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活

第30章 生活

周五,祁舟在急診輪值了一晚上夜班,早上又做了臺車禍手術,等到忙完已經接近十六個小時沒合眼。

他回辦公室簡單趴了會兒,剛要睡着,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摔傷了腿的患者拿着挂號單走進來,大聲問:“急診是這邊嗎?”

祁舟摁了摁太陽穴說:“右邊那間。”

“哦哦,好。”那個男人又一瘸一拐拉上門退出去。

被吵了這麽一通,祁舟也睡不着了,他嘆了口氣,邊站起來邊脫身上的白大褂,收拾好東西,走出醫院。

今天值班的院區離住的地方有點遠,祁舟打了個車,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剛好早上十一點。

他站在路邊深深吸了口氣,車上有一股很濃的煙草味,熏得他有點反胃。

祁舟背着包,在原地站了會兒才轉身,走進右邊那家炒菜店,打包了兩個菜兩份飯。

他和姜守言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老房子挨在一起,長大了買房子也買的同一棟,但隔了兩層,他在20樓,姜守言住18樓。

18樓是因為老年人總有點迷信,覺得有8就能發,買房子的時候沒有8樓了,28樓又太高。

祁舟走進電梯,摁了18。

因為樓上樓下住的方便,外婆在的時候不僅把姜守言養的很好,還把樓上的祁舟和林桓也養的很好,每次做飯都帶他們的份。

起初祁舟還怕她沒辦法接受他有個同性伴侶,每次外婆上來送東西,他都跟打仗一樣把林桓的東西往櫃子裏藏。

有一回實在太匆忙,忘了收晾在外面的西裝,外婆溜達到陽臺的時候,祁舟連呼吸都吓停了。

誰知道小老太太根本就不驚訝,背着手笑眯眯說:“還藏呢?拎出來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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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舟很吃驚:“您什麽時候知道的?”

外婆偏過了頭,臉上的表情有點孩子氣的得意:“早就知道了,沒發現最近給你的菜裏肉都要多了點嗎?”

他們每天早上出門上班,外婆就趴在陽臺探頭看他們走出樓道,一直目送到看不見的地方。

祁舟開門的時候嘴角是帶着笑的,但進門後,那笑就淡了。

客廳的窗簾拉得很緊,姜守言躺在沙發上,用手臂擋住眼睛,一動不動。

茶幾上的晚飯只動了兩口,祁舟深吸一口氣,把剩菜剩飯收拾好扔進垃圾桶,又把新的擺在茶幾上。

“守言,吃飯了。”

祁舟知道姜守言醒着,叫了一聲他沒動靜,也沒叫第二聲,就坐在茶幾邊等着。

大概過了兩分鐘,他看見姜守言胸口明顯起伏了兩下,然後挪開手臂,低着頭,緩緩撐坐起來。

他頭發長了點,亂糟糟地擋在眼前看不見表情。

祁舟随着他遲緩的動作看到他撐在沙發沿的手臂,視線猛地頓住。

他站起身,伸手一把拽過姜守言的小臂,上面有兩道結了血痂的傷口。

連軸轉了十幾個小時的神經開始突突跳痛,祁舟覺得血都在往頭上湧。

他想說什麽,嘴唇顫了半響最終只說出來一句:“姜守言,你還想讓我第二次在這間房子裏給你打急救電話嗎?”

“你到底要做什麽?你到底要做什麽?”

祁舟有點崩潰地揪着自己的頭發,在客廳轉了好幾圈,又從茶幾底下掏出兩盒藥。

“開了藥你也不願意吃,飯也不吃,門也不出,你有好好照過鏡子嗎?你知道你現在瘦成什麽樣了嗎?”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祁舟搖晃着姜守言的肩膀,對上了姜守言的眼睛,突然覺得如鲠在喉。

他還記得去機場接姜守言那天,他也是這樣安靜地看着自己,靠在牆邊沉默地流眼淚。

祁舟雖然不知道他在裏斯本經歷了什麽,但在那瞬間他意識到他想活着,不然他不會回來。

姜守言像是才發現自己在哭,擡手緩慢地擦掉眼角的淚水,垂着眼盯着指尖看了會兒,又去看自己的小臂內側。

“我沒有別的想法,”姜守言靠在沙發上,沒什麽力氣,“我只是太痛苦了,這樣會讓我好受一點。”

“不是開了藥嗎?”祁舟說,“算我求你了,你遵醫囑,先吃一段時間藥。”

姜守言沉默了一會兒,眼前霧了一片:“可我又不想被改變。”

祁舟有的時候真的沒辦法解他到底在想什麽。

姜守言偏過頭看了眼緊閉的窗簾。

“你說人是不是種很奇怪的生物,決定去死的時候一身輕松,想要活的時候為什麽會這麽痛苦?”

他像是很費解地重複道:“活着,為什麽這麽痛苦?”

祁舟張了張嘴,半響沒說出來個字。

良久,他又轉身去廚房重新抽了兩雙筷子,再開口時聲音有點啞:“先吃飯,不吃一會兒涼了。”

姜守言最終還是沒吃多少。

祁舟沒多說什麽,他這個狀态肯張口吃飯都算好的了。

他收拾好餐盒,把垃圾提了出去,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

姜守言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着沒動。

玄關傳來很輕地關門聲,姜守言眼睫顫了顫,又緩緩垂下去。

他像是靜止在了這片空間,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機傳來叮一聲響,姜守言意識到十二點了。

他拿過手機,點開微信。

之前和祁舟在聊天框裏維持過的平衡,轉移到了他和程在野的聊天框裏。

程在野:吃了麽?

姜守言:嗯

這樣的對話往上一直有十幾條,每一天準時準點,整整齊齊排着隊。

姜守言一條條往上翻着,直到翻到打破隊形的那幾句話。

程在野:我不想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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