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陶岫試圖将手從未知的黑暗裏抽回,卻根本做不到。

那冰涼的未知生物摩挲纏繞着他的手背手心向手指攀爬,再逼迫他五指張開、它霸道地一點點卡進他的指縫、緊緊纏繞住他的食指。

下一秒,貼在指尖的創可貼似乎瞬間消失了,他的手幾乎生性猛地顫了下。

接着,陶岫驀然睜大了眼睛:

那冰涼的生物像在遵循着本能,正在一點點仔細舔舐着他指尖的傷口、摩挲着他的指紋,就像在吞噬他指尖剛剛冒出的血珠,血珠被“吃”完後,那生物仿佛下一秒要就着那細小的傷口徹底鑽進他的身體以索取更多……

酥酥麻麻的涼涼癢意順着那傷口傳遍陶岫全身,他身體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更詭異的是,他竟然不為此感到害怕。

反應過來時,陶岫微皺了下眉,他咬了下牙穩住身體,用力向外扯去,那生物不知是害怕了還是解了青年的不情願,竟然就此緩緩褪去。

他很順利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接着果斷地用力合上那扇門。

這時他才開始查看那只手:客廳的燈光下,那只食指上的創可貼果然不見了,詭異的是,那傷口竟然也消失了。

他原本帶着小小傷口的食指光潔如初。

但,被那生物攀爬過的地方,自腕上開始,無一例外全都留下了或粗或窄的深紅印記、泛着馥郁冷香——就像什麽生物占有欲十足地刻意留下了标記。

那印記簡直存在感十足,也絕對稱不上好看。

陶岫抽抽嘴角,回到沙發坐下,打通了醫生好友的電話:“是這樣,喬之安,今天能麻煩你過來一趟嗎,我不知道被什麽東西——”

說到這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難道說被咬了、或者被啃了一口?

但那玩意兒也不算咬他啃他啊,它甚至幫他“治”好了傷口。

對面的喬之安一聽陶岫說這話就有點着急:“喂?陶岫?你說話,你怎麽了?我馬上過來!”

陶岫回過神來,忙道:“沒事沒事,具體情況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總之就是我被什麽未知生物舔了,那時候手上有口子,也不知道它帶不帶細菌病毒。今天我不方便出門去醫院做檢查,你能過來幫我采個血送過去查一下嗎?”

剛下班的喬之安差點就忍不住罵人:傷口都和未知生物唾液直接接觸了還不快點來醫院,到底什麽不能出門的由比命還重要啊?

但他也知道,陶岫情況很特殊。陶岫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于是他嘆了口氣,認命地道:“你等着,馬上到。傷口你別亂動。”

完全不知道好友此起彼伏心情的陶岫:“嗯。多謝。”

電話挂斷,陶岫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布滿痕跡的右手,他膚色很白,便襯得那痕跡愈發觸目驚心。

依附在那之上的冷香依舊未散去。

這麽可怕的痕跡确實應該在第一時間去醫院,但說不清為什麽,他潛意識覺得根本沒事。

他甚至詭異地覺得剛剛那只未知生物對他并無惡意。

不過是智戰勝了潛意識,他認為還是去醫院檢查下才放心罷了。

想也想不清楚,陶岫便幹脆不想了,他随手打開電視,等着好友到來。

……

此時,雜物間的門後,失去意識的深藍觸手發瘋似的湧動、很快填滿了整個房間。

三只大狗被迫擠壓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薩摩耶的視線裏,床上不久前才重新陷入沉睡的主人食指輕輕動了下食指。

……

陶岫對此毫無所覺,依舊在看着電視。

喬之安到得很快,還帶了醫藥箱和工具箱。

大少爺坐在沙發上,看到陶岫的右手時驚呆了,他幹脆直接拉着青年另一只腕想起身往外走,再次強調:“你現在就該跟我去醫院。”

“真的不用。”陶岫用力将人掼下來,不知想到什麽,垂了眸道:“你先聽我說。”

喬之安看着好友的樣子一怔,還是無奈地卸了力道,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眼鏡,嘆了口氣道:“說。”

陶岫便原原本本将那扇門的意外講述了一遍。

講完後他思索一瞬,接着道:“現在我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适。而且,和那只生物接觸過後,我的傷口愈合了。喬之安,在人類至今為止對世界的認知範圍內,存在這種生物嗎?”

喬之安思索一瞬,十分肯定地道:“沒有。”

如果有,這個世界早就亂過一遍了。他家老頭兒那種位置的資本家也早就發瘋了。

頓了下,他不知想到什麽,瞳孔一縮:“你的意思是說——”

陶岫點點頭,安安靜靜看向那扇門:“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這個世界上還有和我一樣的存在呢?”

擁有這個世界的規則無法解釋的能力的存在,如果除了他,還有別的呢?

只是問題是,是那間房間的主人秘密豢養了這樣的存在、還是房間主人就是這種存在?

喬之安看着陶岫那張漂亮又帶着點開心期待的臉,眸子裏突然莫名浮起點帶着恐慌的傷感來。

他只莫名覺得,有一天陶岫會離他很遠很遠,會去到他的認知根本無法解的地方。

陶岫這時看向他,蒼綠的眸子美麗又專注:“你認為呢?”

鏡片閃了一瞬,喬之安那點傷感霎時消失不見。

至少,現在陶岫還在。

一瞬沉默,他挑了眉問道:“你想怎麽做?”

陶岫蒼綠的眼眸彎起來,那裏頭像是藏了點點星光:“好不容易可能找到了有着和我相似處境的存在,我一定要認識他。”

喬之安頭疼地捏捏眉心,正要試圖用性和邏輯去說服對方這樣做有多危險,陶岫卻已經把另一只沒有痕跡的手臂伸了過來,淺淺一笑,道:“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抽血就拜托你了。”

喬之安被那笑晃得一瞬愣神,回過神後,他抽抽嘴角敗下陣來,安靜地打開醫用箱開始為青年抽血。

陶岫和人類真的很像。他血液與人類沒有任何差別。事實上,連器官也是。所以看病當然是去醫院。

陶岫從前非常驕傲地對他說過,因為他從小就在非常努力用功地模仿,模仿人類的身體、行為、成長模式、生變化,吃了很多苦頭現在才會這麽像,才能和大家産生這麽多羁絆和聯系。

但他卻認為,陶岫的本心絕對不僅僅誕生自所謂的模仿。

直到今天,他還是堅持将陶岫當成他的同類,一個真正的人類。并且他知道陶岫會為此開心。

喬之安在各種念頭的幹擾下抽血也抽得非常完美,完全不會讓陶岫疼。

很快抽好,為了保險起見,喬之安決定立刻回科室化驗。

告別前,陶岫才想起明天(周六)和好友的約定,于是他道:“明天我還是出不了門,沒法去酒館,你要不來我家聚?我做飯給你吃。”

喬之安長得斯斯文文的,此時看着陶岫,英俊的臉上卻帶出點痞痞的笑意,他道:“那感情好。”

說罷便潇潇灑灑地開門離去。

……

第二天一大早,陶岫沒有等來喬之安,倒是先等來了警察同志。

那天接待他的警察帶着那袋金子上門,道:“我們調查發現,這袋金子的法定歸屬人就是你。考慮到你過來拿有風險,我們就給你送來了。”

陶岫瞪大了眼睛:“什麽?”

警察大叔接着道:“恭喜你中了大獎。”他指着手裏狗糧袋上的logo,道:“這是這家公司的回饋客戶活動,為了給客戶驚喜,除了上面一層,下頭的全是黃金。”

“而且全球只有一個中獎名額,你買中了,小夥子你運氣挺好啊!”

陶岫目瞪口呆:這袋金子價值快百萬了吧,怎麽可能會有公司做這種活動啊?

而且那天他袋子拆開看過啊,裏面明明是狗糧!

警察這時又道:“至于你的多肉,我們查過小區監控,是那天風太大,你紗窗又壞了,才把那些多肉吹下去,幸好下面是草坪,沒造成什嚴重後果。”

陶岫更震驚了:他陽臺的紗窗一直好好的啊,風怎麽可能把多肉吹下去……

警察大叔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盡職盡責地教育:“年輕人,這麽多金子你要保護好自己的生命財産安全啊,還有,高空墜物和紗窗損壞都非常危險,你以後要注意,明白嗎?”

陶岫腦子一片茫然,他恍恍惚惚接過那袋金子,表示自己以後會注意,又連忙道謝。

直到警察離開,陶岫都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

想到什麽,他連忙跑到卧室陽臺,接着瞳孔一縮:他起床時還好好的紗窗,此時竟然變得破爛不堪。

他連忙上前把窗子直接關掉。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來到客廳,接着不知想到什麽,倏然看向那扇門——難道是……

……

此時的門後将外頭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高大的男人站在門邊,俊美的面上滿是慣有的冷酷傲慢,只是一雙猩紅的眸子浮出絲絲縷縷的期待。

他伸出一雙蒼白有力的大手,正要握上門把手。

因着可以去那個年輕人身邊,薩摩耶開心地在腳邊撒着歡,接着,它不知想起什麽,對着男人“嗷嗚”叫喚了一聲,似乎在表達什麽疑問。

男人唇角浮起抹帶着些許得色的傲慢微笑,聲音低沉愉悅:“一些簡單的因果論把戲罷了。”他創造的東西當然自帶因果和邏輯。

即使外面對話中他不解很多詞彙,但他也知道,他非常完美地将那些黃金贈予了小家夥兒。

他一定會為這些驚嘆着迷。

心情更加愉悅,他正要打開那扇門。

外頭卻突然傳來門鈴聲,接着就聽到青年慌慌張張往大門處走去。

男人眉頭不滿地蹙起,握住門把手的動作一頓。

有讨厭的陌生人來了門外的這個家裏。

他還從那個人的身上、嗅到了愛慕的味道……

那個讨厭的陌生人愛慕誰?

房間裏的黑暗猛然一滞……

……

陶岫開了大門,喬之安帶着兩瓶昂貴的酒出現在那裏。

喬之安朝他挑眉一笑:“怎麽了?你叫我來的看到我這種表情?”

陶岫捏着眉心把人迎進來:“不是因為你。”

他熟練地把酒從對方手裏接過,抽抽嘴角感嘆道:“你不知道,我又碰到怪事了。”

……

視線死角裏,黑暗自門縫裏四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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