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片

相片

孟家庭墅見山也見海,四季花開馥郁。

時雨牽着陳啓的手走進門,在侍者引領下上樓,最終停留于面朝大海的露臺。

一位白發老人坐在搖椅上,桌面擺着花紋清新的茶具,紅茶冒出白色水汽。

“阿嫲,我回來了。”

外婆遲緩地轉頭,渾濁雙目在看到時雨的一瞬間亮了起來。

“Ivy回來了。”

時雨上前擁抱外婆,寒暄了幾句。外婆反複問阿英有冇得救,時雨不厭其煩地回答“有得救”,這才舒緩了情緒。

安德烈的短信适時發到時雨手上,他說:“我和保溫箱一起登上去香港的飛機,請別擔心。”

時雨把信息內容給外婆看,外婆說:“好,好。”

自從進門起,陳啓默默站在祖孫二人旁邊,沒有打擾她們說話。

外婆心放回肚子裏,注意到随時雨走來的不是侍者,而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後知後覺叫他:“陳啓?”

陳啓禮貌颔首:“阿嫲,我是陳啓。”

外婆很高興:“阿啓嘛,我知道你,濛濛好鐘意你的。”

陳啓敏銳捕捉到這句話的深意。也許外婆認知的“鐘意”不是指他們有聯姻意向後發生的,而是早在他們讀書時,就有端倪。

時雨轉移話題:“阿嫲,我想帶陳啓去看阿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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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說:“今日日子不好噢,等阿英的藥到了,再去向阿爺轉告好消息。”

時雨看着陰沉的天空,同意了。

下午茶時間,時雨和陳啓陪外婆喝茶。外婆看陳啓,坐看右看都很滿意,說他比高中時更有型。

陳啓順勢問:“阿嫲見過我高中長什麽樣嗎?”

外婆立即喚女傭,讓她把時雨從小到大寄的相片都拿過來。時雨阻止不成,坐在陳啓身邊局促不安。

八歲回北京後,時雨養成了給港島寄照片的習慣。有些是她掌鏡拍的風景、人物,大部分是旁人拍的她。

阿爺阿嫲從一張張照片裏看孫女長大,一年比一年更漂亮。

時雨上高中後,因為擔任班長的緣故,負責拍了很多班級活動照。兩位老人收到照片,總要找出大合照裏的時雨仔細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班長開始明目張膽地偏心。

鏡頭正中央頻繁出現一個男孩的身影,冬天穿沖鋒衣,夏天穿一件白短袖,整整拍了一年。

這男孩就是陳啓。

女傭呈上一本厚重的相片冊,外婆翻到高中那一段,随便指一張說:“喏,這個是不是你?”

照片裏的少年站在綠茵場上,側身對鏡頭,黑色碎發被秋風吹起幾縷,眉眼是一種濃烈直白的好看。

高三那年的校運會,陳啓被拖着報了個接力比賽,跑沖刺棒。

時雨在終點等他,他靠着這樣的期待跑到第一個沖線,張開雙臂想抱起時雨轉一圈。

班級團體項目贏了,抱一抱班長不算什麽吧?

然而,時雨躲開了。

照片拍攝于比賽後,陳啓穿上外套保暖,一副“生人勿近,誰近誰死”的态度。

時雨給他發短信:“冠軍為什麽不開心?”

他回:“冠軍要獎勵,天臺見。”

時雨悄悄臉紅,左右環顧,确認沒人在看自己,迅速離開了運動場。

天臺是教學樓的天臺,陳啓平安夜表白那次偷走鑰匙,配了一把新的,從此有事沒事就把時雨拐去那裏。

時雨走到樓梯盡頭,拉開半掩的鐵門。門外一只手伸過來,一把拽過時雨,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陳啓的親吻裹挾怒意,把時雨吮得舌根發麻,紅唇生疼。時雨掙紮推他肩膀,換來變本加厲的侵襲。

“阿啓,怎麽,唔……”

也是從那時起,時雨隐晦地意識到,自己對陳啓這種強制意味濃厚的舉動上瘾。

但她不承認。

吻畢,兩個人的眼眸濕漉漉,時雨腰軟心也軟,蹭着陳啓的鼻尖問:“為什麽生氣?”

陳啓死要面子,說沒生氣。

時雨舔了舔下唇:“不生氣咬我做什麽,很疼的。”

陳啓心裏有兩重火,都和時雨有關,他怕一簇澆不滅,另一簇燒起來更難以收拾。

“你不抱我,”他特別委屈,刻意放軟了語氣顯得不像質問,“別人家女朋友在終點等男朋友,都會抱一抱他,為什麽我們家沒有呀?”

時雨回想沖線那個場景,回答理智又傷人心:“劇烈跑步以後不能突然停下來,你得慢走一會兒。我上去抱你,你還喘得了氣嗎?”

陳啓不管什麽運動健康理論,就要撒潑:“反正你沒抱我,這氣不喘也罷。”

我死了得了。

時雨被氣笑,摟着陳啓的脖頸踮起腳,想親他卻被躲開。

“現在抱你行不行?想抱多久就多久,今天沒有課。”

這誘惑太大了,陳啓幾乎是立刻服軟,只是臉上還裝得清冷,不情不願地縱容時雨吻他。

時雨唇上被咬的傷口不小,碰一下就刺刺地疼,所以後來的吻都很輕。陳啓像被貓尾巴掃小腿,心裏毛毛躁躁的,哪裏都覺得不夠。

于是時雨又被按着親,血讓陳啓吃了,腥甜在唇舌間流轉。

現在時雨看到那天拍的相片,覺得嘴唇隐隐作痛。旁邊陳啓盯着她看,似乎要用目光吻遍,過了八年還是令他癡迷的這張臉。

記憶收束,陳啓回答外婆:“是我。”

外婆笑了,眼尾皺紋疊起,一個勁地說:“好啊,好啊,Ivy要嫁給中學時喜歡的人啦。”

時雨的臉要燒起來了,忙牽起外婆的手說:“阿嫲,不講了,我好丢架啊。”

外婆笑着拍時雨的手背,沒有接着說。

港島十一月風涼,還不到冷的時候。傭人布置了露天餐桌,給時雨準備小時候愛吃的菜。

晚飯後,孟安琪發來消息,說孟英目前的情況比較穩定。阿嫲吃了定心丸,早早去睡了。

陳啓惦記那本相片冊,趁時雨洗澡的時候問女傭要來,坐在時雨從小用的毛地毯上一頁頁翻看。

時雨拍了很多陳啓,課間趴桌睡覺的,體育選修練舞步的,在琴房練琴的,還有第一次扮成羅密歐的。

鋪天蓋地,都是陳啓。

這相片冊越翻,陳啓越高興。他指間停留在朱麗葉的臉上,身旁是青澀的他自己。

又翻過一頁,門鎖響了,洗好澡的時雨走進卧室。

不巧,這頁照片是闫佳楷十八歲生日派對,新成年的壽星舉着紅酒瓶,對鏡頭燦然一笑。

陳啓頓時感到憋屈。闫佳楷這次生日沒邀請他,就跟拉黑他聯系方式一樣果斷又無情。

他跟周展宇說這事,周展宇說:“在阿楷眼裏就是新認識的朋友撬了他的牆角,他能不生氣嗎?”

陳啓:“時雨在他身邊十年,他都追不到,怪我?”

周展宇:“那你也得,至少表示一下歉意,而不是給人發情侶照。”

陳啓:“我不抱歉。”

周展宇:“行,那就當沒這個朋友了。你可別讓時雨二選一啊,阿楷人還是不錯的,拉黑你都不連坐我。”

陳啓:“你也接到生日邀請了。”

周展宇:“是啊,你還不讓我去不成?”

陳啓:“誰管你去不去,我只希望時雨不去,雖然不可能。”

……

周展宇給他翻了個白眼,然後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在派對上拍了很多照片。

時雨給闫佳楷敬酒,祝賀他成年。

陳啓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敲字:寶寶,你十七歲,不能喝酒。

彼時時雨正喝着雪碧,和周圍的人交際,沒及時回複消息。

過不久,周展宇又發來一張照片。時雨和闫佳楷被人推擠,手臂挨着手臂,臉上抹了彩色奶油。

陳啓回複一行冷臉微笑的表情符號。

這場精神淩遲持續一整晚,等到時雨有空回複陳啓,已經是淩晨三點鐘。

時雨:我沒喝酒,喝的飲料。

陳啓:我去接你。

時雨:不用,我今晚在這裏留宿,和阿雪住一屋。

陳啓:困就先睡,給我留門,我抱你上車。

時雨:別,我下樓等你。

當晚三點多,時雨被折騰回麗貝灣,一路睡得很沉。陳啓抱她回家,她都沒有醒。

臉上奶油被擦拭過,但沒擦幹淨。陳啓吻着她眼睫,吃掉殘留的草莓奶油,妒火愈燃愈烈。

“嗯哼,阿啓。”

時雨睡夢中感覺臉上濕潤,像被狗舔了。她雙手亂推,被陳啓有力的手攥住,只好迷迷糊糊喊他名字,讓他別再打擾她睡覺。

陳啓聽着這聲甜膩的“阿啓”,心軟得一塌糊塗,別處卻很硬。

時雨身上輕了,一夜好眠到天亮。醒來看見陳啓背對她睡着,滿地揉成一團的紙巾。

“我昨晚吐了嗎?”

時雨自言自語問,轉念一想,她根本沒喝酒。

時隔多年的此刻,陳啓想起這一夜還是口幹舌燥,邪火經久不滅地燃燒。

他翻過相片冊下一頁,果然看見時雨和闫佳楷的合照。少男少女笑容明媚,像兩個耀眼的小太陽,天生就合襯。

時雨走進房間,瞥到陳啓停留的相冊頁面,下意識想逃。

陳啓攔住她的小腿,微微使力就把她抱回來,分開雙膝,摁在自己的大腿上。

時雨說:“我今晚陪阿嫲睡。”

衣擺被掀起一角,時雨瑟縮了一下。

陳啓問:“淩晨我去機場接Andre,你去不去?”

時雨馬上說:“去。”

陳啓近似得意地一笑:“半夜起床,會吵到阿嫲。”

時雨輕聲嘆息:“那我只好睡這一間了。”

他們背後是時雨小時候睡的床,雕花木架懸着乳白紗簾,刺繡邊鈎織繁複的花紋。

陳啓抱時雨上床,從裏到外吻了一遍,沒繼續下去。

時雨擡眼,濕潤眼眸裏寫着疑惑,陳啓遮住她勾人的眼睛,下床去浴室。

“早睡,沒幾個小時就得起來。”

淋浴間水聲響起,陳啓大腦被時雨占據,右手磨得生疼,邊想邊罵自己畜生。

還好忍住了。

時雨和孟英關系最親近,孟英病危剛撤,時雨肯定沒心情。陳啓要是忍不住,就真的很不是人。

水聲嘩嘩的,陳啓費半天勁沒結果。

忽然間,浴室門被敲響,玻璃映出一個霧蒙蒙的人影。陳啓手上動作一頓,體溫升騰,熱意洶湧澎湃。

時雨在門外說:“陳啓,別沖冷水,會感冒。”

就這麽一聲,陳啓繳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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