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守湖(三)

守湖(三)

白翌握着茶杯,抿着嘴巴沒有說話,六子雖然有些想要留下來查古劍的下落,但是一看我這樣也不能說什麽。突然白翌眼神一變,想到了什麽東西似得,但是這種變化稍縱即逝,很快的他又回複了原來冷靜的眼神,什麽都沒有說。

我本想要開口問他,他伸出握着杯子的食指放在嘴巴前對着我搖了搖頭,意思叫我別出聲。為了不打斷他的思路,我只有忍着不發話,等着他把線索理清頭緒。我呆呆的望着窗戶外的火光,想着,果然湖邊出生的人,生在湖裏,最後也要回歸湖裏,這其實也是一種歸宿啊。我嘆了一口氣,心情陰郁的朝着墨色的湖面掃了一眼。突然我在湖中央看到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我心裏大駭,他的身形很模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才讓我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我不禁疑問,這人能夠漂浮在湖上面的麽?因為他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根本沒有跟着水晃動,整個身形就像是把周圍的一切都凝固了一樣。

我感覺這個人可能就是傳說中那個守國公,突然有一種想要見到他的沖動。仿佛他就是解開一切的謎團的關鍵。不管是善鬼也好,惡鬼也罷,總之逮到他才能夠占得優勢!

為了要再往細處看,我走到窗口邊,盯着湖面,那個東西就像是月下的一層虛影子一樣。突然我有一種打開窗戶沖出去的沖動,實際上我的手已經放在了窗把手上,當我一開窗戶,突然從窗欄杆上就竄出了一只黑毛水猴子來。它龇牙咧嘴的對着我,眼睛是一種血紅色。我一下子沒緩過來,它就越過了我的肩膀,蹦進了我們的屋子。正在我們一群人措手不及之時,屋子裏一下子就停電了,六子和白翌都發出了喊聲。此事發生的如此電光火石,我們三人根本來不及反映。因為一下子暗了下來,視力根本就等于暫時失明。我摸着瞎子喊道:“白翌,六子。你們怎麽樣?”

突然感覺撞到了一個人,我以為是白翌。緊張的抓着他的肩膀,一抓才發現這個人不是白翌,因為他穿的衣服并不是現代人的,而且渾身濕透了,感覺剛剛從河裏爬上來的一樣!

我連忙倒退,突然撞到了凳子,整個人就跌倒在了地上。慢慢的我的眼睛習慣了黑暗,我盯着窗戶邊上的那個人看,他穿着一身寬大的袍子,伸着手,像是想要問我要東西似得。我馬上意識到很可能他就是要那塊古玉劍格。突然身體一下子被人給抱住了,被他一拉,我整個人就倒在了他的懷裏。我回頭一看發現是白翌,心裏也少許的安心了些。我顫抖的指着那個站在窗口的人說:“他估計要拿回那塊玉劍格。”

六子早就躲到了桌子底下,吓得渾身發抖,嘴裏不停的念着阿彌陀佛。問題是原本在桌子上的玉劍格已經不見了,難道水猴子沒有把劍格叼走?此時就聽見身後的白翌低聲說:“東西在我手上,放心吧。”

我哭喪着說:“還不如東西還給他們呢,在我們手上,我們更不得安寧了。”

那個東西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勢,動也沒有動。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肅殺的寒意,月光灑在他身上,直接透了過來。白翌把我扶了起來,那個人就像是一個轉動的假人一樣跟着我們的動作在轉,他的手一直伸向我們,好像知道玉其實在白翌手上一樣。

其實除了忌諱這個不知名的人之外,我更害怕那個竄進來的水猴子。它不知道躲在那個暗處,因為白翌沒有露出空門。它非常狡猾的躲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我舔了舔嘴唇開口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聲音幹澀的連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怪人依然一動不動,也沒有回答,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冷傲的氣度。身後的白翌呼吸也十分深,感覺的出他也很緊張。此時,六子突然大叫一聲,好像被什麽東西給抓住了一樣。我一看不好,水猴子看我們沒辦法下手,居然轉而去對付落單了的六子,這幫子鬼東西實在是太陰毒了!

六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脖子一樣,他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喊聲,我焦急的對着白翌說:“不好!六子再下去危險了,要不把東西給他,求他放我們一條生路!”

白翌思考了片刻,一只手小心的護着我,另外一只手把玉劍格抛出了窗外。就聽見六子傳來一聲慘叫,瞬間那個黑毛水猴子就飛出了窗戶,人影子居然也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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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個傻蹲在地上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門口有人來敲門才回過神來。開門的是這個旅館的老板,他說這裏的總電閘不知道被誰給關了。所以才會造成停電,聽見我們這裏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說完屋子又亮了起來。除了倒地的凳子,就看見六子趴在桌子底下。捂着脖子死命的吸氣。

我連忙像一臉驚訝的老板解釋道:“我這朋友小時候出點意外,所以突然停電就會陷入這樣的恐慌之中,是一種心理疾病,沒事的。”

老板聽了解釋也點頭問:“這樣啊,實在對不住,突然出現這樣的事情我也很抱歉,要不要送你這位朋友去醫院?”

我搖了搖手說:“不必了,他安靜一會就恢複了。你去忙吧,這裏沒大事。”

老板不放心的朝六子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就離開了。我馬上關上房門,對這白翌說:“那個東西拿到了玉塊,他不會再回來了吧。”

六子有些緩過來了,他癱在凳子上,捂着胸口說:“是啊,還他就是了,那麽橫的主。這東西拿回去也是個兇物啊。”

白翌沉默的看着我們,過了一會他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沒把東西還給他。”

我們一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六子急的聲音都抖了,他說:“哎喲!我的大哥啊!你幹嘛非要留着這個要命的東西呢!平時也沒看出你是一個要財不要命的主兒呀。”

我打斷六子的鬼吼,我知道白翌那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穩了下自己的情緒,問道:“老白,你幹嘛要留着這個東西?它對我們的重要性不大啊。”

白翌從褲兜裏掏出那塊玉劍格說:“如果把東西現在還回去,不出三天我們都得死在這裏。誰也跑不掉,留着這個東西才有生機。”

被白翌那麽一說我才想到,這個人的确不會讓我們活下去,他為什麽不允許別人去湖西那塊地方,那個孩子為什麽會被水猴子給勾下水?唯一的解釋就是孩子是第一個拿到這塊玉劍格的人,他沒有活下去。于是在他屍體旁邊第二個發現玉劍格的我,就成了水猴子追殺的目标。他要保住古劍,只有封鎖消息,而我們的活着就是威脅。保守秘密的最好辦法就是我們三個人永遠的閉嘴,死人是不會走漏消息的。

我心虛的看了看白翌,還好他思考周道,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威脅慌了手腳,否則我們把唯一的保命符給交出去的話,那麽接下去只有等死的份了。

六子終于也明白了輕重,他哀嘆一聲,說:“那麽我們怎麽辦?總不能等着他再來個回馬槍吧?你既然沒有把東西給他,他肯定不會放我們幹休!”

白翌擡頭看了看窗戶外的湖面,說道:“那麽我們就去和他談條件。”

一個夜裏我們三個人都沒有睡覺,六子緊緊握住他師傅給他入門的開光古玉,念了一個晚上的經。我守在窗戶邊,用衣架子把窗戶給卡死,以防水猴子開窗而入。因為我感覺這些水猴子其實都是擁有人類的智商,它們只是化為水鬼的死靈。既然如此那麽破窗而入這樣的手法估計也不是不會用。

倒是白翌,一個晚上都在摸着那塊劍格,思考的非常的深沉。六子幾次喊他,他都沒有聽到。我向六子擺了擺手,意思別打擾他的思考。現在我們能夠依靠的除了這塊玉劍格外再也沒有別的籌碼了。

一夜無眠,東方已白。月亮灑完了他最後的一絲光華,被耀目的日光所取代了。光照的有些刺眼,我撐起身體,摸了摸腦袋,原來守到最後我沒熬住,居然睡着了。我身上蓋着白翌的外套,他還在看那塊古玉,眼睛裏有些血絲,估計他一個晚上都沒合過眼。

六子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衣服都沒脫,手裏仍然死死攥這那塊開光玉,發出了打雷般的呼嚕。我扭了扭脖子,走到白翌旁邊,問道:“怎麽樣?有辦法了沒?”

他看我已經醒了,便拿回自己的外套,摸了摸臉說:“看來要解決,只有再去湖邊一次。至于這玉還是得還他,不過我們必須讓他留下不再害我們的承諾。否則指不定什麽時候我們就溺死在自家的洗臉盆裏了。”

我們其實并非是一定要這塊東西,反正對我來說這整件事都是一次倒黴的邂逅,我寧可沒來過這裏。想到此我向帶我們來這裏的罪魁禍首那裏瞥了一眼。

白翌看着我淡淡的繼續說道:“我現在的辦法都是猜測,所以說還是有一定危險的。能成功的幾率估計只有對半開,我想這事我一個人去解決,而你和六子先回城。如果……”

我馬上打斷了他的話,這小子什麽時候開始又犯個人英雄主義的毛病了。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既然有危險那麽就更加需要幫手。再說回去,回去事情就沒了麽?估計如果白翌失敗了我依然得淹死在自己家的洗臉盆裏!我堅決的說道:“我不回去,我留下來幫你。六子這小子太怕事,讓他回去也好。”

白翌搖着頭說:“這次我不敢保證能不能保護你,萬一你出事了。我……我怎麽向你父母交代。”

我瞪了他一眼,這小子把我當幾歲的小孩子麽……我加重了些口氣說:“你別煩,你小子嫌我沒能力就直說!我就說白了吧,你以為我不想跑?問題是如果你這裏失敗了,我能跑到哪裏去,午夜兇鈴你看過沒?哪一個是逃掉了?”

他聳了聳肩膀,貌似覺得我說的也有道理。做了片刻的思想鬥争後說:“那倒也是,那麽你留下吧,但是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我點點頭答應了。他看着我嘆了一口氣,搖着頭說:“當初我來這裏就感覺有一種消弭不去的怨氣,但是這裏并非是風水死局,心裏也不敢肯定,但是現在看起來當初的憂慮并非是空穴來風。”

他捏了捏手中的玉劍格,思考了片刻說:“其實你也大概猜到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傳說中投河自盡的人,而那塊石碑估計就是他最後留下的東西了。”他頓了頓說:“他死時既然帶着那把劍,那麽他就必定是吳國的貴族,而且一定與伍子胥有關系。”

我完全能夠明白白翌這樣的推理,的确如果夫差一直擁有那把鈎月古劍的話,那麽最後問鼎天下的不會是勾踐了。

我開口說道:“記得他碑文中寫到士為知己者死,難道他是為了伍子胥跳河的?而抱着鈎月古劍一起死只是為了報複吳王聽信讒言,陷害忠良?”

白翌搖頭說:“這個不知道,但是既然他肯為知己而死,那麽也算是一個義士。先去看他到底為了什麽苦守着湖那麽久還沒有消弭怨氣,說不定這才是我們轉圜的機會。”

我愣了半天,終于明白了白翌這些推論都是賭在那東西是個善類的基礎上,是去和一個有道義,有人性的鬼談談條件……希望他網開一面,放我們一馬。難怪白翌要我回去,這事擱誰身上都是沒有底氣的。

他看出了我的想法,尴尬的咳嗽了一聲。然後就去推趴在床上的六子了,那小子睡相太難看了,睡一個覺居然流了那麽多的口水,嘴巴吧嗒吧嗒的張着。被白翌一推,一個翻身,就對這周圍吼道:“水猴子!有猴子啊!”

我朝他腦門上一拍,這個家夥盡是丢我的臉,好歹算是發小,怎麽這副德行啊。我嘆了一口氣說:“六子啊,我和白翌商量過了,你先回去吧,這裏我們處理就行了。”

他終于緩過了神,坐在床上,摸了摸嘴巴邊的口水說:“你們能處理麽?實在不行我認識一個龍虎山的道長,要不然請他下山來幫忙下。”

白翌搖頭道:“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這個東西估計你請那道長來也只是拖他下水,最後害了人家。這種事還是自己解決吧。”

六子低頭想了些時候,最後說:“好吧,我反正在這裏也沒有幫忙的地方,這樣吧,我先回去,好好的查查關于這個湖的資料,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查出個眉目來。”說完牙也不刷,摸了把臉就穿上外套往門外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實在不知道他是真的急于想要查資料呢,還是想速度的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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