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小姑娘,許久未見,近來可好?”祈老走進胡荔的店鋪,手裏握着一副卷軸。

胡荔聽出她的聲音,倏地擡眸,想起鳳叔知曉她身份一事,不由眉頭一緊,問:“祈老,您老來找我作甚?”

對方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回來,怕不是什麽好事。

祈老站到櫃臺前,瞧出胡荔的局促,笑答:“請你做一回打手。”

胡荔疑惑:“打手?”

她這細胳膊細腿的,可不覺得自己是做打手的料,再者,做打手這事恐有丢命風險,可不能答應。

胡荔如此想着,就要拒絕祈老,祈老卻言簡意赅道:“酬金一千靈石。”

一千靈石?!胡荔在客棧打工半個月,都不敢想的數字。

但這樣的好事,十有八九有什麽貓膩。

所以胡荔思索一番,還是拒絕:“祈老,您這價太高,我無福消受。”

“哦,是嗎?”,祈老将卷軸放在櫃臺上,單手撐頭,慢條斯理威脅,“你若不答應,我可要去同天衍宗那位少宗主說,她身邊養了只小狐妖呢。”

胡荔:?!

她雖知祈老能透過黑袍認出她,也知鳳叔已經清楚了她是狐妖這一點,但沒想到祈老竟知道她潛伏在顧笙身邊。

起初,她以為祈老是席清揚的外挂老爺爺,但現在看來,祈老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這種X光成精的人物,也不知是倒了什麽黴,叫她碰上了。

“說吧,要我去打誰。”胡荔妥協。

祈老笑笑,回:“不是叫你打誰,是叫你貼身保護我。”

說着,她鋪開手裏的卷軸,展開一幅水墨畫:“此畫名為‘山水澗’,畫中有一上品法器,叫墨心硯,我要你與我一道入畫,取這法器。”

胡荔垂眸,打量那畫:“現在就進?”

祈老搖頭:“入畫需有人護法,怎是說進就進的。更何況,這畫是仿品。”

胡荔目光從畫上移開,重新正視祈老:“那您老的意思是?”

祈老:“明日此時,來萬寶居尋我。”

胡荔撇嘴應下:“知道了。”

得到滿意的回複,祈老豪氣地給了胡荔一半的酬金,然後便離開了。

祈老離開,胡荔盯着那幅水墨畫,戳系統:“統子,這祈老是誰,你能劇透一下嗎?”

系統翻了下數據庫:“查無此人。”

*

白日裏的地下城是關閉的,守門的牛頭馬面靠在門兩邊,昏昏欲睡。

“牛頭,有人。”馬面打了個呵欠,拄着槍矛,站直了身,準備攔人。

牛頭聞言,不情不願睜開了眼,沒好氣地将鋼鐵釵橫在門前,怒喝來人:“滾。”

怎料,來人腳下不停,徑直走了過來。

牛頭馬面見狀,怒目圓睜,就要發作,可當來人一走近,二人看清了她腰間挂的草藥包,頓時面色一變,恭敬俯首作揖:“見過祈老。”

祈老掃二人一眼,應了聲,走入地下城,回了大門緊閉的萬寶居。

萬寶居,鳳叔正在清點物件,一見祈老進來,就收了賬簿,道:“小姐,事情都辦妥了?”

祈老坐下,“嗯”了聲,端起一盞冷茶,喝了幾口。

鳳叔坐到她對面,拿過祈老手裏的冷茶,倒掉,重新煮茶,又問:“小姐,為何要帶那只狐妖出浮生塔?”

祈老:“在浮生塔時,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就想看看是不是荔荔回來了。”

鳳叔煮茶的手一頓,嘆氣無奈道:“小姐,你這次還是莽撞了些。若不是她的話,你豈不是給自己平白惹了個麻煩。”

祈老淺笑:“反正都在眼皮子底下,她再有能耐,也躲不過的。”

鳳叔沉默了下,繞過這個話題:“小姐,席清揚已經處理掉了,只是,雪青姝要的消息,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到。”

他家小姐與雪青姝交易,只要她控制席清揚殺了賀識卿,就送她一個女子的消息,怎奈,要查的那個女子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整整半月,都查不到一點消息。

祈老:“這事無妨,我會與雪青姝再商量。”

鳳叔若有所思,垂眸靜靜煮茶。

祈老也不再多言,阖眸穩定自己這縷從本體上剝離出的神識。

許久,祈老長舒一口氣,準備上樓休憩。

但就在這時,一只公雞從閣樓上飛了下來,化作一個少女。

“小姐,我知錯了,你就放我回聽風崖吧。”她道。

祈老視線淡淡從她身上劃過,正要開口,鳳叔卻先她一步,冷聲喝道:“鳳弦月,你差點壞了小姐計劃,還想回去!”

鳳弦月躲到祈老身後,悶悶道:“阿爹,我哪知道小姐給那只笨狗手冊,是為了讓她好生待在浮生塔裏,等着——”

鳳弦月來不及說完,就被鳳叔揪着耳朵,打回原形,丢進牆上一幅畫裏。

“小姐,這丫頭給您添麻煩了。”鳳叔自責道。

祈老搖搖頭,回了句:“無礙”,就上了二樓。

二樓雅間裏,祈老脫了黑袍,将其挂在屏風上,準備小睡一會兒。

怎料這時,虞示白的聲音倏地在耳邊響起:“顧笙,我叫你打坐,你就是這麽糊弄我的嗎?”

*

翌日天色有些不好,雪下了一夜,地都是濕滑的。

胡荔一手撐着一把同鄰居借的舊傘,一手抱着一副卷軸走到了地下城前。

牛頭馬面一左一右站在門兩側,本來是要攔人的,但一聞到胡荔身上淡淡的草藥香,他們立馬就裝瞎,當做什麽也看不見,放胡荔進去。

一路上暢通無阻,胡荔雖覺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便将發間的紅玉簪取下,塞進袖子裏。

走到萬寶居門前,胡荔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口口是口口這事,狐貍精知道了嗎?】

【口口真是深藏不露啊。】

【狐貍精:我真傻真的。】

【一開始覺得口口真單純,現在覺得狐貍精真單純,最後只覺得自己單蠢。】

【口口,你真的,我哭死。】

【口口幫口口進天衍宗,看來是為了一箭雙雕。】

【口口原來是白切黑,口竟然把口口口和口口口都口口口了。】

……

滿目的口口口撞入眼中,胡荔眉頭一挑,暗道書評又在口出什麽狂言,竟然都被屏蔽了。

不過,它們說她傻是怎麽回事?雖然她清楚自己缺心眼,但最近她除了被祈老脫了馬甲外,也沒幹什麽缺腦幹的事啊。

胡荔正想着,鳳叔突然從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來,把她吓了一跳,直接忘了猜詞填空的事。

“鳳掌櫃。”胡荔後退一步,眼裏滿是警惕。

昨天一夜,她也想明白了,祈老幫她進浮生塔,就是為了扒她馬甲。

所以眼下對上鳳叔,她不得不謹慎、謹慎再謹慎,省得他跟祈老又坑自己。

鳳叔掃了胡荔幾眼,忽視她渾身上下寫着的“局促”二字,道:“跟我走吧。”

祈老所說的那幅山水畫在二樓雅間裏,鳳叔将人引到地方後,就下樓離開。

胡荔推開門,裏面空蕩蕩的,既沒有放屏風床榻之類的家具,也沒有放一張書案,或是蒲團,就這樣一眼望去,只能看見懸在中間的那幅水墨畫。

顧笙站在那幅水墨畫前,露在黑袍外的手慘白得像一張白紙。

昨日,虞示白以為她打坐時瞌睡,罰她抄了一夜的典籍,眼下她精神萎靡,累得不行。

以至于胡荔走到她身旁,她才有所察覺。

“來了。”她聲音嘶啞道。

胡荔沒聽出什麽不對,點頭應聲:“入畫吧。”

顧笙看她一眼,随即阖眸,掐指念咒,帶着胡荔一起,化作兩縷墨色煙雲,落入畫中。

墨色的山在眼前暈染開來,腳下幾筆構成的山間小路叫人望而生畏。

胡荔看了眼淡定走上小路的顧笙,附身在地上撿了根半人高的樹枝,作為登山杖。

這是座高聳入雲的山,人在其間就是一個微不可察的墨點,走上一百步,墨點才在畫上微微挪動了一個小拇指的距離。

胡荔想縮地成寸,帶着顧笙直接上到山頂,但顧笙卻說,這水墨畫有靈,若用法術,恐會引來守護墨心硯的吞墨獸。

吞墨獸有千百種變化,可幻化成萬物,稍有不查,就會被其蠱惑利用,最後被它吞入腹中,化為墨汁。

所以,為了避開它,二人只能徒步登山,去山頂尋墨心硯。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胡荔拄着樹枝,額間、背上都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

顧笙比她情況還差些,整個人腳步虛浮,踉踉跄跄得像是随時會跌倒。

“拿着。”胡荔看不下去,将手裏的樹枝放進顧笙手裏,叫她拄着。

顧笙接過,啞着嗓子謝胡荔一句,繼續晃悠着向前。

胡荔看着她的背影,無奈嘆口氣,從地上又撿了根樹枝,拄着跟上去。

又走了許久,風聲忽地沙沙響起,帶着一絲涼意。

胡荔擦了擦汗,擡頭看着逐漸暈開的灰雲,暗道不妙。

這是要下雨的節奏。

她回眸看向又落下一段距離的顧笙,三兩步走到她身側,道:“要下雨了,我記得畫上有一間竹屋,應該就在不遠處,我們先去躲雨,等雨停了再趕路吧。”

顧笙聞言,看了下這不多時又昏暗了一個度的天,點點頭:“好。”

竹屋在山腰處,四面籬笆圍出一個小院,院子裏種滿了黑白兩色的瓜果蔬菜,溫馨又詭異。

胡荔背着半道扭傷腳的顧笙,走進院子,敲了幾次竹屋的門,都無人回應。

不得已,她便推開屋門,朝裏邊喊:“有人嗎?”

回應她的是一陣寂靜。

顧笙趴在胡荔背上,睡眼惺忪睜眼,道:“畫中人都住在山下,這兒是我開辟的一個院子。”

胡荔:“這樣啊。”

她若有所思,背着人進屋,掩上門。

竹屋裏的布置很簡單,胡荔打量了圈,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顧笙注意到胡荔在觀察竹屋,想起這竹屋是按照聽風崖的那間竹屋布置,便忙開口,想要轉移胡荔注意力。

但就在這時,向來無人問津的竹屋,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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