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克制

克制

喜氣洋洋的音樂響起，瞬間回神的夏曉星跟着樂隊動了起來，挂着燦爛明媚的笑容，動作大開大合。

是意外的活潑開朗。

喬世錦靜靜地坐在角落，坐在燈光黯淡處看臺上的人，神情晦暗不明。

這些天，他見過夏曉星落寞、溫柔、積極、诙諧、羞赧，甚至是壞心思欺負人的模樣。

可這般燦爛明媚如陽光的樣子，他算是第一次見。

非常有生命力。

喬世錦想着，視線緊緊追随着夏曉星，心髒随着他的動作跳動，砰砰砰地加速。

濃烈的感情彙集，于心頭滾燙翻湧，在喬世錦與夏曉星對視的一刻，瞬間噴湧而出——

兩個人都像是被燙到了似的，雙雙一怔。

随後，臺下的人加深了目光中蘊含的情意，臺上的人恍惚一瞬，匆忙挪開視線。

熾熱，滾燙。

好像要把他看穿。

夏曉星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強有力地跳動，感受到異樣的情緒在血液裏流動，叫他很是心悸。

也許是心理作祟，他總覺得粘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視線很灼熱，裏頭也不只是有愛意。

連日來純到沒邊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絲壓抑已久的感情。

夏曉星忽地想起了前兩日的夜晚。

那一夜他們聊了很多很多，內容十分雜亂，愉悅的氣氛一度達到巅峰。

兩人都聊上頭了，以至于在分別時都有些意猶未盡。

夏曉星克制力強，只是望着喬世錦的時候，帶着幾分難以察覺的留戀。

他在想，要不要叫人上去坐坐。

而喬世錦不一樣。

陷得最早最深的人壓根挪不開眼，愛慕溢滿眼眶，幾乎能拉絲。

在這樣的注視中，夏曉星一點一點被侵襲，漸漸傾向于肯定的想法。

然就在他要開口時，喬世錦忽地彎了彎嘴角，同時撫上了他的臉龐。

是要……親麽？

夏曉星看着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臉，思緒恍惚，目光飄飄然落到了對方的唇瓣上。

“夏曉星……”

他聽見喬世錦在喚他。

“我……”

他清楚看見了喬世錦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

撫着他的人遏地啞言，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裏，怎麽也發不出。

夏曉星擡眼望去，恰好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執拗。

和占有。

但轉瞬即逝，被主人藏得很好。

就跟現在一樣。

夏曉星一個轉身，掃視全場，又瞥了喬世錦一眼。

對方正舉着手機拍照。

他看不見的屏幕裏，正巧是方才他望過來的瞬間。

舉着手機的人精準按下拍攝鍵，這一秒永遠定格。

一曲終了，臺下氣氛歡快熱鬧，掌聲雷動。

這是年前最後一次表演了，幾人下臺後都舒了口氣。

“今年的活總算是幹完咯！”

雙木歡呼着，從吧臺那接過自己的小酒，噔噔噔地跑來。

夏曉星向後仰了仰身體，笑道：“你們總算是能休息幾天了。”

“不不不。”雙木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不是我們能休息了，是你總算能休息了！”

“啊？我？”夏曉星一時不明所以，懵懵地指了指自己。

雙木咬着吸管，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的，“嗯哼~當然是你。”

“也不知道是誰每天都要辛苦讀書，寒假只放個兩周也就算了，這麽點時間還得上班。”

雙木揶揄着，“十八歲男高苦得噢，上班讀書輪流轉，姐姐看着都心疼~”

話音未落，其餘三人都笑了起來，唯獨夏曉星邊笑邊紅了耳根。

雖說他也是個會調笑的，但他每次跟幾人聚在一塊兒時，他都是被逗的那個。

還常常被逗得臉紅。

這要是讓他以前那幫朋友知道了，定是得笑他兩三天。

“好了好了，你就別逗他了。”

儒雅的程哥說到，看似是護着夏曉星不被雙木鬧，實則是跟着打趣，“讓他先溜吧，免得有人等着急了。”

他說得輕飄飄的，卻讓夏曉星更不好意思了。

在幾人更為歡快的笑聲中，夏曉星根本邁不開腿，只能靠着臺子，擡眼看向一處。

正巧看見了朝這走來的喬世錦。

“哎喲。”

雙木曲着手肘，輕輕撞了下程哥，視線在夏曉星和喬世錦身上來回換，十分興奮，“預言家刀了。”

她這一說，三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還未消停兩秒，就又笑嘻嘻地鬧了起來。

夏曉星好笑地扶額，無奈地看着喬世錦過來，心裏卻是隐隐期待。

不得不承認，喬世錦迫不及待過來找他這一點，他很受用。

有種自家小狗四處尋他的滿足感。

“來了？”

夏曉星笑到，又往後靠了點，腰背舒舒服服地卡在那，整個人悠哉悠哉的。

他那個位置正好是個小角落，這個姿勢又剛好讓他卡在角落裏，似乎只要站在他跟前，兩手一撐，他就會變得十分被動，怎麽都逃不開。

喬世錦暗了暗眸子，克制住了想走過去的欲望，迫使自己停在了幾步遠的地方。

“小星星，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送送客噢~”

一向善解人意的雙木笑嘻嘻說到，沖夏曉星眨了眨眼，一邊拉着幾人離開，一邊補了句：“你們好好聊哈。”

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也要去送客的夏曉星就這樣被扔在了原地，無辜地看着幾人離去的背影，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這樣……被丢下了？

夏曉星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麽。

喬世錦也是一臉懵，呆呆地看了看幾人，愣愣道：“他們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

說着說着，夏曉星就忽地靈光一閃，立即反應過來了。

他扭頭好笑地望着喬世錦，笑得一臉無奈，“也許是想給我們留空間吧。”

這話說得暧昧又隐晦，但喬世錦聽懂了。

剛剛還起了想法的人這會兒純情得不行，甚至有些不敢看心上人的眼睛，只敢抿唇默了默，轉移話題道：“那個……我列了個清單……”

夏曉星看他這樣就想笑。

他沒了被人逗的羞澀，反而起了逗人的興致，于是順着話說到：“購物清單嗎？給我看看呢？”

喬世錦乖乖調出界面，将手機遞了過去。

誰知夏曉星竟是沒接，只把頭側了過去，就着喬世錦的手看。

兩人的站位也是微妙，以至于從喬世錦的角度看，就像是夏曉星主動往自己懷裏湊似的。

喬世錦抿唇，垂在一側的手暗自握拳，盡力放輕呼吸，努力克制住把人抱進懷裏的想法。

被釣得死死的。

始作俑者夏曉星看着微微抖動的屏幕，面上不顯，心底卻是樂得不行。

惡趣味十足。

他掐着時間咂摸了會兒，裝模作樣地滑了滑屏幕，一副認真浏覽樣，實則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逗得差不多了，他便掀起眼簾看向喬世錦，依然維持着那個暧昧的姿勢，笑吟吟道：“我覺得沒問題，你要是想到別的就再補充，我聽你的。”

溫柔的語調，暧昧的言語，親昵的距離。

喬世錦心髒狂跳，視線一寸寸下移，直到定在對方的唇上。

喉結滾動，他幾近按捺不住。

看穿一切的夏曉星沒說一個字，而是靜靜等着，想看他會有什麽動作。

親嗎？

夏曉星想着，忍不住猜測喬世錦會不會湊過來。

如果湊過來了，他在最後一秒是徹底躲開還是偏過去呢？

鼓起勇氣俯身，結果沒親到，會不會特別失望？

念及對方失望至極後的委屈樣，夏曉星又有些不忍心。

不然就給他親？

可還沒表白呢。

就在夏曉星自個兒猶豫不決時，喬世錦先一步動作了。

死死壓制住那點欲望的人輕輕舒了口氣，将手機塞回大衣口袋裏，回了夏曉星的那句話：“那先這樣，到時候看見別的什麽的再說。”

夏曉星挑眉，饒有興趣地打量了喬世錦一眼，對他的自制力感到有些驚訝。

不愧是隐忍了十多年的人。

“行啊，那等明天吧。”

語畢，夏曉星望了眼大廳，發覺酒吧內的人已經沒多少了。

今晚也差不多了。

他直起腰板，挺了挺背，簡單活動了下筋骨，“快到收場時間了，今晚估計會忙得久點，你要不先回去？”

聽這話聽了好幾天的喬世錦拒絕地無奈又自然，“不用。我留下來幫忙。”

前幾日裏，每當他回答完，夏曉星就不會再說什麽了，只會沖他笑笑，道個謝。

可今日夏曉星卻反常道：“你這都幫了多少天了啊？收場本來就麻煩，今晚事更多，很累的。”

怎麽又拒絕？

喬世錦一怔，下意識以為夏曉星是不想讓自己留下，一時皺了皺眉，覺得心底有些酸澀。

這都持續好幾天了，他以為兩人已經達成共識了。這會兒忽然三番五次地拒絕，很難不讓喬世錦多想。

究竟是只拒絕幫忙，還是連帶着他一塊兒拒絕了？

敏感的喬世錦不免又開始胡思亂想。

瞧他那落寞樣，裝模作樣的夏曉星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哈哈哈好了好了，別亂想有的沒的，我逗你玩呢。”

“啊……啊？”

喬世錦呆愣回神，眨巴眨巴眼，很是無辜好騙。

“你想幫就幫呗，誰會拒絕願意幫忙的好心人呀。”

夏曉星笑道，眼尖地看出喬世錦對“好心人”這一稱謂不滿，便又促狹地眨了眨眼，調侃道：“不過你老是跟着我……怎麽，對我圖謀不軌呀？”

！

這約等于是把兩人之間那點心照不宣的事擺到明面上來了。

說實話，這幾日裏，兩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态度，也都清楚只差一個捅破窗戶紙的契機。

饒是喬世錦再忐忑、再不安、再小心翼翼，在接連幾日的相處中，他也知道夏曉星對自己是有感覺的。

他早就想過表白了。

也确實有所準備。

本來一切都計劃好了，可誰知此刻夏曉星說了這種話，大有要先一步捅破窗戶紙的意思。

喬世錦喜悅之餘，是自己制定的計劃沒法進行的微微懊惱。

可那又怎樣。

他望着笑吟吟的夏曉星，心底雖是在猶豫着要不要計劃提前，嘴上卻大大方方承認道：“嗯，是這樣。”

他應得幹脆，一記直球把夏曉星打懵了。

察覺夏曉星的反應，喬世錦便立即清楚對方只是在試探着開玩笑，并沒真的打算揭開這層關系。

盡管有些失望，但喬世錦更多的還是喜悅，以及對自個兒計劃能繼續進行的滿足和期待。

本就應該再等等的。

喬世錦想着，情緒雖是有起有落，但變化幅度并不大。

他只是試探我的态度罷了，怎麽不算是一種變相的互通情意呢？

很會自我攻略的喬世錦心放得很寬，察覺到夏曉星因接不上話而有些窘迫時，立即緩和了氣氛，輕松道：“但我遵紀守法，不幹那檔子事。”

他将夏曉星那話的意思扭了個方向，回到了圖謀不軌本身的貶義上。

夏曉星短暫怔愣後，莞爾一笑。

他也懶得再去思考前面那些話是否有別的意思了，直接順着臺階下了。

“那你真乖呀。”

明明是順着說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麽，越聽越覺得像是誇小狗的。

夏曉星暗暗咋舌，大腦飛速運轉，想着要不要再補點什麽。

他是覺得這會兒不大适合開這種玩笑，但喬世錦沒這麽覺得。

不知道是看出了夏曉星的心思，還是真的這麽覺得，總之他是接過了話頭，颔首笑道：“當然，我一向乖，誰都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