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師尊吹吹 可是他要死了

第37章 要師尊吹吹 可是他要死了。

師月白練得太過投入, 以至于謝珩輕輕喊她的那一聲,她竟渾然不覺。

她的腳步俨然是虛浮的,她自己沉浸其中不曾察覺, 謝珩卻知道她已經疲憊之極了。

謝珩看着她虎口的血跡, 重話到了嘴邊, 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劍柄光滑無棱角, 要多用力地揮劍多少次,才會把虎口磨出血啊。

謝珩上前去, 在她揮劍的剎那,二指捏住了她的劍鋒。

師月白有些愣愣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原本應該在休息的師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謝珩奪劍時, 她沒有來的及松開手, 被劍一帶, 直直地撞進了謝珩的懷裏。

謝珩趕忙伸手攬住了她, 少女剛練完劍的身體很僵,一點也不像酸腐文人詞句裏的柔軟。師月白松手放開了劍, 耍賴一樣地摟住了謝珩的腰。

若是旁人謝珩或許有所懷疑,但是他知道小白眼下身子的疲憊不似作僞,一旦卸了勁,自然就渾身無力,若無他支撐着, 只怕會直接摔倒在地上。

所以他才那麽着急, 連外袍都沒有來得及穿就出了門。

劍道本就不能急于求成,還好小白心性堅定,這樣沒日沒夜,又在沒人看顧的情況下練劍,若是換做了旁人, 只怕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是不是渾身沒力氣,手腳都癱軟沒力氣,站不起來?”

“剛剛還......還不是這樣的。師尊,我練會第三式了!原來這劍法是這樣的.......”

謝珩看着這孩子根本不顧惜自己的身體,繼續叽叽喳喳地小鳥一樣地講她的劍她的收獲,頓時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謝珩把她攔腰抱了起來,穿過庭院,不顧師月白支支吾吾地解釋說自己能走要下來,一路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和齊姜一戰之後,師尊的傷一直沒有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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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心疼我,怎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自己。”謝珩把她輕丢在床上。

連師月白拿的那把劍都有八十二斤,就算是傷沒好全,謝珩也不至于連一個一百斤的小姑娘也提溜不起來。

“師尊.......”師月白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師尊的手好涼。”

謝珩不說話,看着她虎口已經幹涸的血跡,等着她自己什麽時候發現。

師月白找了個沒趣,見師尊不搭理自己,知道自己又把人惹生氣了。

她正想找點理由再哄哄師尊,轉而想到謝珩年少得志,在自己這個年紀便已名揚天下,他睡時那樣憂心忡忡,睡得好好的半夜又起了夜,肯定是覺得自己很笨才憂慮得睡不着。

她都已經為了不給他丢臉笨鳥先飛了,師尊又生什麽氣啊。

她越想越生氣,從謝珩手上抽回了手,氣呼呼地拉起被子蒙上了臉。

這時她卻覺得虎口有些黏膩。屋裏沒有開燈,後半夜又沒有月亮,她以為只是流汗,就沒有再多想。

謝珩卻在這時撚了個訣,點亮了屋內的蠟燭。

“我要睡覺了!師尊不是生氣我不休息嗎,現在還讓不讓我睡覺。”師月白的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裏傳出來,被子不厚,自然不能完全擋住燭光。

“我要睡覺了!”

師月白氣鼓鼓地掀開被子鑽出來,燭燈的照耀下,她看得很清楚,虎口黏膩的地方是已經幹涸了大半的血。

她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疼,那處肌膚本是皮肉最薄的地方,即使只是破了皮也确實疼得緊。

她下意識地忘記了剛剛和謝珩的賭氣,撒嬌般地湊過去,想叫師尊給她吹吹。

謝珩的目光清冷如月光,落在她的傷口:“疼嗎?”

“疼。”師月白點點頭。

謝珩沒有說話,從袖中取來了傷藥,幫她塗上。膏體冰冰涼涼,敷上去的時候很舒服。

“要師尊吹吹。”

謝珩明知這沒什麽用,還是順從地捧起她的手,吐氣如蘭。涼絲絲的風落在剛剛敷好藥膏的手上,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即使謝珩臉色冷冷的,在溫暖的橘色燭光下,也顯得很溫柔。

“不是說我打擾到你睡覺了嗎。”吹都吹了,謝珩卻還要刺她一下。

謝珩平日裏對她從來都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不知道怎麽的,今日卻像吃了槍藥一樣。

師月白看着師尊那張好看得就如玉雕一般的臉,被蠟燭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莫名地生不起氣來。

她莫名想起那位幫她鍛劍的師叔說的話來,葉循真說,師尊本也是個怕寂寞的人。這樣的師尊還真是孩子氣,雖然師月白至今還是覺得自己沒錯。她想要好好背劍譜讓師尊高興錯哪裏啦,莫名其妙。

但是她大獅子有大量,勉強低個頭也不是不行。

“師尊師尊,我知道錯了,”她看似不動聲色地貼到謝珩身邊去,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師尊是心疼我。不過我練了這麽久,是不是也有成效啦,那也不白練嘛。我學到教訓了,下次肯定不這樣了。下次我一定乖乖的,師尊叫我練我就練,師尊叫我休息我就休息。”

謝珩沒有說話,師月白想着此計通,腦袋在他頸間蹭了蹭:“師尊不說話,我就當師尊不生氣了。”

她的頭發應該是撓得謝珩有些癢,他似乎想要躲,但是最終又有些留戀地朝她的方向偏了偏頭。

他嘴上不說,心裏确實很喜歡被這樣對待的。比起語言,像師月白這樣生性單純的靈獸其實對肢體動作更加敏感。

人類就是很奇怪,話可以說得口不對心詞不達意,但是肢體的動作永遠都是誠實的。

師月白已經完全不生氣了,她知道謝珩其實早已經舍不得不理她了,至于為什麽他表現出來的和心裏面想的不一樣,那師月白不知道。

她又不是神仙,她哪能什麽都知道。師月白知道人間的事情本來就有很多是自己想不通的,她生性樂觀豁達,一般不會自讨苦吃。

“我是明天就要死了嗎,你覺也不睡,一定要大半夜地練劍?”

見師月白不頂嘴,謝珩自顧自地越說越氣。

他其實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常。換做平日,他從不會和小白發這樣大的火,即使是她發了瘋一樣地去追齊姜的那一回,看見小白柔和單純的眼睛,他也舍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

可是他要死了。

可是他馬上就要死了,要留小白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世間。

她是這樣的倔強,認死理,不撞南牆不回頭,根本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他恨小白這樣的不懂事,也恨自己把她慣成了這副樣子。

更多的還是讨厭自己的無能。劍道之辛,就算是自年少持劍起就被無數人稱作天才的謝珩也從來都明白。他并不後悔自己嬌慣了小白讓她過了十多年高枕無憂的時光,只是恨自己沒能殺了齊姜,恨自己沒能覆了百十來年就要弄一個天魔出來的魔道。

“我.......”

沒有來由的,師月白很讨厭死這樣的字眼,她本來已經平複下去的心緒又被激了起來:“師尊為什麽一定要說死了活了這樣的話,難不難聽啊!”

“我都已經跟你說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你為什麽還要說這樣的話啊。我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一點也不喜歡.......”師月白的聲音帶上了隐隐約約的哭腔。

謝珩看着她已經紅了的鼻尖,知道這是她要哭了的前兆。

他自知失言,低下頭,沒敢看她。

謝珩活了太久,親人死盡,故友寥落,陪師月白去人間游歷的時候,都因為民風大易而鬧出了笑話。他是與這人間無關的風筝,師月白是他唯一與人間聯系的線。

他早就看淡了生死,巫山一戰之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期待着死亡的降臨。活下來的人才最痛苦,他想死,卻又想死得其所。

可是師月白卻要他死不瞑目。

放在平日裏,他肯定早就追悔不及地抱着她小心翼翼地開始哄了。

但是放在如今,謝珩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吹熄了蠟燭,從她的床邊站起身來,叫她早些休息。

師月白大概也沒有想到他是這般的反應,她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淚珠就落了下來。

她不是有意要哭,可是真的那股委屈的勁兒上來的時候,就是怎麽也忍不住的。

謝珩從未有一刻這樣厭惡過自己為何是仙人之軀,在這樣的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她大顆大顆的眼淚,幾乎把他的心砸出幾個坑來。

他本來想說的什麽,他想說生死有命,就算是盤古女娲那樣的神邸也有身歸混沌魂歸天地的一天,何況他是血肉之軀的凡人。

他總有一天會死的,何必這樣避之不及。凡人的壽數不過百年,他們是修真之人,有幸有了千年的壽數。可是既有仙人之軀,又如何能只享壽元,而不護佑凡人。即便不隕于仙魔交戰,千年壽數,也終有盡頭。

可是看見小白的眼淚,謝珩的唇瓣微微顫抖着,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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