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胡荔将顧笙放在一張桌案上,道:“這兒沒蒲團,也沒椅子的,你先湊活坐坐。”

說罷,她就抽出袖口裏的紅玉簪,手一翻轉,變出一把長劍,握在手裏,慢慢挪動步子,用劍尖挑開門闩,開了門。

門外是個婦人,她手裏牽着個大概七歲大的孩子,看胡荔的眼裏帶着恐懼。

胡荔注意到這一點,眉頭微皺,猶豫之下,還是收了劍。

“你們來此地作甚?”她問。

婦人将孩子護到身後,解釋:“大人,我們是山下的農戶,今早上山來挖筍,結果瞧着這天不對,下山又要廢些時候,這才想來大人這院子躲躲雨。”

胡荔聞言,瞥了眼婦人挎在手上的竹籃,側身:“進來吧。”

婦人“哎”了聲,連連道謝,牽着孩子走進了竹屋。

“娘,我怕。”孩子注意到在桌案上坐着的顧笙,緊緊抓住婦人的衣衫,不肯放。

婦人也瞧見了顧笙,她看對方也是一身黑袍,不由咽了咽口水,顫抖着手拍拍孩子的肩,安慰:“虎子不怕,這兩位大人都是好人。”

顧笙擡眸,看了眼婦人,壓低兜帽,背過身去。

胡荔走過來,意識到自己沒有征詢顧笙的意見,就放人進來,頓時心虛道:“祈老,是我考慮不周,直接将人放了進來。”

顧笙阖眸,嘆氣道:“躲雨罷了,無妨。”

【打擾口口口口了,口口一定介意。】

【口口肯定生氣狐貍精随便放人進來。】

【狐貍精你糊塗啊!】

【口口表示:好好的口口口口就這麽沒了,口真的會謝。】

【口口其實挺孤僻的,口應該不想接觸除了狐貍精意外的人。】

【狐貍精,趕緊安慰你口口,不然我就上了。】

……

又是滿天口口,胡荔不知道書評這是突然抽的什麽風,多了這麽多和諧詞。

但大概的意思,她還是領悟到了,那就是:她随便領人進門,一定把老板氣着了,她得主動認罰。

“祈老。”胡荔上前,想再為自己說幾句好話。

但就在這時,一旁的婦人倏地出聲道:“這位大人是崴着腳了吧,正好,我身上帶着紅花油,給大人揉揉吧。”

“紅花油?你上山挖筍還帶這東西?”胡荔心下生疑。

婦人笑笑,回她:“大人,這你就不懂了,山上坑坑窪窪多,難免會崴着腳,所以,我家那口子總會在我上山前,給我裝個一小瓶紅花油。”

“原來如此”,胡荔點點頭,這回學乖了,問顧笙:“祈老,您意下如何?”

顧笙手撐在桌案上,抿唇糾結了會兒,看向胡荔,道:“你給我揉。”

話落,她就別過頭,把腳擡了起來。

胡荔目光在那只懸空的腳上停留一瞬,然後看向婦人,組織借紅花油的措辭。

婦人見狀,笑笑,從竹籃裏翻出一個小瓷瓶,塞進胡荔手裏:“大人,您用吧。”

胡荔接住瓷瓶,忙附身作揖:“多謝大嫂。”

婦人扶起胡荔:“都是小事,是我該先謝謝二位大人肯借地方給我們母子躲雨呢。”

胡荔赧然撓撓頭,又謝了聲婦人,随後,迅速蹲坐到地上,将顧笙的腳架在了自己大腿上。

她将顧笙的鞋襪往下撩了點,露出對方紅腫的腳腕,接着,又拔/出瓷瓶上的玉塞,将紅花油倒在掌心,合掌搓了搓。

一切準備就緒,胡荔小心翼翼伸手,握住顧笙腳腕,輕輕揉搓起來。

顧笙吃痛咬牙,不讓聲音從自己嘴裏流出,但腳微微的顫動,還是讓胡荔察覺到了不對,又放輕了些手勁。

半炷香後,紅腫的淤塊總算是消下去不少,胡荔放開手,替顧笙重新将鞋襪撩高。

此時,顧笙靠着牆已經睡了過去,一旁的婦人抱着孩子,也都眯着眼,正打着盹。

竹屋外,墨線一般的雨不知何時開始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啪嗒啪嗒落在屋頂上,聲音串成了一首安眠曲。

胡荔走出竹屋,把手伸出屋檐,讓這墨雨洗去了手上黏糊的紅花油。

洗去紅花油,胡荔轉過身,視線落在顧笙身上,腦海裏驀然蹦出一個念頭:若是這時候,她去掀了祈老的兜帽,看清了她的相貌,那她以後是不是就不用受她威脅了。

她這般想着,腳下卻像是粘住了一般,走不動道。

對一個坐公交車都要坐愛心座椅的老者下手,胡荔心裏到底是猶豫的。

老者,胡荔思緒在這忽地一停。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想起先前給顧笙揉腳腕時的手感,眉頭微鎖,心下生疑。

祈老皮膚的緊致細滑程度,似乎不像是一個老者,倒像是一個少女。

再聯想先前書評的古怪處,胡荔思緒飛轉,試圖将那些口口填補完整,可就在這時,顧笙突然喊她,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姑娘,扶我起來,我也要看雨。”她道。

胡荔走進竹屋,将人扶起:“祈老,你這腳不利索,還是別走動了。”

顧笙執拗道:“這畫裏難得下場雨,每回來都遇不上,不能錯過。”

她手抓着胡荔的手肘,從桌案上跳下來,拉着人往外去。

胡荔不得已,只能扶着人,走到竹屋外,陪她看雨。

“這雨好啊。”顧笙伸手,接住幾滴雨,心緒不知不覺就飛到了過去。

聽風崖已有十數年沒下過雨,眼前這場墨色的雨,倒也是彌補了些許遺憾。

“小姑娘”,顧笙回過神,看向胡荔,“狐族可有這般的雨?”

狐族。胡荔腦海裏有關這個地方的記憶本就不多,更不用說這樣子一場尋常到沒有記憶點的雨。

所以,她幹脆實話實說道:“沒見過。”

顧笙沉默了會兒,又道:“我幼時有個玩伴,叫寧寧,她可喜歡雨了,只可惜,她住的地方三年五載的,也難有一場雨落下。”

寧寧,寧寧姐姐。

胡荔想起之前那個夢,思索了一瞬,只當是個巧合。

“那她若是見了這場雨,定會很高興吧。”胡荔随口說道。

顧笙抓胡荔的手微微收緊,半晌斂眸,失神悵然道:“或許吧。”

不是荔荔。顧笙暗道一句,又同胡荔說:“我累了,我們進去吧。”

胡荔應了聲,扶人進屋。

這場墨雨來勢洶洶,一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也沒有停息的意思,反倒是越下越大,壓得人喘不過氣。

胡荔從竹屋的櫃子裏翻出幾個舊得不成樣子的蒲團,分給幾人,勉強拿來坐。

“娘,虎子怕。”虎子縮在婦人懷裏,聽着屋外呼嘯的狂風,緊閉着眼。

婦人輕拍着他的背,給他講故事,試圖分散他注意力。

怎料,風聲太盛,夜色太重,虎子依舊是怕得抖個不停。

胡荔見此,想着有點光亮,虎子應該會好受些,便從儲物袋裏找出一個火折子,準備點燃。

顧笙目力好,注意到胡荔這個行為,傳聲提醒:“畫中不可出現明火。”

胡荔燃火的手一頓,收了火折子。

夜還很漫長,虎子心底怕,但很快,婦人就把他哄睡着了。

但虎子睡熟了,屋外的風雨聲卻是一點不消停,到了後半夜,雷聲更是“轟”的一聲,劃破了天空。

胡荔耳尖,被吓得從蒲團上坐起來,渾身汗淋淋的。

打雷的夜晚總是難熬的,再加上,狐族雙耳靈敏,将雷聲放大了無限倍。

不得已,胡荔只能捂住耳朵,将腦袋埋進大腿裏,學着鴕鳥,去短暫地逃避現實。

顧笙此時也被雷聲驚醒,她斜靠在牆上,沉寂的黑眸裏倒映出胡荔的樣子,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口口盯妻中。】

【口口弄死了口口口和洗發水,就是不動狐貍精,看來是真愛了。】

【狐貍精:雷聲怕怕,口口貼貼。】

【勝利cp鎖死。】

【荔口cp鎖死。】

【口口是不是不行,雷雨夜,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趕緊up up !】

【在花市這是上車的節奏。】

【口口,算我求你,口口狐貍精吧!】

【站狐貍精攻的我,只想看狐貍精哭唧唧,跟口口說,求你,跟我口口吧。】

【哭唧唧攻yyds!】

【想看狐貍精用尾巴口口對方。】

……

顧笙視線停留在那一個個口口上,挑眉,然後手一揮,所有口口就全部消失,變成了完整的字幕。

這些古怪的字幕是從一月前,她閉關修煉結束後才出現的,原本,她以為自己是走火入魔了,才會看到這些。

但後來,她發現這些字幕就是喜歡時不時對她評頭論足一番,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此外,她還從這些字幕裏得知她其實是一本書中的女主角,雖然不清楚狗血虐文是什麽,但根據這些字幕,她多少看到了自己一生的走向,以及席清揚他們會對自己造成的傷害。

只不過,這些事她早都經歷了無數遍,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胡荔這個變數。

胡荔似乎也看到了這些字幕,并因這些字幕做出了改變。

可這一點,在顧笙眼裏卻是個威脅,她怕胡荔會通過這些字幕,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所以,她就設計将胡荔關進了浮生塔。

誰料後來,胡荔在浮生塔裏的表現處處透露着古怪,于是,她又臨時改變主意,在找到抹去字幕上關于她一切的法子後,将人放出來,試探一番。

只是叫人可惜的是,她賭錯了,胡荔還是那個胡荔,不是她等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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