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陶岫像往常一樣進入家門時驚呆了。
他的家有陌生人進來過。
沙發上空空如也的狗糧袋子旁,鋪滿了金燦燦的金子,差點亮瞎他的眼睛。
而且,他卧室陽臺的多肉全都不見了。
面對這詭異的一幕,陶岫的大腦空白了整整一分鐘。
直到帶着那袋金子來附近的派出所報案,他都覺得恍恍惚惚不是很真實。
接待他的警察也一臉恍惚不解:“你是說,有歹徒進入你的家裏,但只偷走了你的多肉?”
陶岫:“也不能确認是歹徒?畢竟他還留下了一袋金子……”
警察:“對、對,還留下這麽大一袋…金子?”
陶岫抽了抽嘴角:“...是的。”
兩人相對無言一瞬沉默。
警察道:“你放心,我們會盡快調查的,有結果後會通知你。”
陶岫這才起身離開。
重新回到家後已經很晚,他把這次詭異的經歷甩出腦海,才放松下來去吃自己的晚餐。
吃完後,他開始處那袋他給狗狗買的鴨血。
很快煮好晾涼,他打開那扇門,将盛了鴨血的盤子放在原來的地方。
那間房間依舊沒有人在,不知怎地,今天連那只薩摩耶也沒在。
陶岫有點遺憾沒法撸狗了,還是輕輕合上了門。
其實他也懷疑過是不是房間的主人帶走了他的多肉留下了金子,畢竟比起從外面進來的歹徒,房間主人進他的房子再簡單不過。
但只要思考一下,就會發現這件事情的邏輯極其荒誕:一個很可能是社畜的陌生人被他的門打擾到了之後,趁着他不在家帶走了他的多肉還留下一大袋金子?
這怎麽可能呢?
怎麽都想不明白,陶岫幹脆不想了,他伸個懶腰走向浴室——明天還要上班,他要早點上床睡覺。
……
此時雜物間門後的房間,幾條深藍的觸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黑暗中,卻并未如意識不清醒時那樣粗|暴地進食,它們将那只盤子穩穩托起,遞送向黑暗深處。
三只大狗委屈地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薩摩耶這時大膽地“嗷嗚”了一聲。
一只觸手點在它毛毛的狗腦袋上,看在怎麽也是自己的狗的份上沒有直接鑽進它的腦殼解析它的大腦,只是最簡單地讀心。
接着一個富有磁性的優雅聲音自更黑暗處響起:“你在問我為什麽不見他?”
“呵,只供奉給我一顆果子和一些難吃的供品就想見我?怎麽可能。”
說罷他開始用自己的銀餐具品嘗那盤供品,突然,他的動作頓住了,聲音帶上點不解和興奮:“血?”
“他這次供奉了他自己的血?”
他話音剛落,黑暗中隐藏的無數深藍觸手開始自四面向那只餐盤無聲地湧去,它們很快就将餐盤中的鴨血吞噬得一幹二淨。
吃完後男人将那只盤子随手丢給家裏的清潔工薩摩耶,他回味着供品的味道,有點不解地自言自語:“但為什麽沒有之前的體||液甜美?”
難道他的身上,最甜美的部位是口腔嗎?
他每天想盡各種辦法為他供奉供品,最後實在找不到別的,于是只能為他獻上他的不那麽美味的血?
多麽虔誠的小家夥兒啊!那麽現在至少應該賜予他見證一次自己的降臨。
于是一條深藍的觸手緩緩纏上把手,“咔嚓”一聲打開了那扇門……
濃稠的黑暗随着無數粗壯的深藍觸手無聲地向門外湧動,很快就侵蝕了外面被溫暖燈光填滿的溫馨空間、仿佛要将這裏徹底吞噬。
不遠處的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傳來,逸出幾縷溫暖的水蒸氣,很快便被觸手貪婪地吃掉。
三只大狗壓着那只空盤子慘兮兮地趴在地上,不敢動也不敢叫。
一條觸手就要纏上浴室的把手,突然,門內黑暗中已經起身向外面走去的男人揉了揉眉心,又重新坐下,道:“不好,我又要進入沉睡了。”
門外就快将客廳整個填滿的黑暗與觸手動作戛然而止,幾乎一瞬間便收回了門內。
只是在男人徹底陷入沉睡後,依舊有一條未來得及收回的觸手遺留在門外,在客廳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某種詭異美麗的深藍。
半晌,門裏的薩摩耶才“嗷嗚”一聲跑了出來,盡職盡責地将主人這節觸手拖回了門內,接着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關上了門。
安頓好主人後,它還是哀怨地做好了清潔工的工作,“清洗”了那只盤子,将它放回原位。
另外兩只狗狗看着勤勞工作的同伴,似乎是良心發現,便叼來了水壺踩着主人去澆床頭那一盆盆擺放整齊的異世界植(多)物(肉)。
……
陶岫洗澡時總覺得自己隐約聽到了狗狗的叫聲,洗完澡後,他穿着換好的睡衣擦着半幹的頭發來到客廳裏,訝然地眨了眨眼睛:明亮的燈光下,這裏空空如也。
那扇門依舊關得好好的。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裏有點冷。
陶岫搖了搖頭:一定是因為今天遇到了詭異的事情他太累了。
于是他舒展了下身體,進入卧室上床睡覺。
一夜無夢。
第二天,陶岫照常去上班。
白玫瑰叢依舊神采奕奕,沒有任何凋零或繼續生長的跡象。
那個奇怪的年輕人今天也來到了植物園、縮在一個角落裏什麽都不做。
不知怎地,他比之前還要憔悴,眼窩深陷而青黑。
陶岫再也看不下去,直接坐在了他旁邊,遞給對方一瓶水,溫和地道:“能說說看發生了什麽事麽?或許我可以幫你。”
年輕人身體僵了下,擡起頭來時褪去了以往見到陶岫時的恐懼,他苦笑着看向青年,搖了搖頭。
陶岫眉頭微皺地看着他,思索一瞬,道:“很不舒服的話,或許你現在該去醫院。我可以幫你付醫藥費。”這個人明顯看起來身體很不對勁。
年輕人面上浮出點自嘲,又帶着些許解脫:“不用的。今天已經周四了,還有三天,就徹底結束了。這樣也很好。”
陶岫一怔:“什麽?”
林枚只是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只是向陶岫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枚,以前在一家公司當財務,現在是無業人員。你可以叫我小林。”
陶岫眨了下眼,握住了那只手:“陶岫。”
松開青年的手後,3號玩家林枚面上帶着清晰的慶幸:這麽溫熱的手,根本就是人類啊。
他怎麽能在現實世界裏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
幸好他沒有在現實世界裏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
來到這裏後,他第一次露出發自心底的笑,仿佛壓在他心頭的石頭徹底消失了,他看向對方,道:“那個,可以給我200塊錢嗎?我想回我老家看看。但我沒辦法還你。”
還有三天時間,他只想回家看看。他老家其實離這裏不遠。
他不會連累他的家人,只要遠遠看他們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陶岫:“當然。”話落後,他便從皮夾裏拿出三百塊遞給對方:“別拒絕,剩下的錢是給你用作從這裏到車站的車費,你還可以吃點東西。”
林枚深深看向陶岫,紅着眼道:“多謝。”人生的最後時刻,接觸的是這樣溫柔善良的人,這真的很好。
頓了下,他緊緊看着陶岫,認認真真道:“我相信是它選錯了目标。”
一個人類怎麽可能會是傳聞中可怕冷血的副本核心。
“但是,參加的人并不會在意這些,他們一定會向你下手。”
那群亡命之徒只想完成任務活命和獲得收益罷了。
“有個人叫陳季,能力是【固體壓縮】,他盯上了你已經在計劃接近你了。今天下班後,可以請你在家裏休息三天嗎?不要出門,也不要讓陌生人觸碰你。”
4號死了,1號被警察抓了,現在只剩下2號陳季。只要躲過他,青年就是安全的。
陶岫瞳孔一縮,他道:“說實話,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可以解釋下嗎?”
林枚苦笑了下:“抱歉,不能。”
任何人卷入這場游戲裏都會變得不幸,青年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得好。
雖然他不清楚現實世界中真正的核心在哪裏,但系統不可能永遠鎖定錯誤,下一波玩家進來後一定會去真正的核心,陶岫只要不知道任何關于游戲的信息,就不會被牽連。
半晌,陶岫看向他,蒼綠眼珠澄澈剔透,他道:“我不會再問你由。接下來三天裏,植物園會歇業,我會在家裏休息,不會出門。多謝你的提醒。”
林枚這才松了口氣,他認認真真和陶岫道了別,才起身離開。
快要走出這一小片植物區時,他聽到青年叫住了他:“如果你回老家後還會再回到A市,如果那時候你還是沒有工作,感興趣的話,可以來我這裏上班。”
林枚步子頓了頓,瞳孔一縮,卻只是苦笑了下并未轉身,他朝陶岫灑脫地擺了擺手,離開了這裏。
……
這天下班前,陶岫在植物園門前挂了歇業三天的牌子,又在植物園的線上賬號同步了信息。
回家前,他去生鮮超市買了足夠三天的蔬菜肉類水果,順便還買了一袋新的狗糧。
難得休假,晚上他便親自下廚炒了熱菜,還炖了魚湯。
他廚藝向來很好,只不過太久不正經做菜,切菜時切到了手指。
他并未在意,很快利落地處好冒出的血珠,再用創可貼包紮起傷口。
飯後洗漱完,他再次拿着盛滿狗糧的盤子站在雜物間的門前:其實他有點猶豫。
畢竟先不說這扇門打擾到了房間主人本來就是他不對,而直到現在他都不認識房間主人,老是這麽私自喂人家狗其實不太好。
但他真的很喜歡那只狗狗啊。怎麽可能有人見到那樣可愛毛毛那樣軟的狗狗不去撸它。
陶岫在心裏默念着最後一次,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他照常把盤子放進那片黑暗裏,正要把狗狗叫出來,卻突然瞳孔一縮:
依舊無法看透的未知黑暗仿佛瘋狂湧動了一瞬,那裏頭,有什麽無比冰涼的東西握住了他的手。
更準确說,是纏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間,他有種近乎心悸的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