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玲園(一)
玲園(一)
莺莺燕燕這樣的形容詞是用在少女們的妙音嗓子,但是一大群這樣的妙音絕對可以稱得上噪音。我耳朵雖然塞着耳機但是依然被那種時高時低的聲音吵的腦神經痛。突然在衆多的“妙音”之中顫出了一句吓死人的女高音,我抽着臉回頭一看原來是躲在車後面的女孩子在講鬼故事,那個大嗓門姑娘馬上意識到自己叫的太誇張了,捂着嘴巴繼續催促着講故事的人繼續說下去。
我擡手敲了敲座位的靠墊說:“我說六子,你別給我淨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可告訴你這些都是學生,你別給老子我胡說八道的瞎扯淡。你就不能收斂點,像一個成年人麽!”
說故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不務正業的六子。或許是吵鬧聲太響,坐在我身邊的白翌抖了下肩膀,快要從瞌睡中醒過來了。六子從後面的座位探出腦袋來說:“我不是在宣傳咱們經歷過的那些事麽,這些可是咱們親身經歷的,怎麽叫做胡說八道呢?”
我一看見那小子把腦袋伸過來,便壓低了聲音說:“你小子別有的沒的都給說出去,這幫子小妞是月靈姐的門徒,萬一出事你自己去找那個金裝淑女賠罪去,別賴我身上。”
六子一聽到我說到白月靈,眼睛噌的亮了起來,一臉猥瑣的說:“別說,我還真不知道老白的有那麽漂亮的親戚,我靠,照我閱女無數的經驗,此乃珍品中的臻品啊!”
我順勢拉住那小子的衣領,差點把他整個人拽過來說:“你別給我瞎忽悠,我可告訴你,你小子閱個屁女我不關心,但是罩子放亮點,你那點道行估計只有人家的一個零頭,你別給我不識好歹,更何況她是白翌的的姑姑,咱們現在熟絡喊她聲姐,論輩分我們都得喊她姨!我靠,難道你對你家阿姨也會有這種賊心?”
六子傻笑着想要再說什麽,這時那個遇見喪喜鬼煞的趙芸芸也探出腦袋,問我們這裏有什麽話談了那麽久,我一看人家姑娘家在也不方便繼續爆粗口就笑嘻嘻的說:“沒什麽,你們繼續說故事吧。”順勢拍了拍六子的肩膀,還特別用足了力氣作為對那小子最後的警告。
趙芸芸看了看我身邊閉着眼睛打瞌睡的白翌,然後轉頭對我說:“那麽小安哥也一起來說吧,白大哥好像睡熟了。”
我擺了擺手說:“不了,車子開得本來就晃,有的坐我幹嘛站?你們繼續吧,到站了喊我一聲,我幫你們拿行李。”
趙芸芸對我笑了笑也縮回腦袋,玉珠落玉盤的笑聲又漸漸的嘈雜起來。我正準備塞上耳機也眯一會,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白翌摸着臉發話問:“到哪裏了?”
我瞅了瞅外面的景色發現已經出了市中心,到處是黃燦燦的油菜花田,估計是到了城鄉交界的地方。我回答道:“還沒到,估計還得開一段時間。”
白翌嗯了一聲稍微挪了下身體,擰開礦泉水瓶子喝了幾口,也不說話看着窗戶外面遍地的黃花,他拉開了些窗戶,風就那麽灌了進來,不是很冷,一掃前面的煩躁和嘈雜感,還有一股青草的香味飄進來。他過了一會說道:“五一節還得出來當苦力,還真的是委屈你了。”
我知道他在說的是這次的劇團演出,本來難得的五一長假,我準備回家看望二老一次,沒想到就在我準備去買火車票的時候白月靈來我們住處,要我們去給她的梨園班子幫忙,我們一不會唱,二不會拉,用膝蓋想也知道跑過去就是充當搬箱子的苦力的。
不過金裝淑女一微笑,我的思維就報銷,居然傻兮兮的就那麽給答應了下來。白翌作為侄子自然是沒有借口推辭,不過白月靈上門拜訪還真的來錯了時間,正好趕上六子來蹭飯,這下好了,在白月靈眼裏六子是第三個勞動力,而在六子眼裏這一次就是黃鼠狼掉進雞窩裏的美事。
說是去演出其實去的人也不多,還沒我們學校一個班級組織看展覽的人來的多,算起來也就七八個,當中就有我們之前幫助過的趙芸芸,她貌似也算得上是白月靈的得意門生。所謂的小型演出只是讓學生們唱幾段折子戲,不算是大型的排演,所以不用很多人跟來,就連樂師也是當地劇院裏的,到時候大家排演幾次自然也就有了默契。白月靈先給我們定住的地方,所以并沒有同行,于是我們就租了一輛小巴載着那群小丫頭片子去離本市不遠的一個小鎮子上演出。
Advertisement
我看白翌也醒了,拿下耳機納悶的問道:“老白,她們只是學生,怎麽也有演出?”
白翌估計還沒睡飽,少許提了提精神說:“月靈姐她自己有的時候會組織民間的演出活動,學校也贊成,一來可以給學生積累演出經驗,二來麽也有一筆額外的收入。不過畢竟不是專業級別的,都是比較小型的表演,有時候月靈姐還得自己掏住宿費和路費出來。”
我愣了一下,難怪要先去打點,搞了半天全都是月靈自己組織的,這才是當老師的樣子呀。我咳嗽了一下心裏思考着那天也少許帶學生去公園寫生,白翌瞥了我一眼說:“你別想搞什麽花頭,你以為潘禿子是死人?不過難得你肯來當幫手,也還真得謝謝你,否則扛箱子的估計就我一個人了。”
我被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用手腕撞了一下他說:“都是自家兄弟,搞得和外人一樣的幹嘛。再說了這不也可以當做是一次不錯的旅行麽。”住宿費都不用我出,還有一群妙齡少女陪伴,我都感覺自己是進了紅樓夢的大觀園。
他也哈哈的笑了起來,突然想到什麽從襯衫口袋裏掏出一串東西開口說:“對了,當初你扔出去的那個護身符被我踩壞了,我再送你一個吧,喏,拿去。”
我接過一看,發現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并非是市面上那種金銀的護身符,而是一種化石,是一個圓環形狀的,當中有些裂痕,顏色已經變成了石灰白,還有些發黃的痕跡,白翌幫我用一根鏈子給串起來,我拿起那東西朝着陽光下照着看,愣是沒看出這個裏面有什麽名堂。我問道:“老白,這玩意是什麽東西?怎麽感覺像是骨頭啊。你該不會拿一串雞骨頭來消遣我吧。”
我沒有看着白翌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這個小小的護身符上,就聽見白翌說:“嗯,是骨頭。不過這個玩意比你那金符來的有效多了,而且估計世界上也就這一個了。”
我一聽這串雞骨頭那麽值錢,馬上退給白翌說:“我靠,大哥,這東西那麽貴重,我那個雖然是金護身符,但是和你這個……骨頭比起來恐怕是九牛一毛,得了,壞了就壞了,下次我讓六子搞一個去,你那麽貴重的東西還是自己留着吧。”
他看着我半晌,解開護身符的繩子就往我脖子上挂,然後說:“戴着吧,說它值錢還不如說它有效,如果你以為可以賣錢的話,那麽也只有廢品回收站會來收了。”
被他那麽一說我對這串護身符就更加的好奇,便問道:“那麽這是啥玩意?別……別是什麽死人骨頭……”
白翌搖了搖頭,湊近看着我的眼睛說:“不是死人骨頭,我還沒那麽缺德,戴着吧,反正我說出來你也不明白。不過你最近千萬別拿下來,洗澡也給我帶着,總之不要拿下來明白麽?”
白翌做事出了名的不着邊際,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一個不會做無用之事的人,和他相處了那麽久不知道遇到了多少詭怪事件,在白翌的眼裏事情總是按照一定的規律進行的,這種人可能在情商上比較呆板,但是在問題的分析和處理上完全屬是個奔騰雙核處理器。況且我自己也感覺到最近身邊的怪異事件越來越頻繁,或者說是好像某種東西被啓動了,于是輪子開始轉動起來的感覺。但是白翌并沒有說什麽,可能是擔心我害怕,也可能是他發現的問題和我一樣只是一種感覺,自然不好說出來。難道要他學習肥皂劇裏的男主角,點一點眼鏡嚴肅又臭屁的說一句: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麽?不過,想着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骨頭總覺得十分的怪異,不自在的拍了拍胸前讓自己安心些。
司機開上了高速公路,馬上就加快速度,風也吹的更疾,公路兩邊都是綠化地,種着單一的植物,葉子上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把原本的綠葉子都給掩蓋了。白翌給完護身符後又準備窩着腦袋繼續打瞌睡,我關上車窗戶,也準備低頭眯一會,反正到了地方六子他們會知會我們的,到時候還得出力搬東西還不如現在好好的養養精神。
車子搖搖晃晃的,我時睡時醒,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是被白翌給搖醒,我揉了揉眼睛伸長脖子往窗外一看已經快傍晚了,我們的小巴停在一個棟老房子門口,這棟房子有些年頭,大門上紅色的朱漆已經脫落了一大半,整個門像是一個患了皮癬的病人,皺巴巴的漆皮搭在大門上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四周種了很多的樹木,郁郁蔥蔥的把屋子或多或少的遮掩了起來,加上天色有些昏暗,一眼看過去,大門後的建築只有一個灰黑色的輪廓。我抹了一把臉,白翌已經給他們搬箱子去了,我也擡手就拎了兩個旅行包随着他們一起下車。
一下車發現這裏其實就是一個私家小樓,院子也不大,附近的房子都和這裏差不多,黃昏照耀下顯得有些頹廢。周圍可以聞到煮晚飯蒸饅頭的香味,香味和老房子的黴味混合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感覺十分的膩。白月靈正在和一個穿着黑綢子旗袍的老太交談着,一看我們都下車了也就停止談話向我們走來。她告訴我們這裏就是讓我們住的地方,後院有一小塊空地可以讓女孩子排練用。
六子瞅着這個棟房子皺眉頭說:“月靈姐,這個能住得下我們那麽多人?我還以為會是旅館賓館什麽的。”
白月靈笑着說:“這裏是劇院給安排的地方,算是免費住宿。別看這一棟房子,裏面還是很寬敞的,東西廂房都有好多間空客房,我安排了一下,一個房間可以住兩個人,你們三個男的,是不是可以擠一擠住一間?”
六子回頭看着我們說:“我們三個住一間屋子?”然後嘴巴又嘀咕起來,我拎着旅行包走過去說:“月靈姐你看着辦吧,擠一擠也就擠一擠,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打地鋪什麽的。”
白月靈看我們都沒有意見,也就放心得笑着給我們介紹她身後的那個老太,老太一直微笑着看着我們一大群人忙裏忙外的,倒是沒有插一句話,有些不善于溝通的感覺,這也是這種年齡的老婦人都會出現的現象。她看上去至少有七十多歲了,臉上的皺紋非常深刻,不過保養的還算不錯,看上去臉色紅潤有光澤,外加穿的十分的體面,渾身上下穿着一套黑綢旗袍,沒有其他的裝飾,只是胸前別着一個蝴蝶胸針,倒是有一種舊社會書香門第的老婦人的感覺。
白月靈對我們說:“這位是張婆,房子算是她的,有什麽事情可以和她說,不要損壞了這棟房子的家具,這裏過去是一個國民黨軍官的府宅。叫做“玲園”再早以前是道光年間一個姓陳的鹽商故居,他建這個屋子是給他一房姨太太住的,所以屋內的格局都非常考究,歷史價值很高。”
被她那麽一說我便擡頭仔細的看了看這房子,雖然已經很老舊了,但是許多的細節部分的确都表現的十分精致,門樓橫仿(徽派建築中大門的門罩)上精心雕刻了百子嬉戲圖,一個個童子栩栩如生,門框兩邊刻的八仙拜壽,牆壁的青石板上也有四季花卉和鳥獸圖案,馬頭牆,小青瓦都雕刻着十分精美的圖案,什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各種詩詞花卉一股腦的刻在不大的庭院之中,完全是典型的徽派建築。看得出如果翻新或者重新維護一下,這裏肯定會煥發幾百年前富甲一方的豪商朱門的風光。而在其中表現女子秀美的石刻要占大多數,從這一點來看這裏的确是女子私密香閨。
六子是這方面的行家,他已經開始琢磨這房子裏是否有可以挖的值錢古董,東摸摸那磚瓦,西敲敲門板,時不時的嘴裏嘀咕着什麽。如果不是我去拽,估計他就得看上一天。白翌沒有多說什麽,卷着袖子扛着大箱子就往側廳搬。而白月靈則負責帶着那群女孩子去她們的房間。這個時侯老婦人已經不見了,估計也和月靈她們一起進屋子安排房間。院子裏只有我們和那個小巴司機,司機人不錯,看我們東西多也很豪爽的一起幫忙擡箱子。
白翌拎着一大包東西對我們說:“快搬吧,看這天估計晚上得下雨。”
于是我們迅速的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到了偏廳裏,其實行李也不算很重,除了幾個裝道具的箱子有些沉外,其他都是服裝什麽的,重倒是不重就是體積大了點,我們不一會就收拾完了。六子塞給司機一包香煙又付清了那筆車費就讓他回去了。
女孩子們都對這種老房子很有興趣,三三兩兩的結伴看屋子,我們哥三搬了那麽多箱子也實在沒有力氣參觀,走進大廳就往兩旁的位子上坐下。我環視這大廳四周,發現這裏要比院子外面還冷一些,屋頂很高,房梁的深處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那麽高的天花板也不适合挂燈泡。此時太陽的光線已經很微薄了,大廳顯得十分的暗沉,在房梁下還挂着黑白的老式遺照,人像模糊的看不清楚,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六子擦了擦頭上的汗說:“別說,這個房子很有特色,屬于清末時期最典型的徽派建築,我們待得估計就是大廳。”他指着那三扇大門說:“好家夥,居然用上等的黃梨木做門板,這種架勢也夠擺譜的,等有機會一定要收回去。”
白翌甩了甩手上的灰塵,補充道:“不過你們有沒有發現一點很奇怪?”
六子和我四處環視都沒有發現有什麽不當的地方,最後還是老江湖六子突然間哦了一聲說:“格局,這個大廳案桌上居然少了鏡子?”
我這才想到,的确,在徽派房屋擺設當中,有一個十分特殊的地方就是在大廳之中一定會有鏡子,鐘和花瓶這三樣東西,可以說別的地方最忌諱的兩樣東西鏡子和鐘卻在徽派格局裏有着很特殊的意義,幾乎每一個典型的徽派建築的大廳裏都必不可少。因為每當鐘響,它就會與左邊的鏡子,右邊的花瓶連成一句十分吉祥的話——鐘聲瓶鏡(終生平靜),用來祈求一生平安富貴。這家人處處都按徽派格局來布置家宅,大風水上也沒有什麽不當之處,為什麽會在那麽重要的環節上遺漏鏡子這個東西?
就在我們三個人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的這裏看看,那裏瞅瞅的時候,白月靈和那個黑旗袍的老太又走進來,老太太手裏拖着一個茶盤子笑着讓我們喝茶,這是老太太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十分的溫和。我們接過杯子,我喝了一口,不錯,上好的金銀花茶,說明老太還不算摳門。我問道:“月靈姐,行李都給搬到旁廳去了,還有什麽要幫忙的?”
白月靈微笑着搖頭說:“不用了,讓張婆帶你們去房間吧,我還得給學生們講講表演要注意的事項,你們收拾完了先去吃晚飯吧。”
白翌抿了口茶拎起旅行包就示意我們跟着張阿婆走,白月靈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感謝,我擺了擺手說沒什麽,然後也跟上白翌他們,回頭一看六子還想要和白月靈搭讪。這點我不用擔心,白月靈和那些小丫頭片子不是一個等級的,對付六子這個猴精綽綽有餘,對六子來說讓他吃點苦頭也可以長長記性。那麽想着我也嘆着氣自顧自的走了。
老人家老歸老,腿腳還十分的利索,我幾乎是小跑了幾步才跟上他們,老太太邊走邊開口說道:“你們三個大男人沒辦法和女孩子住一個地,所以我給你們安排了一個偏一點的廂房。”她的聲音很低,但是不是那種非常冷淡的聲音,而是感覺十分的溫和有教養,只不過因為穿着一身黑給人感覺難免陰沉了些。這個時侯除了大廳其他房間還是有照明的電燈的,不過都打開光線也依然十分昏暗。我對這棟房子的歷史很有興趣就問道:“張婆,這房子是屬于你的?你給咱們講講這個房子的故事吧。”
張阿婆笑着說:“不是,這房子是我給看管的。它是屬于我家小姐的,不過小姐很早就死了。”
我有些吃驚,阿婆接着說:“我家小姐是那個軍官的表妹,房子歸她所有。不過後來得病死了……死的十分的突然。”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終于更新了……青小丘那麽晚更新很不好意思,不過也沒有辦法,胃疼的時候只有趴床上,根本碼不了半個字,花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寫完這個故事,其實我一直很焦急,不過越急故事越亂,比如這個故事………………希望大家還是能夠耐着性子看下去,怎麽說這個算是主線一個很大的引線,差不多後面我就要陸續的寫出主線來了。呵呵,不過離故事打大結局還有些時間。等這個完結了,青小丘考慮這再開一個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