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寒冬
第40章 寒冬
等姜守言再次醒過來,外面天已經大亮。他自己早就适應了這種昏睡到混淆時間的日子,但今天終究和之前不一樣。
程在野從後抱着他,胳膊松松地搭在他腰側,掌心扣在他小腹上。他呼吸沉而緩慢,一下一下打在頸後,有一種踏實的寂靜。
姜守言輕輕動了一下,程在野就跟着黏了上來,他好像也沒醒多久,聲音還有些含混。
“醒了麽?”他吻了吻姜守言的後頸,又埋頭輕輕蹭了蹭。
姜守言嗯了一聲,他半眯着眼,還沒完全醒透,指腹無意識在程在野手背上摩挲了幾下,然後突然停住,感覺被什麽東西抵住了。
程在野年輕,興致比姜守言高很多,姜守言伸手推了他胯骨一下,說:“不行了。”
“我不弄我不弄。”
程在野時差還沒倒過來,困的連眼睛都不想睜開。他把人抱得更緊了一點,掌心伸進他睡衣下擺,一路從小腹撫到了胸口。
他掌心有繭,摸上來有些刺刺的麻,姜守言無意哼了一聲,身後程在野呼吸又沉了幾分。
“我蹭幾下。”他緊緊貼着,緊實的胳膊壓住姜守言的手臂把人抱的很牢。
姜守言只有手指能動,他眯着眼,指腹在程在野胯骨上小幅度打着圈,很配合地随着他的動作,小聲地哼吟了幾句。
那點本來很快就能消下去的苗頭,當即燒得更烈了,程在野咬了他的耳垂,又輕輕舔了幾下,無可奈何地說:“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姜守言被程在野摸的也有點熱,耳朵那一下讓他連眼神都軟了下來,他回頭,眼尾還帶了惺忪,問他:“怎麽了。”
經過昨晚,程在野都要對怎麽了這三個字應激了,他快壞了,但還是不肯走,鼻尖拱在姜守言頸側,飲鸩止渴似的嗅聞着,最後實在受不了了,掀開被子下了床。
他赤着上身,穿着長褲,後背有兩道很淺的抓痕,他肩背寬厚,那道稍淺的抓痕落在上面就顯得格外有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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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守言緩緩翻了個身,程在野從床頭繞到了床尾,見他轉過來了,步子登時邁得更快了,微微側了點身,幾下就沖進了浴室,片刻後裏面響起了水聲。
姜守言嘴角很輕地勾了勾,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隐約能看見個人形。
程在野側着身,低着頭,每一寸線條都極有力量,甚至有點顯兇。
霧氣一點點繞了上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在野忽地揚起了頭。
姜守言幾乎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喉結肯定滾得很厲害,他每每快到了的時候都頂的很兇,脖頸紅成一片,呼吸又急又沉。
姜守言呼吸好像也跟着沉了幾分。
他昨天過勁了,今天哪兒哪兒都是軟的,但剛起,又鬧了一會兒,尾椎跟着回憶漫上了酥麻,他還是不受控制地淌了點出來。
然後他看見程在野偏過了頭,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浴室外面能看見裏面朦胧一點輪廓,同樣裏面也能看見外面的,大概一分鐘後,程在野似乎才看到那扇磨砂玻璃牆上有卷簾,兩步走過去,唰地把簾子放下來了。
姜守言悶在被子裏笑了起來,還沒笑多久,程在野拉開門出來了。
他睡衣昨天墊在姜守言底下弄髒了,赤着上身帶着滿身的水汽,隔着被子把人嚴密地壓住。
“你偷看我。”程在野耳朵都紅了,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臊的。
姜守言鼻尖從被子底下拱了出來,被程在野壓得像只裹在繭裏的蠶。
“我明着看的。”
程在野不說話,就順着他的脖頸咬他,咬了一會兒聞到了什麽味道,起初他以為是自己身上的,片刻後發現不對。
他忽地擡起頭,看了姜守言好一會兒,然後突然笑了。
姜守言似乎知道他在笑什麽,不自在地動了動,說:“你起來。”
程在野就屈膝跪了起來,他手臂還壓在被子上沒動,埋頭吻了吻姜守言頸側還沒完全消的指痕,說:“我給你洗。”
姜守言手能動了,在他腰側撓了一下:“你閉嘴。”
“怎麽了嘛,”程在野看着他的眼睛,歪着頭說,“我昨天哪兒都給你洗了。”
姜守言不想他,但又有點潮,他邊掀被子邊推了程在野一下,程在野順勢坐起來,一低頭看到了他小腹上的紋身。
一只側飛的綠貝矩蛱蝶。
小姑娘手很巧,粉和綠漸變得很自然,讓程在野只要看着,就能回憶起那只憩在森林裏的蝴蝶。
他又想起了昨天的姜守言,帶了點病态的偏執,讓他的心也跟着酸了一片。
或許他沒辦法對姜守言的痛苦完全感同身受,但姜守言在紋這只蝴蝶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和他一樣,想到那片森林,想到那片原野,想到那個充斥着櫻桃酒香的夜晚。
他是不是稍微能從漩渦裏掙紮着喘口氣,對未來多一點點期待。
只是這樣想着,程在野都覺得那個夏天的所有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姜守言還沒來及坐起來,程在野忽然低下頭,吻上了他的紋身。
他沒辦法同等地感受他的痛苦,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吻他。
痛他所痛,樂他所樂。
*
姜守言本來只是想換個褲子,但脫了以後順便洗了個澡,頭發又被水打濕了一截。
他頭發長到能紮起來一個小揪,每次洗澡都會打濕,之前根本不在意,濕了睡一會就幹了,現在會頂着毛巾出來。
程在野沒在卧室,姜守言掃視了一圈,床單和被套被拆下來扔了,攤開放在角落的行李箱裏少了件睡衣。
姜守言拽下毛巾走到櫃子前,拿出了新的一次性床單和被套重新套上了,林桓因為經常出差住酒店,這些東西備的很齊全,什麽探攝像頭的,消毒的等等,已經成了他出行的必備套裝。
姜守言換好後,坐着休息了會兒,又把毛巾頂頭上,在廚房找到了程在野。
程在野找酒店要了點米和肉,在煮粥。
姜守言看了一眼,撇了撇嘴。
程在野撈住毛巾笑着給他擦頭發,他自己帶了睡衣不穿,穿的姜守言的,有點小,扣不上扣子,就敞着。
姜守言伸手順着他的胸口往下摸,他手上還有洗澡的時候被水泡出來的白褶,摸起來沒那麽光滑。
程在野拉起他的手看了一眼。
或許是因為他之前不好好吃飯,吃下去的東西僅夠用來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征,缺乏其他營養,時間久了有些問題就會慢慢浮現出來,比如越來越消瘦,臉色也蒼白了一點,皮膚比之前更幹燥,手指也很容易會被水泡出褶。
程在野把他的手拉到唇邊吻了一下,又重新放到自己身上,他肌肉很勻稱,界線分明,一塊一塊的摸起來很舒服。
等頭發沒再往下滴水了,程在野放下毛巾,撩了一縷在指間摩挲。
“長了很多,現在要剪嗎?”還沒等姜守言開口,他又接着說,“還是算了吧,冬天了,頭發長點保暖。”
姜守言上前兩步,下巴擱在他頸窩把人抱住了:“不是說好了你幫我剪嗎?”
程在野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手攤在兩邊愣了片刻才低下頭把人緊緊抱在懷裏。
“好啊,我們一會兒出去買點工具就給你剪。”
姜守言笑了一下:“這次不用先買幾頂假發回來練手了麽?”
程在野說:“練過了,在舊金山就時候就練過了。”
姜守言本來只是開句玩笑,聽到程在野這麽答,心口突然酸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回國後收到的第一條微信,程在野說我不想分手,姜守言看見了,沒有回,他那個時候連呼吸都覺得是在透支生命,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回。
現在他沒辦法想象程在野守着對話框等他消息的模樣,也沒辦法想象舊金山的秋天到底有多冷,讓程在野跟着憔悴了不少。
“沒有回你的消息,也沒關系嗎?”姜守言突然問。
程在野說:“沒關系啊,只要你是好的就沒關系。”
程在野心裏想的是只要你還活着就都沒關系,但活着這個詞語對姜守言來說太沉重了,他說不出口。
姜守言又問:“在舊金山就光剪頭發了麽?”
程在野吻了他一下,笑說:“當然不是。還學了人是怎樣一步步從植物變成動物,小孩,最後再長成大人的。”
姜守言皺了皺眉:“聽起來有點奇怪。”
程在野說:“是有一點。”
姜守言:“很難麽?”
程在野想了一下:“對我來說很難。”
因為姜守言很重要。
兩人抱着說了好一會兒話,最後得到了一鍋煮糊了的粥。
程在野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廚藝滑鐵盧的時候了,站在旁邊有些無從下手。
姜守言邊笑邊把糊在鍋底的米飯攪散,然後撇出來倒掉。
飯後,兩個人裹得厚厚的準備出門買工具。
姜守言站在門口猶豫了會兒,程在野什麽都沒問,只是伸手給他了頭發,又了帽子,最後左右看了看,說了句:“看起來比我還像大學生。”
姜守言笑了下:“哪有那麽誇張。”
“真的,”程在野說,“外國人老的可快了,花期短的很。”
姜守言推開門,程在野跟在他後面走出去。
白天升了點溫,街上的雪化了不少,姜守言站在灰撲撲的街道上,一時間有些想不到該去哪裏買工具。
一把普通的剪刀不夠,還需要牙剪什麽的,姜守言這邊正思考着大型的連鎖超市裏有沒有這些東西,程在野已經在手機上定好了位,說:“走吧。”
姜守言瞥了一眼,看見他導航的目的地是xx發店。
奇怪的同時又覺得異常合,剪頭發嘛,發店的工具肯定是最齊全的。
但真的不會被打出來嗎?
沒等姜守言開口說話,程在野就已經拉着他的胳膊帶着他跟着導航走了。
他們兩個人都不矮,尤其是程在野,身高就算放在大東北也是很能打的,再加上那高鼻梁寬眼皮的西方長相,一路上總會最先成為視線的焦點,繼而順着他的手看到姜守言臉上。
姜守言有些不自在,拽了拽頭上的冷帽。
程在野突然就放開了他的胳膊,姜守言停下腳步扭頭,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解釋道,“我拽帽子不是因為你拉着我,是因為我太久沒出來了。”
姜守言說:“有點不适應別人的視線。”
他封閉太久,偶爾出門都會挑晚上人少的時候,在夜色裏誰也看不清誰。現在就算程在野在身邊他也還是有點不自在,哪怕那些視線只是單純欣賞,并沒有惡意。
程在野從口袋裏摸出來了兩個棉口罩,遞給姜守言一個,笑着問:“要不要戴口罩?風好像有點大,刮得臉有點疼。”
姜守言愣了片刻,接了過來。
程在野手指在地圖上滑了一下,說:“那邊有條小路,走出去能看見湖。”
“我們要不走那邊吧,”程在野說,“看看這個天氣湖水結冰沒有。”
姜守言眼睛被風刮得有點疼,聲音隔着口罩顯得悶悶的:“嗯。”
程在野便把他的手牽到口袋裏放着,轉身繞開和泥混在一起的雪,踩上了石板路。
工作日的下午,小路上沒什麽人,很安靜。
程在野和姜守言鞋底還有碎雪,一踩一個腳印,他們偶爾停下腳步,回頭看看那一長串腳印,突然又相視着笑出聲來。
程在野邊笑邊低頭,嘴唇隔着口罩輕輕碰了碰姜守言的嘴唇。
這個天氣的湖水還沒有結冰,程在野看着右手邊的湖面說:“好可惜啊,要結冰了我們還能上去溜一圈。”
姜守言問:“喜歡在湖面滑冰麽?”
“喜歡啊,”程在野看着姜守言說,“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喜歡,就算躺着不動我也覺得很開心。”
姜守言垂下眼,他有點想象不到程在野宅在家不出門的模樣。
程在野應該是自由的,不被束縛的,就算處在寒冬也有如同盛夏一樣的熱烈。
五分鐘後,程在野成功在發店買到了全套的工具,姜守言不想進去丢這個臉,就守在門外看。
天氣冷了,剪頭發的人也少了,小發店好不容易迎來個客人,結果是個外國人。
老板愣了一下,正在腦子裏瘋狂回憶英文該咋說來着,沒想到這個外國人普通話說的比他還标準,要的東西也聽得老板一愣再愣,回頭瞧了眼自己小店的布局,尋思着這裝扮的也不像超市啊。
最後他還是把東西從後面的小倉庫裏找齊了,全都是新的,按原價賣給了程在野,還送了他一條一次性的塑料圍布。
程在野掃微信結賬,随着提示音響起,老板正準備像往常一樣開口說句“下次再來”,但低頭看見自己手上往塑料袋裏裝的東西,又默默把這句話咽回去了。
他看着程在野推開門,莫名覺得今天的舌頭好像被凍住了,全程除了啊?哦,好,一共39以外,沒再多說一句話。
程在野倒還蠻熱情的,誇了裝修,誇了手藝,誇了老板真大方。
最後拎着袋子和姜守言一起回家,姜守言走累了,在沙發上賴了一會兒,看程在野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塊布回來鋪到地上,又拖了把椅子放在布上面,最後從房間裏找了面小鏡子。
姜守言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椅子前坐下。程在野把塑料圍布抖開,撚進姜守言衣領裏。
“那我開始了。”程在野一手舉着剪刀,一手拿着梳子。
姜守言覺得有點好笑,嗯了一聲。
小鏡子放在姜守言對面椅子上的,能時刻看到自己的頭發被剪成了什麽樣,但他沒看自己,全程都在看程在野。
程在野做起事來很認真,低垂的眼眸裏全是專注,手上動作很是輕細,偶爾偏頭從鏡子裏對上姜守言的視線還能繃幾秒,但多幾次就正經不起來了,總會嬉笑着湊過去親一口,再接着回去繼續剪。
随着頭發一點點掉落,姜守言腦袋好像也在變輕,這種輕盈有種熟悉的陌生。
最後程在野放下剪刀,對着鏡子說:“好了。”
姜守言左右偏了偏臉,修的很利落。
程在野彎下腰,用臉頰蹭着姜守言新剪的頭發問:“剪的還滿意麽,我的第一個客人?”
姜守言沒答,而是突然問:“你很想去結冰的湖面滑冰嗎?”
程在野愣了下,姜守言問的是他之前在外面随口一提的話。
他其實更多的只是想陪在姜守言身邊,不需要姜守言因為他特意改變什麽。
但對上姜守言認真的視線,他又突然意識到這是姜守言對他的好。
他怕他跟他待在一起會覺得無聊,也怕他看見自己格外頹廢的一面。雖然說好了不會隐瞞,但真正要做起的時候他又下意識想要逃避。
所以姜守言又想,出去玩會不會好一點,至少他在外面的時候,會刻意收着不好的情緒。
但他又确實想不到別的好玩的地方,只能揪着程在野哪怕只是随口一提的結冰的湖水,試圖找到一個能滿足他需求的地方。
于是程在野改了話頭,說:“想啊。”
姜守言便說:“那我們去漠河吧,那裏是中國最北的地方,湖水應該結冰了。”
程在野垂了垂眼,又笑着擡起:“對我這麽好啊,姜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