于南榕市南郊,依山傍水,環境清幽,離于洲老家明溪村也不遠。

療養院隔壁就是同名私人醫院,醫療條件和服務水平都數一數二。

當初于洲的父親在ICU住了三四天,生命體征穩定下來,卻一直沒有蘇醒。

轉到普通病房又住了一個多禮拜,期間做了很多檢查,外傷逐漸恢複,可惜人遲遲不醒。

醫生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病人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恢複意識。

一直在醫院住着不是辦法,也不方便照顧,于洲聽從母親的建議,将父親轉到了這家療養院。

于洲和奶奶帶着花過來的時候,病房裏的電視正在播新聞。

這是于洲特意交待的。

他記得小時候,父親每天早晨起床就會打開電視,一邊聽晨間新聞,一邊和母親一起做早餐,再喊他起床。

後來智能手機逐漸代替了電視,但父親這個習慣一直沒有變。

雖然現在父親還沒有蘇醒,但于洲還是想為他保留這個習慣,叮囑護工每天上午打開電視,讓父親聽會兒新聞。

護工是個忠厚老實的中年男人,見他們來了,将電視聲音調低了一些。

于洲問他:“我爸今天怎麽樣?”

護工:“早上醫生來做了常規檢查,沒什麽異常,就是體重可能又下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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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洲怔了下,才發現到父親的臉頰都開始凹陷了。

印象中父親個子高,骨架也大,是那種很結實有勁的身材,輕而易舉就能将小時候的他舉起來。

于洲長大後的身高雖然超過了父親,但情感上依舊覺得父親高大偉岸,難以和眼前這個消瘦憔悴的男人對上號。

老太太看着心疼,偏過頭偷偷抹淚。

人沒醒,不吃不喝,只能用葡萄糖吊着,怎麽可能不瘦?

于洲拍拍奶奶的肩,安慰道:“您給爸帶的花還沒插好呢。”

老太太笑了下,打起精神去插花。

她今天似乎有很多話要對兒子說,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事。講從前,也講現在。

于洲讓護工幫忙定了兩份飯,吃完飯,見老太太有些犯困了才提出回家。

老太太在車上眯了一會兒,半路醒過來,說要去鎮上買點東西。

于洲說:“要買什麽您告訴我就行,我先送您回家休息。”

“不礙事,我不困。”奶奶說,“我要去買點菜種或菜苗,你不會挑。”

于洲頓了頓,他确實不會挑。不過他還是勸:“那您別買太多,我們家院子基本都種滿了,再多您也忙不過來,別累着自己。”

奶奶卻笑着對他說:“忙不過來我就使喚你,你幹不幹?”

于洲當然是投降:“幹,當然幹。”又補充:“那要種點我愛吃的。”

奶奶爽快答應:“沒問題。”

鎮上的集市上午就結束了,祖孫倆沒找到賣菜苗的農戶,只能去農用物資銷售店買菜種。

“曉梅嬸來啦!”農資店老板也是明溪村人,和于洲父親同輩,以前就住在于家附近,後來才到鎮上開了這個農資店。

奶奶和對方寒暄,讓于洲叫人伯伯。

老板樂呵呵地應,又道:“是叫于洲吧?越長越帥了!”

于洲笑笑,靜靜地聽奶奶和對方說話。

奶奶讓老板拿了自己想要的菜種,轉頭問于洲:“不是說要種點你愛吃的,想種什麽?”

于洲想了想,問:“有沒有甜瓜種子?”

“有。”老板從櫃臺裏取出一包,“不過甜瓜現在都上市了,要種得明年了。”

于洲頓了頓,放棄:“那算了,不要了。”

不合時宜的東西,哪怕再好、再喜歡,也失去了意義。

奶奶卻接過那包種子說:“先拿着,你再看看別的。”

于洲無所謂:“那就這個吧。”

“那這包就送你們了。”老板給他們結賬,“再抹個零,給整數就行。”

于洲掏出手機付錢。

聽見老板在奶奶面前誇自己:“還是你家小洲好,學歷高,工作好,人又孝順。不像我家那個讨債鬼,畢業了連工作都找不着,考公也沒考上。”

“我說他專業就沒選好,讓他像小洲一樣考個研究生,他非不聽。”

奶奶笑着說:“都好,都好。你家小勇也是好孩子,又能幹,走哪條路都能有出息。”

老板也不是真瞧不上自己孩子,只是嘴上謙虛:“誰知道他,以後能有你家小洲一半有出息就不錯了。”

于洲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他才沒什麽出息,而且越來越擅長逃避:“伯伯,你說甜瓜現在上市了,哪有賣啊?”

老板說:“就前面路口那個水果攤就有。”

“那行,我們去買點,不打擾您做生意了。”于洲挽起奶奶的手,逃離農資店。

*

夏季的白天很長,哪怕太陽落山後,天也要好一會兒才會黑。

傍晚,奶奶拉着于洲在菜園子裏忙活。

先給曬了一天的菜澆水,再除除草,看看有沒有哪裏長蟲。有些菜可以收了,收完空出一壟地,用來種新買的菜種。

于洲把那包甜瓜種子拿出來放在一邊,奶奶卻又拿了過來,說:“奶奶給你想點辦法,先把苗育出來試試,萬一種成了呢。”

于洲想說不用麻煩,奶奶卻道:“你打小就喜歡吃甜瓜,吃不到還鬧脾氣呢。”

“我哪有?您別污蔑我。”

于洲不承認,仿佛一下午吃了三個甜瓜的人不是他。身體卻很誠實地蹲在菜地裏,看着奶奶給他種甜瓜。

夜晚,月明星稀。

于洲在父親的書房裏找書,打算挑兩本帶去療養院,讀給父親聽。

父親的書很多,從政治到經濟,從文學到人際交往,什麽都有。

于洲曾經懷疑父親是否真的都讀過這些書,但随便抽出一本,都能看到父親夾的書簽,或者折了角的某一頁,亦或是圈圈畫畫留下的筆跡。

不過有些書父親也沒看完,還在某本書所夾的書簽上寫了“不好看”三個字做标記。

那字跡還有些潦草,可見父親當時對這本“成功學”有多麽不喜。

于洲最後被季羨林先生所著的一本書吸引了視線,《心安即是歸處》,光書名這句話就讓他看了好一會。

他把書拿回房間,打算今晚好好看看。

這時手機響起,叔叔給他打來語音電話:“小洲。”

“嗯?”

于建民:“你不在家嗎?傅總說要上你家拿襯衫,我看他在你家門口的池塘邊坐了一個小時了。”

于洲一愣,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正好和院門外的傅敬言對上視線。

于洲皺起眉頭,疑惑道:“他不是回市裏了嗎?”

大半夜來取一件襯衫,不是有病就是有鬼。

那頭于建民說:“我也不曉得,李書記說考察團今晚都住在市裏的酒店,就他一個人剛剛打車過來,還在我這訂了一周的房間。”

于洲:“???”

于建民繼續道:“他估計是晚上應酬喝了酒,你在家的話趕緊把襯衫拿給他,不然我就叫他先回來休息,明天再說,可別一不小心掉池塘裏了。”

于洲:“……”

淹死他算了。

于洲心裏惡狠狠地想,但又不希望自己家門口的池塘被污染,還是答複叔叔:“知道了,我下去看看。”

傍晚奶奶将傅敬言的襯衫收進來,挂在了客房的衣帽架上,于洲把它拿上,打開院門。

傅敬言聽見動靜擡起頭。

他還是早晨那身襯衫、西褲,孤零零地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眼角因飲酒微微發紅,眼神失焦,莫名有些可憐。

但他看見于洲後,眼神一定,神色瞬間恢複清明,起身朝他走過來。

于洲就知道不存在什麽可憐,一切都只是傅敬言的手段罷了。

他将襯衫遞過去,“傅總是來取襯衫的吧?給——”

“于洲。”傅敬言伸出手,卻沒接襯衫,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很抱歉。”男人嗓音微啞,“我不知道你父親他——”

“不重要了。”于洲掙開他的手,別開臉,“我們已經分手了。”

“重要。”傅敬言卻神色鄭重地看着他,“我欠你一個解釋和道歉,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于洲收緊下颚,深吸一口氣吐出,重新看向他:“行,你解釋。”

傅敬言:“在你看來,我在惹你生氣之後,以及叔叔出事那兩天,沒有一句交待就失聯。但是,這并不是我的主觀意志。”

“我那天遇到了一些意外,手機壞了沒辦法與你聯系。我借其他人的手機給你打過電話,但是沒接通。”

于洲聽到這皺眉。

傅敬言繼續解釋:“後來我換上新手機,準備聯系你,卻先收到你說要分手的消息,随後再也聯系不上你。”

“這麽說還怪我了?”于洲抱起胳膊冷笑,“借口編得這麽巧,你自己信嗎?”

傅敬言一怔,皺起眉頭。

他猜到于洲不會相信自己的解釋,但以為對方至少會相信一部分,然後再追問他細節和原因。

沒料到會在對方臉上看到如此輕蔑地不信任。

“于洲,”傅敬言語氣誠懇,“我并沒有撒謊。”

“是嗎?”于洲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可是那天,我在你朋友的朋友圈看到了你的照片。”

傅敬言怔住,不解:“什麽照片?”

“你自己心裏有數。”

于洲将襯衫塞他懷裏,冷冷地丢下這句話,轉身關上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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