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禮物 我的作品是屬于我的

第23章 禮物 我的作品是屬于我的

第二十三章 禮物

頂樓陽光房, 幾盆甜瓜上方搭了一個竹架,藤蔓爬滿了架子,一個個甜瓜就墜在架子下, 看着沉甸甸的。

于洲走之前特意把甜瓜苗移栽在大花盆裏,但還是沒想到它們能長得這麽茂盛。

他蹲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累累碩果,聽見有人上來的腳步聲, 回頭就看見傅敬言的身影。

“來的正好。”于洲對他招招手, “你怎麽給它們搭了一個這麽大的架子, 之前看照片我都沒看出來。”

架子是奶奶去首都後, 幫忙照顧甜瓜的傅敬言搭的,但他小時候見的甜瓜藤都是直接在地裏蜿蜒開,一般不用搭架子。

傅敬言在他身旁蹲下,解釋:“架子搭高一點,日照更充足, 長得更好。”

于洲知道甜瓜是需要日照和溫度的瓜果, 所以叔叔之前才提醒他天涼了可能種不成。

現在一看,每條藤蔓都被分開挂在竹架上,沿着不同的方向生長, 不會重疊擠占空間。每顆甜瓜上方也有修剪過葉片的痕跡, 保證它能夠曬到充足的陽光。

于洲彎起唇角,撞了撞他的肩膀:“看不出來,你還挺會想辦法。”

傅敬言接受了他的誇獎:“幸不辱命。”

于洲想了想, 矮身鑽進甜瓜藤架,挑選了一個最大的瓜摘下,遞給傅敬言:“喏,獎勵你一個最大的瓜。”

“這可是我種——我們種的,第一個瓜。”于洲補充。

傅敬言看了眼手上的瓜, 朝于洲勾起唇角:“謝謝。”

他幫于洲照顧這些瓜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能有這個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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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于洲說,這是他們種的瓜。

于洲說完那句話,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又鑽進架子下面,“我再摘幾個,給奶奶和爸媽嘗嘗。”

樓下,管慧正想告訴于康民自己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就聽見于洲從樓上下來的聲音。

“奶奶,爸媽,甜瓜熟了。”于洲捧着甜瓜下樓,見他們都在客廳坐着,随口問,“你們聊什麽呢?”

管慧收住話,答:“沒什麽,在問你爸晚上想吃什麽。”

奶奶接過話茬:“對,小傅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洲洲去把你叔叔嬸嬸也叫上。你爸出院回家第一頓,要吃點好的。”

于洲應道:“好,不過家裏冰箱好像空了吧?你們想吃什麽?我去買菜”

傅敬言卻說:“可以先看看冰箱,我早上買了一些,讓叔叔放冰箱裏了。”

于洲微訝,扭頭看他:“……你、你想得也太周到了,怎麽能讓你買菜呢?”

“就是啊!建民也是,怎麽能讓你買菜?”奶奶也有些驚訝,覺得小兒子糊塗。

她離開前,本來是交待于建民幫忙照看菜地和頂樓的甜瓜,給了他家裏的鑰匙。

他倒好,傅敬言經常幫忙照看頂樓的甜瓜,他不推辭,今天給家裏買菜也不客氣,這也太不把敬言當外人了!

傅敬言不得不替于建民解釋一句:“買都買了,叔叔不拿過來就浪費了。就是不知道您和叔叔阿姨有沒有忌口。”

于康民:“……”既然提到忌口,怎麽偏偏漏了洲洲?

合着你小子對洲洲的忌口一清二楚,壓根不用問呗?!

于洲和傅敬言都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已經在家裏明牌了。

傅敬言想去廚房幫忙,于洲婉拒,低聲提醒他注意一下分寸。傅敬言只能作罷,留在客廳和于康民聊天。

殊不知于康民現在看他哪哪都不太順眼,又要保持待客的禮貌和風度,不動聲色地和他閑聊。

傅敬言格外配合,不知不覺把自己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系都交代了。

于康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問這些做什麽?

難不成要替洲洲考察他?

他……他還沒打算同意呢!

不對,母親不是說他們“談過”嗎?

談過,那就是分了。于康民松了一口氣,心道分了也好,不用他糾結要不要同意了。

*

于洲父親從植物人狀态蘇醒,很快就成為全村熱議的新聞。

于康民也沒避着人,每天拉着于洲在院子裏打八段錦,和上門探望的老朋友聊天。

他單位得知他蘇醒,也派了人上門慰問,叮囑他好好修養,不着急返崗。

于康民離退休還有好些年,從前很有幹勁,這次意外後反倒平和了一些,不着急回崗位發光發熱了。

他甚至不着急催于洲找工作,而是更希望一家人待在一塊,先享受一段時間的天倫之樂再說。

他得知于洲在自己出事的時候,在公司也受了委屈,自然也是氣憤的。聽說傅敬言已經幫兒子找到了解決辦法,他也打了個電話給幾個老朋友,助推了一把。

等于洲調整好心态,随時重回職場他都支持。

管慧也留在國內,說是有了退休養老的打算。

他和她離婚本來就不是因為感情破裂,而是因為管慧的事業發展到了國外,需要經常出國。但作為公職人員的配偶,每次出國都要履行一些程序,還有一些限制。

換做其他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可能就會勸管慧別折騰了。但于康民當時主動提出來,願意支持管慧去追求她的事業。

于洲當時剛上大學,一開始不能接受,但最後還是理解了。

因為父母告訴他:“我們并不是不愛對方、不愛你了,只是想尋找一種不犧牲彼此的解法。法律上的婚姻關系結束,不代表我們一家人的感情會消失。”

他是在愛裏長大的孩子,最後還是相信父母是愛彼此也愛他的。

這次母親打算提前退休,于洲當然也是舉雙手贊成。

這天,于洲正要帶父親去醫院複查,一對母女突然找上門來,說是來探望于康民。

一問才知道,是父親出事那輛公車的司機家屬。

那天于康民乘坐單位的公車下鄉,開車的是單位司機。

與他們相撞的是一輛超載加疲勞駕駛的大貨車,車禍導致單位司機當場死亡,後排的于康民逃過一劫,貨車司機被捕。

“領導,我們也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您。”寒暄了幾句後,這位帶孩子的母親才進入正題。

“之前聽說您一直沒醒,我也沒臉上門打擾,這次真的是……那戶人家欺人太甚!”她衣着簡樸,摟着才八九歲大的女兒,話音哽咽。

小姑娘立刻扭頭看她,伸手幫她擦眼淚,自己也跟着湧出淚珠。

管慧和于康民一起招待她們,見狀指了指從廚房出來的于洲,對小姑娘說:“讓哥哥帶你去院子裏玩一會兒好不好?”

于洲放下剛切好的甜瓜果盤,蹲下來朝小姑娘伸出手,“哥哥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姑娘卻搖頭,往母親懷裏躲。

她母親輕輕推了推她:“跟哥哥去外面玩一會,媽媽和叔叔阿姨說點事。就你就在門口玩,一回頭就能看到媽媽。”

小姑娘看看于康民和管慧,又看看于洲,最後吸吸鼻子,朝于洲伸出小手。

于洲牽着她出去,隐約聽見小姑娘的母親說:“他們請了個律師給他辯護,說他也是為了賺錢養家不得已,要求從輕判決,還說我們家要求的賠償金太高了,他們拿不出來。”

“可他們……他們把我們家的頂梁柱害死了,一句有苦衷就可以不用負責了?”

于洲看到小姑娘又開始掉眼淚,牽着她走遠了一點,輕聲問她:“你幾歲了?”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答:“八歲了。”

“會畫畫嗎?”

小姑娘點頭。于洲便說:“那你等我一下,我們來畫畫。”

他從車上取下幾罐牆繪的顏料,本來是準備給叔叔家的民宿補牆繪的,先拿出來給小朋友玩玩。

他教小朋友調了幾個顏色,想帶她去外面畫畫。小姑娘卻不肯走,要在門口守着媽媽。

于洲只能作罷,把墊在後備箱的廢紙殼取下來,給她畫着玩。

小姑娘一開始還很拘謹,看于洲畫了一些貓貓狗狗之後,立刻露出崇拜的眼神。

于洲:“喜歡小貓還是小狗”

小姑娘卻小聲說:“我喜歡大狗。”

于洲:“嗯?為什麽喜歡大狗?”

小姑娘答:“因為它可以保護我媽媽。”

于洲怔住,飛快眨了下眼睛,然後說:“那我們就畫只大狗。”

小姑娘學會沒多久,她母親就走了出來,“涵涵,我們回家了。”

于洲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紅的,也不知道和父親、母親談的怎麽樣。他拿了幾個甜瓜給小姑娘,又将她在廢紙殼上畫的大狗剪下來留給了她。

得知她們是坐大巴來的鎮上,又搭車來的村裏,于洲開車把他們送去了鎮上的大巴車站臺,

回到家才問起父親母親具體情況。

于康民嘆氣:“她想要我出面,一起告那個貨車司機,不接受輕判。”

于洲若有所思:“我剛剛還聽到她提到賠償金。”

于康民:“對,她之前想要20萬民事賠償,但那家人咬死了拿不出來,要錢就是要他們全家的命。”

管慧道:“苦命的遇上不要命的,把人都逼急了。她剛才說,賠償金可以不要,但堅決不接受輕判。”

于洲皺眉:“拿不到賠償金,那她們母女以後……”

“應該也不至于。”于康民道,“單位給職工都買了意外險,保險應該會賠一筆錢。我聽說單位也給了一筆撫恤金,她們應該不至于生活困難。”

“不過我聽她說她有慢性病,文化程度也不高,很多工作幹不了。”管慧擔憂道,“光靠賠償金和撫恤金生活也不是辦法。”

于洲聽了,眉頭皺得更緊,問父親:“那您打算怎麽辦?”

于康民沉默了片刻,說:“我先問問單位,有沒有辦法給她解決工作問題,哪怕是臨時工也好。至于肇事司機那邊,要先打聽打聽情況。”

管慧:“至少要弄清楚他們家是真困難,還是純耍賴。”

于洲對此沒有意見,只是有些唏噓。

他之前也曾經怨天尤人,怪老天爺不長眼,讓父親遭遇這樣的意外。

可現在父親慢慢康複,再看同為受害者家屬的這對母女,又覺得自己一家還是被上天眷顧的。

想到這,他又自嘲地笑了下。

人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時,好像都難免怨天尤人或者求神拜佛。他都開始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了。

*

未來地産南榕分公司。

傅敬言剛結束項目例會,線上向總公司彙報了項目進展,就接到蔡晏打來的電話。

“不錯嘛傅總,項目進度喜人。”蔡晏調侃道。

傅敬言回到辦公室:“廢話少說,建議直接打獎金。”

蔡晏笑出聲:“談錢多俗啊,我們來聊聊你的感情問題吧。怎麽樣?什麽時候請我喝喜酒?”

傅敬言:“……”

“喲,怎麽不說話了?”蔡晏嘲笑他,“于洲不會還沒有跟你複合吧?”

“不會吧不會吧?”

傅敬言:“挂了。”

“別別別——我這不是來給你打助攻了嗎?”蔡晏說,“等着啊,兄弟過兩天就來南榕。”

傅敬言:“你別瞎操心——”

話還沒說完就被蔡晏打斷:“怎麽能叫瞎操心呢?我這是專程上門答謝著名設計師于洲先生,感謝他提供了如此精妙絕倫的創意。”

傅敬言:“……禮到了就行,人不要來。”

蔡晏:“……”

“慢着!”察覺到傅敬言又想挂電話,蔡晏趕緊開口,“不逗你了,兄弟是真擔心你。”

“前兩天我在一個酒會上遇到你爸媽了,他們跟我打聽你在南榕的情況,還問你男朋友是不是在這邊。你讓我怎麽說?”

“叔叔阿姨,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你們兒子被甩啦,還沒把人追回來。”

傅敬言:“……”

“你不用回答,讓他們直接來問我。”

*

第二天是周六,傅敬言開着車來村裏找于洲。

于洲正在給叔叔家補牆繪,問他:“你怎麽來了?”

傅敬言将副駕駛座上的文件遞過去給他。

“什麽東西?”于洲摘了手套,接過來打開——《獨立設計作品著作權公證書》。

于洲心頭一震,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一目十行地掃過公證書,在作者一欄找到自己的名字。

“真的、真的公證了?”他欣喜難掩,向傅敬言求證。

傅敬言點頭:“不但公證了,還公示了,也通知了你前公司,沒有收到異議反饋。”

“你的作品,是屬于你的了。”

于洲鼻尖一酸:“……我以前從沒想過,‘我的作品是屬于我的’這件事居然需要公證。”

“也沒想到,這個作品真的能被拿回來。”

傅敬言:“還有一個禮物在後面。”

于洲吸了下鼻子,拉開後車門問:“什麽?”

後排放着一個大盒子,于洲坐進車裏,把盒子抱到腿上打開。

裏面赫然是他的設計作品模型。

“蔡晏送的。”傅敬言說,“說是很喜歡你給的方案。”

于洲将模型捧出來仔細欣賞:“還原度還挺高,你給他的圖紙嗎?”

傅敬言不吐不快:“是他搶了我的訂單。”

于洲:“?”

傅敬言:“我找了一家工坊定制,本來沒這麽快能拿到手。”畢竟著作權公證前,他不會讓于洲的作品随意流出。

“他知道後非要替我付錢,加錢加急,三天趕制出來,硬說算他送你的。”

于洲怔了下,笑着說:“他怎麽這樣?道謝都沒有誠意,還搶你的創意。”

傅敬言:“所以我不得不再給你送點別的。”

于洲:“嗯?還送?”

傅敬言:“帶你去個地方。”

“等下!”于洲把模型放回禮盒中,“我先把畫具收了。”

于洲匆匆把牆繪工具放回家,坐上傅敬言的車。

只是他沒想到,傅敬言帶他來的是市博物館新館的建設工地。

工地外面的公示牌已經換成了新的,于洲和傅敬言站在那,看着那行文字:【設計單位:于洲 XXX公司】。

“于洲”兩個字排在前面。

于洲突然覺得壓在心口的石頭都化為齑粉,整個人都輕盈地飄了起來。

“當時組長跟我說,我年紀輕輕就能參與這麽大的市政項目,其他人擠破頭都不敢想。”于洲笑着說,“現在看來,也就這樣嘛,沒什麽難的。”

說着沒什麽難的,話音卻哽咽了一下。

傅敬言擡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恭喜,于工。”

于洲:“……”

你才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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