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歇

歇

或許是成日緊繃的心難得放松了，以至于人的精神也舒服了許多。

這一夜，夏曉星睡得很安穩，一直睡到了中午。

很少失去上午的人呆呆地坐了起來，頭發亂糟糟的，盯着一旁的時鐘愣了神。

居然十二點半了……

夏曉星花了好半天才消化完這個消息，一邊掀開被子下床，一邊去摸枕邊的手機。

屏幕一亮，一堆軟件廣告和各種消息都彈了出來，成堆排在面前。

微信界面排在所有置頂下面第一個的，是喬世錦。

十分鐘前，對方發來了消息。

夏曉星抓了抓頭發，随意點了進去。

從半夜他說過晚安後，喬世錦連着給他發了十幾條消息，還不是同一時間發的。

他是一晚沒睡嗎？

夏曉星扶着腰刷牙，手機被放在了架子上。

然他剛剛清完泡沫，洗了把臉，手機就又震動了一聲。

一看，果然是喬世錦發來的。

“……”

夏曉星的神情複雜且微妙，他習慣性想回個句號，卻又在發送前硬生生止住，怕對面那個喜歡胡思亂想的大學生以為自己是無語。

【還沒醒嗎？果然昨晚應該早點送你回去的。】

夏曉星挑了這句回複：【醒啦】

嗯，非常完美的一句話，一點都不生硬，絕對不會讓人多想。

考慮到對方心情的夏曉星對自己發的消息很滿意，同時切換聊天框，回了昨晚同學發來的消息。

寒假期間，大學生普遍放假放得早。原本同屆的同學早就都回了家鄉，不少都在省城。

以往和他玩得挺好的幾個哥們，這幾天老問他什麽時候有空，想跟他出來聚聚。

盡管夏曉星的人生軌跡跟他們有了偏離，平日也因繁忙而很少聯系，但往日的同窗情還在，那些珍貴的回憶依然清晰。

說不想去是假的。

可他真沒法去。

一是沒空，二是省錢。

南城雖然離省城不遠，可打車和動車票也是要錢的，來回就是一百多，聚會吃飯更是少不了一筆。

而夏曉星所有的經濟來源，除了父母和奶奶留下的以外，就只有打工掙來的這點。

省城工作不好找，沒幾個人會要一個還在念書的高中生，哪怕已經成年。何況省城雖然有房，可水電費都得自己交，物價又高，日常開銷比南城大得不止一星半點。

至于酒吧這個工作，那是去年在南城調整狀态時，經人介紹來的。那會兒他也沒想好自己是複讀，還是直接上社會打工，所以進來的比較順利。

有過經驗後，寒假他再來自然沒什麽阻攔，大家都很歡迎。

當然，選擇在南城過寒假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哪怕他在省城長大，南城也是他的故鄉，他的父母與奶奶都長眠于此。

想到親人，夏曉星眼底流出一絲落寞與辛酸。

合家團聚的春節，所有人都将跟親人聚在一塊兒，阖家歡樂。

而今年，會是他人生中第一個獨自過的春節，沒有團圓飯，更沒有親人在身邊。

并且未來還有無數個這樣的春節。

夏曉星抿唇，趕忙打消了這些負面情緒，以免影響自己今日的狀态。

他猶豫再三，還是拒絕了好友的邀請，說自己今年實在不行。

面對好友哀嚎的信息轟炸，夏曉星一邊發表情包回擊，一邊去櫃子裏找出了泡面。恰好熱水也燒好了，“叮咚”一聲自動關機。

和好友結束聊天後，他才再次切回微信，喬世錦的聊天框又亮着紅點，有五六條消息。

最新一條是兩分鐘前發的。

【在忙嗎，怎麽不回我了啊】

消息後面跟了個委屈的黃豆表情。

怎麽跟只可憐巴巴的小狗一樣？

夏曉星失笑，将泡面推到桌子一邊，翻開了面前的試卷。

【來了來了，剛剛在找東西吃】

他飛快打字回複，怕屏幕後的人蔫壞了。

現在已經快下午一點了。按之前定好的計劃，今天他得寫完剩下的兩套化學卷子，還有一張英語周報，以及昨天做剩的半張數學專項練習。

周報本該是淩晨那會兒收工回來做的，結果他跟人散步去了，回來太晚太累，洗漱完就睡覺了。今早原計劃也是九點起床的，誰知道一覺睡到了十二點多。

安排好的事情沒做完，就得堆到後面一起做。本來他每天安排的時間就很緊實，現在好了，事多了，時間少了，他更忙了。

夏曉星嘆了口氣，趁着泡面還沒好的時間，抓緊寫了道數列大題。

距離下午上班沒剩幾個小時了。

他抱着泡面吸溜着，又抽空回了喬世錦斟酌半天才發來的消息。

就那麽幾個字，費老半天幹什麽？

他還得及時回，否則對面又會忐忑，自己腦補半天。

夏曉星頭疼又無奈，有種自己在哄小孩的感覺。

不過也哄不了多久。

等他吃完面，他便飛快地打了一堆消息，說自己要寫作業了，晚上有空再聊。

發完後，他也沒空去等喬世錦回信息，手機直接開了免打擾，扔到一邊充電去了。

房間采光還算好，窗外的陽光能大片大片照進屋子裏，暖洋洋的。

夏曉星懶得換衣服，套着個羽絨服就唰唰算着題，暖水袋擱在腿上，倒也舒服得很。

除了腦袋在加速運轉思考，其他的一切都很安寧。

人一旦專注起來，時間就流逝得飛快。尤其是寫作業這種事上，大題一算就要許久。

等夏曉星對完周報答案，分析完錯誤後，已經快五點了。

他放下筆，抻了個懶腰，同時扭頭朝窗外看去。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外邊早已不似剛寫作業時的晴朗，透進來的風也變得涼飕飕的。

夏曉星簡單收拾了下桌面，又盤點了遍作業。雖然高三作業多，但好在他臨近寒假時就不停抽空趕作業，等真正放假時，也不會有那麽多。

今日計劃的那些作業裏，他還差一套化學卷子。

下午做得已經算快的了。

夏曉星心想着，今天也不算太差。

他起身拔了數據線，看都沒看手機一眼，就去衣櫃翻衣服去了。

今晚他得真正工作，需要和樂隊主唱輪着上臺唱歌，當然，也有一塊表演的。

這會很費嗓子。

夏曉星盤算着，套上加絨衛衣和厚厚的直筒褲，又去架子上拿了瓶前兩天買的金銀花露，一手搭着羽絨服，一手抓着手機和鑰匙，換過鞋就出門了。

下樓時，提前定好的鬧鐘響起，他随手劃掉，又取消了免打擾模式。

除了一些推送消息外，就只有樂隊幾人在群裏的聊天，以及喬世錦下午發的私信了。

他也沒發什麽，就說加油學習，又說自己今晚還會去酒吧，晚上見什麽的。

夏曉星沒怎麽在意，回了個OK的手勢後就把手機踹進口袋，頂着寒風匆匆趕去酒吧門口。

懷舊酒吧是晚上七點正式營業，一直到晚上一點過後關門。至于具體是幾點收尾，要看每天酒吧內的人什麽時候走完。

節假日期間人多，比較有情調的人也多，有時候酒吧會開到淩晨三點。不過幸好來這的都是追求所謂的安寧與情調的人，深更半夜即使喝醉了也不會出亂子，他們開得都放心。

開了鎖後，夏曉星先去開了暖氣，又去找了掃把簡單掃掃灰塵，再将桌椅擺好，支了幾把裝飾性的傘放在露臺那邊的桌子旁。

沒一會兒樂隊的人就來了。

幾人嘻嘻哈哈的聲音從底下傳來，夏曉星擺好一桌後轉身，正巧幾人踏完樓梯走了進來。

“嗨小星星！”

那個姐姐姓林，是樂隊主唱，性格熱情活潑，平常大家都喊她雙木姐。

夏曉星笑着應了聲，又和其他幾人打了招呼。

懷舊酒吧規模不大，駐場樂隊也只有四個人，除了主唱是女生外，其他都是男生。

幾人都是小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都有着自我追求，因志同道合而聚在了一起。

夏曉星很喜歡這種氛圍，很享受和他們在一起的歡快。

“小星星，你先去換衣服歇會兒吧，剩下的交給我們。”

雙木說着，推着夏曉星就往門口走去，又扭頭指揮着人：“十四！你擺桌子去！水子去調試下設備，程哥你去看看吧臺。”

被點名的三人都比了個OK，分頭幹活去了。

雙木性格好，活潑又不失穩重，加上是唯一的女生，不僅是他們的隊長，還是真正意義上的老大。

夏曉星乖乖去了更衣室，換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衣裳。

今晚工作量大，所以他穿的是半長袖黑T，直版牛仔褲，腰間圍了件疊穿半身裙，比起來時清涼了不少。

得虧酒吧暖氣早開起來了，夏曉星出來時不算冷，否則他真想換回全套加絨加厚的衣服。

調酒師剛好也來了，跟夏曉星在門口打了個照面。

他帶着黑色口罩，露在外邊的一雙眼彎了起來，望着夏曉星調侃道：“十八就是好啊，大冬天穿這麽少，帥得一批。”

夏曉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笑了聲。

調酒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趕緊進去暖和着，不然要感冒了。”

說完，他就摘着口罩進去了，夏曉星緊随其後。

沒多久就有人推門進來了，樓下的風鈴響了又響，最先到的幾批人挑了位置座下，邊聽着音樂，邊随意唠嗑着，等着酒吧正式營業。

懷舊酒吧在這一帶一向出名，還沒到七點，裏邊就坐了不少人。

雙木望了一圈，跟同伴示意之後，便準備着上臺了。

而夏曉星卻被幾人圍着搭話，有昨日想跟他搭讪但苦于喬世錦一直霸占着他而沒機會的，也有今日一見就想和他聊的。

夏曉星好脾氣地站在那，和他們談笑風生。

他清澈帥氣的模樣确實招人稀罕，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的年紀，青澀又随和，看一眼都叫人喜歡。

即使臺上正打着光唱着歌，喬世錦甫一踏進，第一眼瞧見的也是站在角落跟人聊天的夏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