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宿念專用
宿念專用
宿念被關了一周了。
趙小貴子給了點醫學治療,他被景霖暴打一頓的傷,已恢複了七七八八。
他瘦了,精神氣不太好,蒼白無血,下巴尖,眼睛大而無神,像一具漂白過的屍體。
他做了一個夢,他在塞滿蟲子的泥坑裏,挖着[沖鋒]散落的部件,他挖出來一個零件,蟲子就從泥土裏掘出來,把零件吃了。
他不知道是為自己挖,還是為蟲子挖。
噩夢沒頭沒尾結束了,他醒來了,手背疼痛刺撓,他一抓,血痂裂開,流出溫熱鮮紅的血。
手背的傷跟景霖無關,這是他自己捶牆捶出來的。
鬼屋的囚室襲來一股透心涼的寒氣,一會又轉為燥熱的幹風。
人是環境動物,忽冷忽熱的變化,影響着他身體的狀況。
他覺得景霖在催化他的發情期。
最起碼比之前兩天要好點,沒有假蜘蛛網被風吹來,糊住他的眼睫毛了。
昨個兒,他為了暖暖身子,把鬼屋打掃了一番,現在它是幹淨的鬼屋了。
宿念坐了起來,想喝一口水暖暖身。
一開燈,聽到衣服的摩挲聲,轉頭看到景霖像座黑塔,癱坐在囚室門前,也不知道坐多久了,感覺他比他更冰冷。
宿念沒被吓住,這一周以來,景霖天天這麽神出鬼沒的。
他打着哈欠,赤着腳翻下床鋪,東倒西歪的走到水池邊,接了一杯熱水喝。
宿念撐開了透白帶青的眼皮,又接了一杯熱水,這才招呼道:“希望你是來給我送被子的。”
景霖坐着沒動,手臂張開,笑着說:“給你熱的懷抱。”
“你像是一坨熱烘烘的屎。”宿念挪了回去,坐在床板子,耷拉着眼,盡情的嫌棄着景霖,“雖然我想要熱,但我更嫌棄你的惡心。”
這話太難聽,景霖擺了臉色,常挂的笑容都帶點黑氣。
宿念弓着腰背,慢吞吞的縮進被子裏。
他瞧出來景霖是有點生氣,但他根本不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張口譏諷:“這麽容易生氣了?老baby,你易感期了?”
景霖說:“你這麽關心我的身體,會讓我誤會的。”
宿念哈着白汽,倦怠的說:“的确,我們的關系早斷了。”
“愛沒有斷,依靠愛,倒是能把關系續上。”景霖是把愛當成兩人間的粘合劑了。
也不知道景霖去哪裏滾了,休閑西裝皺成了抹布,灰棕色的皮鞋磨掉了一塊皮,滿身帶着混亂的酒氣。桃花眼快醉成了一鍋沸水,潋滟的光隐約要濺出來。
宿念把唇角挑的漂亮,往前探了探黑腦袋,沐着溫和的光,問:“傻蛋,你以為愛是永恒?”
景霖睜大眼,眼裏的紅血絲像暈在水裏的油漆似的,反問:“不是嗎?”
“錯的離譜。”
“沒你想的那麽離譜,對了一半的,我的愛是永恒,我對你的愛是永恒。”
說出這句話好似比開了一座山還累,景霖雙手交握,中指的戒指微光明明。他把鋒銳的下巴昂着,疲倦的靠在了門上。
狗嘴裏吐出來的象牙式的表白了!
“我早甩了你了。”
“記得,我恨着你呢。渣O。”
“記得就好。”宿念想趕人了,大晚上的不讓他睡覺,陪個醉鬼耍酒瘋算怎麽回事。
“我也能忘了,看你怎麽對我了。”景霖的頂級戀愛腦,從來都不會讓宿念失望。
宿念有點喘不上氣來,側了側身,抗拒着說:“你該走了。”
景霖有點急了,胡說八道了,“念念,王庭只要會你的腦子,會把你這樣那樣,那樣這樣。我不會,我還饞你的身子和你的心,我會愛護你,呵護你,保護你,洗護你——我四護合一,全能王者。”
宿念扯了扯肥大的袍子,好笑的問:“你這麽能,咋不能把你的油膩勁兒洗了?”
景霖甜蜜的說:“因為我是宿念專用啊。”
宿念失了神,心酸酸的。
景霖晃晃蕩蕩的站了起來,打了個酒嗝,手指隔空一點宿念。
唰!他突然用了精神力攻擊宿念。
砰砰砰!!!
分不清是心在跳,還是胃在收縮,或者是血液在燃燒,宿念的右手掐住脖子亂晃,熱意激人,他的瞳孔放大,臉色煞白又激紅。
他垂下頭,抵靠在牆壁上,嘴巴張開,在被子上咳出一口血。
景霖沒精神的靠在門上,亂翻了半天,沒翻出來相機,他含着生氣的淚光,蹙了蹙眉。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他的雙手比了個八字相框,把宿念框了進去,贊賞道:“這個顏色亮,拍一張。宿念,看鏡頭,笑一個。”
宿念的唇上烙着血痕,睫毛抖着殺氣,脆弱的昂着頭看這位神經病。
檀木香氣淡而幽,比酒還令景霖沉醉。
景霖的腿動了,他想去親親宿念。
但宿念譏諷的笑,說:“愛一直是你對我陰暗、殘酷行為的僞裝。渣A!”
景霖不想親讨厭的宿念了。
“咔。咔。咔。咔。”他發出拟聲詞,雙手來回翻轉,又“拍了”好幾張。
“宿念念,告訴個好消息,諾瓦N3,有半數宣布投降了。”
嗡嗡嗡嗡嗡,宿念覺得,他的腦子也被折磨的有點崩了。
宿念有諾瓦帝國高級軍官的傲慢,他想垃圾星綴着垃圾二字,再怎麽樣也翻不了天。
但垃圾星給他上了一課。
潛意識裏,他擔憂着,痛苦着。可他當軍官當久了,軍官占了半個官字,算是演戲的二把好手,他是會把痛苦藏起來的。當藏的夠深,他自己也都糊塗的找不見了。
宿念不想回憶垃圾星的絕望閃擊。
他是位年輕的、歷經多戰的将領,他有年輕人的沖勁兒和虎猛,又能冷靜審看戰況,過往的大小戰事,都沒給他這種感覺——碾壓,被碾壓。
他完全掉入了絕望中,甚至都想逃避,而不去回想他的慘敗。
他沒有絕望冷酷,不是他天性樂觀,或者生性愛嘻哈,而是失去的諾瓦N3不是他的國,他的國是戰友、是野地、是那片草原;他的國是他的感情寄托。
但他也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得把失去的諾瓦N3奪回來,他的國才會有屏障。
良久,宿念緩過勁來,抿去唇上的血跡,說着反話道:“今天你的嘴真甜,吃了糖吧”
“你嘗嘗?”
“不稀罕。滾吧。”
宿念蜷縮着兩條腿,半躲在被子裏,白腳腕凍得發青,身子一個勁的打顫,可憐兮兮的,像是一塊慘遭雨打的板子。
只不過,他睜着眼,神情陰暗,俊白的臉上帶着未擦去的血珠,仿佛在惡毒的詛咒所有人。
景霖的酒醒了點,混混沌沌的想,宿念要是在鬼屋多待幾天,說不定就成鬼了。
景霖暈暈乎乎的出了O5,回居所的路上,一直在想宿念要是成鬼,得是什麽鬼:豔鬼?小孩鬼?無頭鬼?哈哈鬼?傷心鬼?
想了半天,景霖回了家,倒在柔軟的床榻上,覺得宿念還是不要成鬼為好。
他喜歡活生生的宿念,熱乎的,最好吃。
*
長公主坐在秀場幕後,梳着粉金色的大背頭,熱辣紅唇微啓,戴着面具似的大眼鏡,盯着手心的平面,刷了半天《情深深》的評論。
真惡心。
她個厭惡戀愛的單身公主,刷這種東西,難受程度不亞于在廁所喝灌了尿的潔廁靈。
不過,大多評論,大都是水軍發的,什麽好愛好愛,對着香蕉蘋果梨也能這麽說。
長公主調動界面,再看之前的《情深深》評論。
兩個時間的對比,她找到了有點不同——景霖的回複。
之前的評論,就算是水軍發的,景霖也會發幾個表情和幾句騷話。
而最近的評論,都沒見景霖露頭。
“景二少将最近很忙嗎?”長公主晃着長腿問。
陳莉在為她化妝,腦子轉了下,說:“諾瓦出了事,将領們最近都比較忙。”
滴滴滴——皇太子打來了視頻,問詢長公主準備走秀的事。
“小姑,準備的怎麽樣啊?”
長公主看了眼時間,回:“還有半個多小時。”
皇太子是無聊加蠢人的代表,他跟長公主聊了有關諾瓦N3地獄笑話——他對諾瓦的了解,只有笑話了。
長公主忍着困倦聽完了。
“小姑,你沒有什麽好玩的嗎?”
“我也有個笑話,陳莉定的地下報紙上,有條‘炜岸城天降臭雞蛋,千人遭殃’的新聞,你看到了吧?我要笑瘋了。”
皇太子:“啊???我看了,那不是一周前的嗎?”
長公主嚴肅道:“我笑了一周。”
陳莉沒忍住,笑了一笑。
長公主傾身,拍了下陳莉的手背,說:“陳莉笑我笑一周笑了一周。”
皇太子說:“哦!我也有個笑了兩天的樂子事,前幾天,有封對我的投訴信,但什麽都沒說,反罵了我一千個傻逼。”
“哦?為什麽?”
皇太子:“有個人,說他叫Z136,在炜岸城,往下就是一千個傻逼。我查了下,Z136是一輛火車的號,哈哈哈,他才是傻逼,居然罵我傻逼!”
長公主蹭的站了起來。
皇太子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壓驚:“怎麽了小姑?”
陳莉倒吸了一口涼氣,勉強壓住氣惱,淡淡道:“Z136也是宿念的在職編號,在諾瓦,會有人說他是火車一樣氣勢磅礴的O,也有人說他是火車運來的美人O。”
皇太子:“……”
嗯??
長公主想罵人了,低聲道:“哎……一千個傻逼還罵少了。”
宿念早就發來了訊息,沒想到皇太子沒有反應過來!
皇太子豎起耳朵,問:“小姑,你說什麽?”
長公主皮笑肉不笑,陰柔道:“你真是個小可愛呢。沒事的,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作為皇太子,你所要關心的,只需是國家大事。”
“哈哈哈,我知道,諾瓦的事真的很精彩!我會持續跟進的!”
長公主翻動眼皮,轉頭看向陳莉,說:“王庭的景色看膩了,咱們三人去炜岸城賞賞美景怎麽樣?”
“我不去。”皇太子沒了笑,十分冷漠的拒絕。
他在炜岸城受過景霖的侮辱,他不想再去了。
那是皇太子十九歲時,他第一次去炜岸城散心。
他被身邊的仆從慫恿,把炜岸城當鄉下,以為鄉下人都膽小怕事。
他在王庭憋壞了,想尋求點刺激,就仗着皇太子的身份,吃了一頓霸王餐。
結果,窮鄉僻壤出的是刁民。
他被店長打了。
他喊他是皇太子,店長根本就不信。
被店長打完,他又被服務員打,然後又被來執法的景霖打。
景霖明明認識他,但還是打了他一頓。
等快把他打死了,景霖才驚呼:“哎呦喂,這豬頭還真是皇太子!對不住了,皇太子,您這豬頭,沒讓我認出來您。”
皇太子怕了炜岸城,他是不敢再去了。
而多虧了皇太子助力,還更添了一把炜岸城仇視王庭的火。
長公主說:“那我就和陳莉去了。”
皇太子問:“什麽時候?”
陳莉叫着車,說:“現在。”
皇太子詫異的問:“小姑,那你的秀臺怎麽辦?”
“交給她。”長公主拍拍手,走出來一位她的替身機器人。
機器人是按照長公主的模樣做出來的,除了後脖有一顆黑痣外,別的都跟長公主一模一樣。
除了知情人,外人根本分不出來真假。
“哇哇!!太贊了!!”
皇太子羨慕的呱呱亂叫,調出全息影像,繞着長公主機器人轉圈圈,手指頭抖動着,想碰又不敢碰。
“這就是景歐做的機器人嗎?太真了!!”
“是景歐做的。”
長公主拉了皇太子一下,擦去過豔的口紅,說:“你別騷擾她,要是你想近距離感受,你可以請她跳一支舞。”
皇太子激動的問:“她喜歡跳什麽?”
長公主遞出一只手,指向長公主機器人,說:“還請問她。她本人會說話。”
皇太子嘻嘻笑着,牙都快笑飛出來了,向長公主機器人行了個禮,“小姐,您喜歡跳什麽舞?”
“單人街舞。”長公主機器人高貴冷豔道,朝長公主和陳莉微微颔首。
皇太子:“???”
“騙你的。”長公主機器人促狹一笑,挽住皇太子的手臂,“什麽舞都行。”
“來吧!”皇太子超級來勁兒。
*
三個小時左右,長公主和陳莉飛降炜岸城,直接從王庭專屬電梯,找到了景霖的辦公所。
景霖一見這倆來勢洶洶的人,直覺她們是為宿念來的。
說不準景霖對王庭是尊重還是不尊重,他刻意擠着明顯不過的假笑,雙手揣着大衣的兜,朝長公主蔫了吧唧的低低頭,似是忘記了星河是握手禮。
“長公主大駕光臨啊,我沒有接到指令,都沒來及為您安排接駕儀式。”
長公主已遞出去了半只胳膊,見到景霖的作态,又把胳膊收了回去,幹脆利索道:“我要見宿念。”
景霖睜大了點眼,顯得很驚奇的說:“巧了,我也想見他。”
陳莉立即把報紙掏出來,舉在側邊。
長公主伸手點着“天降臭雞蛋”的報道上的一張宿念的照片,說:“那就去見,順便也帶我去見一見。”
哇哦,這一定是哪個大聰明故意露餡。
景霖擡了擡眉頭,笑意加深,眼尾炸出深情的花。
王庭有對軍區的質詢權,長公主有權來軍方,但要提前一個星期通知。
搞突然襲擊,行與不行,這要看對面軍方的處理。
景霖是個好好先生,他也已經與皇太子為惡了,不太應該與長公主再結仇,所以對長公主很包容。
陳莉在一旁加補,問道:“宿念來到炜岸城了,不是嗎?”
景霖淡定的問:“看看照片不過瘾,非要見真人嗎?”
特使所說長公主看上宿念的話,還在腦海中印着,雖然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但景霖還是悶了點醋。
長公主不懂景霖為何閃過一絲想刀了她的眼神,她不懷疑是看錯了。
景霖的風評一直都不太好,他像個橫行無忌的神經病,畢竟監獄和垃圾星他都蹿過。
她有點怕景霖真刀了她,但宿念必須見到,她硬着頭皮點頭道:“是。請讓我見。”
“可惜了,我也見不得,他受傷了,正在治療。”
景霖遺憾的搖搖頭,灰色頭發掃的後脖癢癢的。
他掏出藏在衣兜立的手,拿出來相機,給長公主看他拍的宿念昏倒、鼻青臉腫和吐血照片。
景霖一邊刷着一張張照片,一邊心內再次感嘆宿念真上鏡,就這樣慘兮兮的樣子,他都想親兩口。
陳拿用手腕的表掃了下照片,說:“真實的。”
長公主不太理解的問:“您為什麽拍宿念?”
景霖含着潤潤的笑意,惡趣味的說:“看宿敵吃癟,尤其是在自己手裏吃癟,是一件美好的事。”
長公主無話可說。
景霖解釋道:“您瞧見了,他受傷嚴重,正在重症監護室治療,需要等一等。我可舍不得刁難病人。”
長公主貌似對宿念重病的措辭信以為真了,問:“什麽時候能見?我很關心他。我是……他的粉絲。”
景霖看了眼窗戶,不走心的說:“我說的不算,具體情況,得看宿念的恢複狀況。還請長公主,耐心等候喽。”
陳莉覺得景霖太鬼,控制不住暴脾氣,唰的亮出一把短刀,比向景霖,說:“給個準确時間,一天還是兩天?”
景霖詫異的啊了啊,慢悠悠的舉起了雙手,笑眯眯地問陳莉:“你是什麽東西?”
長公主別了眼陳莉,把短刀奪過來,話裏有話道:“刀給我。我可不想惹毛了景将軍,而被誅九族。”
陳莉露出憤懑的表情,但還是聽話的向景霖低頭。
誅九族?
景霖眼神微凜,多看了陳莉一眼。
嗯……是個不錯的B,适合當圖書管理員。
他聽聞陛下有個私生女,現在看看,應該就是這位長公主仆從了。
景霖率性的笑,側着走了兩步,手從額前潇灑的往前一揚,吊兒郎當的打哈哈道:“不好意思,我這兩天對刀槍過敏,我受到驚吓了,頭疼,需要養一養。抱歉,不能久陪了。”
陳莉摸了摸臉蛋,納悶的問長公主:“我吓到他了?”
“借口。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別相信他說的,你可愛的蘋果臉是不會吓到人的。”
長公主以為陳莉有點外貌焦慮了,安慰性的拍拍陳莉稚小的肩膀。
陳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給了長公主臉,點了點頭。
“追追看。”
長公主和陳莉追着景霖的背影,還沒邁幾步,就被湧出來的一隊守衛攔住。
“夫人,女士,已為您定好了酒店,這就送您過去休息。”
“抱歉,景少将虛弱至極,需要靜養,今日不宜見客。”
……
長公主望着景霖比牛還強健的身板,咬了咬銀牙,在心內豎了個中指。
等着吧,她必會把宿念搶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