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顧笙。”一人喊胡荔。

胡荔心下一驚, 連忙手一翻轉，變出把匕首握住，轉身抵在喊她那人的脖頸上。

冰涼的刀刃貼在喉間, 蘇微雲呼吸一滞，忙道：“是我, 蘇微雲。”

她伸手，手抓住胡荔手腕。

胡荔感受到蘇微雲掌心傳來的熱度, 眉頭一皺，掙脫開對方的手，退後一步道：“原來是你。”

蘇微雲見狀，抿唇垂首，有些失落。

胡荔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在原地站了會兒, 然後無奈道：“罷了，有什麽事, 我們坐下說吧。”

她話落, 熟練地四處一瞟, 找到了一個茶館。

地下城的茶館和之前胡荔喝過的茶水鋪子都有些不同, 它更像個酒樓, 裏邊四處飄散的也不什麽茶香味，而是一股股濃郁的酒香。

店小二提着茶壺，端着茶碗，領着胡荔和蘇微雲坐下, 然後給二人各自倒了一碗粗茶。

“二位, 本店特飲, 忘憂酒，你們可要點一壺？”店小二問。

胡荔搖頭, 回他：“不必，我們二人說幾句話，就散了，你給我們送壺好些的茶來即可。”

店小二會意，知這二人不是來喝酒吃飯的，就去後廚，端了份茶水果子，送到胡荔這桌。

胡荔端起茶，呡了小口，放下，問坐在對面的蘇微雲：“你怎麽會來黑市？”

“嗯……”，蘇微雲兩手捧着茶碗，指尖摩挲碗身半晌，回答：“我聽聞了你的事，去天衍宗找你，沒找到。又聽說黑市地下城有個包打聽，什麽都知道，所以，就想來碰碰運氣，看那人知不知道你下落。結果沒想到，剛進地下城就遇上了你。”

胡荔聞言，嘴角微抽：“那還真是巧啊。”

蘇微雲沒聽出胡荔語氣的不對，應和：“是啊，你我二人還真是有緣。”

胡荔嘴角笑意僵住，轉移話題：“所以，你找我是有什麽事？”

蘇微雲坦言：“就是聽聞你與魔族勾結，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說着，又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合适，于是，忙補充解釋：“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為人——”

她來不及說完，胡荔就打斷她，直接道：“我和魔尊拜了把子，我倆現在是姐們。”

關于和闵壓星的塑料姐妹情，胡荔其實是不想承認的，但對于蘇微雲這人，胡荔想她還是當斷則斷。

不然，時間長了，她怕蘇微雲對她誤會加深，既會平白多出許多事，又會耽誤了對方的感情。

而蘇微雲聽了胡荔的話，沒想到對方真和魔族有所勾結，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她打小受到的教育告訴她，胡荔若真和魔族有牽連，那她們二人就是勢不兩立的關系。

可胡荔又是她第一回真心喜歡的人，所以，在兩種矛盾的情感下，蘇微雲只能保持沉默。

胡荔也清楚蘇微雲的糾結點，她坐在座位上，一口口喝着面前的茶，一直到碗裏的茶喝沒了，她才悠悠開口：“蘇仙子，我有道侶了。”

蘇微雲對她感情，她通過對方的态度，以及書評的一次次提及，早就意識到了。

只是，胡荔習慣了逃避，所以，她以為避開蘇微雲，一切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但現在，胡荔知道，她錯了。

有些話，若是不說明白，就會變成問題，一個在時間推移中，越來越嚴重的問題。

是故，胡荔選擇了坦白。

說完這句話，胡荔也不再繼續留在茶館裏，她起身，向店小二付了茶錢，就往門外走去。

門口，一個人正好走了進來。

胡荔側開身，想要避開那人，誰料，那人左搖右晃的，還是跟胡荔肩膀撞了撞，緊接着，又一個不小心踩在門口店小二剛拖濕的地方，滑了一跤。

胡荔站在那人邊上。

她皺眉猶豫了下，還是蹲下身，把人扶起，才離開。

胡荔走後，被撞到的人靠在牆上緩了會兒，然後冷眼看向還癡坐在窗邊，魂不守舍的蘇微雲，氣不打一處來。

“蘇微雲，給我滾過來！”那人傳聲，怒喝蘇微雲。

蘇微雲聞聲，一個戰栗，醒過神來，看向靠在茶館門口的那人。

“師尊？”她倏地站直身板，緊張道。

靈清真人冷笑：“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尊啊。”

他一路跟蹤蘇微雲進黑市，又跟着人進了地下城，結果，沒想到自己這個好徒弟竟然是來見那個和魔族勾結的女子。

所幸，他留了個心眼，這才沒讓禍事發生。

“走，跟我去天衍宗。”靈清真人抓住蘇微雲，往門外去。

蘇微雲疑惑，問：“去天衍宗做什麽？”

靈清真人：“不關你的事。”

他說罷，從儲物袋裏取出一個紙鶴，放在地上，然後就和蘇微雲消失在了地下城裏。

與此同時，他留下的紙鶴也緩緩升空，往萬寶居的方向飛去。

*

胡荔離開茶館後，就回了萬寶居。

萬寶居裏，鳳叔正在招待幾個看法器的來客。

胡荔與他對視一眼，鳳叔就認出了人，傳聲說：“去二樓吧，晚飯已經備好了。”

胡荔颔首回應，去了二樓一間亮着燈的屋子。

屋子裏，鳳弦月也在，她變成了人形，是個看起來大概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胡荔眉頭微挑，總算是知道鳳弦月為什麽脾氣這麽大了，想必是正趕上青春期，控制不住情緒。

不過，再細細一想，胡荔發現她和鳳弦月的脾氣其實差不了多少，所以，她也就不再好意思去說鳳弦月什麽。

鳳弦月看見胡荔，有些心虛，她低垂着腦袋，指了指自己邊上的位子，甕聲甕氣道：“喏，你就坐這吧。”

胡荔看她一眼，聽她的話，坐到了她手邊的蒲團上。

“你怎麽變回人形了？”胡荔喝口水，潤潤先前被粗茶喇得有些癢的嗓子。

鳳弦月有樣學樣，也喝口水，然後道：“小姐把我變回來的。”

“小姐？”，胡荔黛眉微蹙，“顧笙這麽快出關了？”

鳳弦月擡眸，與胡荔對視了下，又瞄了下一邊的屏風，猶豫着點點頭：“應該、大概、算是出來了。”

胡荔：……

她順着小姑娘剛才瞥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那架屏風上。

這架屏風的底是黑色的，正中央是一只小紅狐，四角則是各自一朵不同形态的火曦花。

屏風後邊點了燈，燈光透過屏風，讓屏風微微有些透明。

上面影影綽綽的有個人影，胡荔側眸，看腦袋不斷轉悠，躲避她視線的鳳弦月一眼，起身走到屏風邊，擡手放到那個人影上，停留了下，接着脫下身上的鬥篷挂到了屏風上。

屏風上的影子紋絲不動。

胡荔見狀，嘴角微揚，故意道：“寧寧姐姐，你這是在躲我？”

她話落，屏風後，人影微晃。

“沒躲你。”顧笙從屏風後走出來，頭發散落在肩上，沒用發簪挽起。

她脖子上的紅痕還沒消去，胡荔見此，薄唇微抿，忙藏下心裏那點旖旎心思，問對方：“這麽快就找到法子了？”

顧笙淡淡瞥了眼鳳弦月，回胡荔：“嗯，找到了。”

就算沒找到，她也不打算再繼續待在藏書室裏看那些書評了。

【笙笙這麽快就閉關好了？！】

【別人閉關：two thousand years later。】

【笙笙閉關：半天。】

【笙笙其實不算閉關，她就是在圖書館裏看了一天的書。】

【本來還想看月月和荔荔的cp，沒戲了。】

【閱歷cp還能找找邪門的糖吃，但我疏忽cp是真的be了，be得透透的了。】

【蘇蘇：感情騙子說她有道侶了。】

【嗚嗚嗚，蘇微雲和胡荔真的是一點糖也沒有，全是玻璃渣。】

顧笙：“……你見蘇微雲了？”

她目光掃過後邊幾條書評，袖下的手微微蜷攏，臉上的笑帶着幾分危險。

剛準備拿筷子的鳳弦月察覺氣氛不對，咽了咽口水，默默扛起食案，蹑手蹑腳，遠離現場。

之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自家小姐要刀人的眼神盯了半天，現在，她還是有多快是多快，趕緊隐身要緊。

“嗯，見了。”胡荔也感受到顧笙的情緒波動，她拉住對方的手，帶人在蒲團上坐下，然後往顧笙手裏塞了一面銅鏡。

銅鏡裏照出顧笙有些不高興的小臉，還有胡荔拿着篦子的手。

“我跟蘇微雲說，我有道侶了”，胡荔慢慢給顧笙順着頭發，“不過，蘇微雲一直以為我是你，所以，我沒明說道侶是誰。”

顧笙将鏡子微微擡高，照出胡荔的臉，然後又很快放低，将自己聲音穩住道：“對不起，我沒想吓到你。”

顧笙清楚自己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又或許是因為胡荔是為數不多願意喜歡她的人，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插入到她和胡荔之間。

不論是鳳弦月，還是蘇微雲，亦或是陳以冬，都不可以。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胡荔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她也會嫉妒心作祟。

“顧笙，我從未怕過你。”胡荔給顧笙挽好一個發髻，然後手繞過她的脖頸，整個人靠在她背上。

顧笙側首，看向胡荔，心緒逐漸平和下來。

但過了片刻，她又突然掙脫開胡荔，皺眉問對方：“荔荔，你身上塗了什麽香粉？”

剛才進門時，顧笙心思在別處，沒察覺胡荔身上多出來的這股香味，但現在，她靜下心來，就發現了不對。

“香粉？”，胡荔若有所思，想起白日裏塗的妝粉，于是，她就将脖子湊到顧笙鼻子前，問：“是這個味道嗎？”

顧笙聞了聞，搖頭：“不是。”

“難道是之前蘇微雲抓我手時，染上了什麽別的香粉？”胡荔擡手，聞了聞，沒發現不對。

顧笙沉默，目光落到胡荔衣袖上的白色粉末，瞳眸一縮：“不好，是缥缈宗的追香粉。”

她說罷，看向窗棂上不知何時出現的紙鶴，呼吸一滞，忙翻儲物袋裏的傳送符，但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一道銀光在窗外閃過，下一瞬，顧景和帶着靈清真人以及天衍宗一衆人，就出現在了二人眼前。

“顧笙，我倒是不知道，你背着我，竟然發展了這等勢力。”顧景和冷聲說了句，一個陣法就在胡荔和顧笙腳下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