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躲避 我把清竹當親妹妹

第6章 躲避 我把清竹當親妹妹。

林清竹出了大院,走到輕軌站門口,因為太早,輕軌還沒運行,要等到六點半。

她翻出包裏的手機看了眼,還不到六點,閉眼嘆了口氣,又走到馬路邊站着。

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不多,路上的行人也很少,冬天這個點出門的,大部分都是穿着校服背着書包的中學生,大概率還是高三的。

林清竹回憶起自己高三的時候也是這樣,她是美術生,十二月份美術聯考完,回學校上文化課的那段日子就跟這些孩子一樣。

大冬天,天還沒亮就得起床,簡單洗漱後坐車去學校,在學校門口的早餐攤買早飯,三明治、壽司、手抓餅、煎餅果子這些,選擇性很多,還便宜又好吃。

學校規定不讓帶吃的進校園,但學生們自有應對方法,把早餐裝進書包,或是外面罩個黑色塑料袋偷偷帶進去,進教室後再拿出來,邊背書邊吃。

時間緊迫,高三的學生基本都這麽幹。等早自習結束,班主任進教室時往往都是皺着眉頭讓人趕緊把窗戶打開,吹風散味。

藝術班的同學跟普通文化生不一樣,高三上學期全部在校外的培訓機構集訓,文化課基本沒學,比文化生少了半年的複習時間。

那半年落下的功課都要在短時間內抓起來,文科生想抓進度,除了背書,就是刷題,背書背得嗓子發炎,刷題刷到手指抽筋。

困了靠咖啡,累了靠強撐。

或是自我催眠:我不累,精神倍兒好。

老師還會鼓勵你:高三玩的就是拼命。

林清竹想考的渝美校考時間在三月初或是三月中旬,四月份才出成績,真正能靜下心來複習文化課的時間不到一百天。

古詩、單詞、文綜,需要背的知識點太多了,走路吃飯嘴裏都念念有詞。

那時她每天兩點睡,六點起。除了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其餘全在背書刷題,有時連做夢說的夢話都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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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分析選擇題:A不符合史實,B不符合題意,C正确但材料未體現,答案選D。

林清竹不算天賦型選手,靠的都是後天努力。所幸功夫沒白費,高考成績還不錯,文化全市一百二十一名,美術聯考全市第二。

校考成績也不錯,拿到了三所美院的合格證。

她最後以專業第一,文化第三的成績考進八大美院之一的渝美油畫系。

渝美很漂亮,環境優美,學術氛圍也很好。可惜林清竹大一讀完就退學出國了,沒徹底感受完國內的大學生活。

她大一那年最開心的,就是每次去隔壁渝大找梁成舟,渝美有兩個校區,油畫系在大學城的新校區,渝大也在大學城,兩座學校離得很近。

梁成舟比林清竹大三歲。

2013年,梁成舟大一,林清竹高一。

2016年,林清竹大一,梁成舟大四。

梁成舟大三大四那兩年都很忙,忙着開工作室,弄保研材料,進夏令營,競賽,還有各種考試和寫畢業論文。

他有很多事情,但她跟他幾乎每周都會見面,一起吃飯,聊天,喝酒,熬夜,周末還會一起回家。

林清竹那時天真的以為,梁成舟也喜歡她。

其實不是,梁成舟只把她當妹妹,當親妹妹護着的那種。

出國後,午夜夢回之際,林清竹睡不着時有仔細回想過,她和梁成舟真正拉近關系的時間,是從他上大學開始,他的雙胞胎妹妹梁問夏去了京市上大學,兄妹倆離得遠,他可能就把對自家妹妹的寵愛轉移到她身上。

也或許是看她可憐,單純想幫幫她。

林清竹十歲那年父母感情破裂,離婚後都很快組建了新的家庭,爸爸林毅新娶的妻子第二年就給他添了一個孩子,是他喜歡的男孩。

而媽媽谷秋從小就不喜歡她,再婚後有了愛她的老公,還有活潑開朗的許知意,家庭幸福美滿。

沒人在意她,也沒人關心她,都把她當累贅,都不願意要她,随時都能舍棄她。

所以當有關心她,護着她的人出現,她就拼了命地想留住那個人。像溺水的人在水裏掙紮了許久,抓着那根因為善意遞過來的竹竿不敢放手。

梁成舟就是那個人,林清竹黏他,依賴他,把他當成唯一的能抓住的。

情窦初開後喜歡他,那種剎不住的喜歡,控制不住的心動。會想方設法靠近他,時時刻刻都想跟他待在一塊兒,跟他一起時會希望時間過得慢些。

會用另類的方式偷偷跟他告白,隐晦地告訴他:梁成舟,我喜歡你。

也會想當然地以為,梁成舟跟她一樣,他也喜歡她。把他對她的那些關心,照顧,承諾,都理解成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後來才發現,她錯得離譜。

在梁成舟心裏,她跟梁問夏一樣,都是妹妹。

2017年。

林清竹大一快結束的那個夏天,一個下大雨的晚上,她親耳聽見梁成舟說喜歡她,但那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是對妹妹的喜歡。

他把她當親妹妹。

那天晚上梁成舟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

渝市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夏季氣溫高,經常下雨,有時還是特大暴雨,那天晚上也下雨了。

因為趕期末作業,林清竹被困在畫室,畫室裏還有幾個跟她一樣趕作業的同學,大家都沒帶傘。

其中一個女生開玩笑說:“如果雨停了,就一塊回寝室,要是下一夜,通宵吧!我請大家喝咖啡。”

所有人都說好。

大學生嘛!做什麽都有熱血沸騰的氣勢。

結果雨來得快,走得也快,沒下多久就停了,大家也都畫得差不多了,收拾着準備回寝室。

林清竹因為之前被許多事耽誤,進度拉下了很大一截,就讓同學們先走。

晚上十一點多,雨又開始下,梁成舟打電話說來接她。他們當時已經快一個月沒見了,她很想見他,對着電話說好。

剛畫完作業,就收到梁成舟發來消息:[出來。]

起身将畫板放在畫室後排的窗口通風晾幹,把畫架顏料盒都收好,拿着畫筆水桶和調色盤去廁所清洗幹淨,收拾好所有畫具才背着包下樓。

她剛走到一樓,還沒過拐角,就聽見玻璃門外面梁成舟在和別人說話,他大學室友,唐賀森。

因為聽見有“喜歡”這樣的字眼出現,在走到他們看不見卻能聽見他們聲音的位置,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她想聽聽他們到底在說誰,說的什麽。

唐賀森問梁成舟:“這雨也沒多大,你開一個多小時車回大學城,就為了來接清竹?”

梁成舟沒說話,林清竹聽見他“嗯”了一聲。

“跟兄弟說實話。”唐賀森調侃似地“啧啧啧”了一聲,又問:“你是不是……”故意拖長尾音道:“很喜歡她?”

梁成舟回答得很快,沒有任何猶豫,又“嗯”了一聲。

林清竹記得自己當時是笑了的,還記得聽見那個“嗯”字的時候,她的心跳超級快,“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像是下一秒心髒就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那你準備什麽告白?”唐賀森笑着說:“人姑娘大一都快讀完了,怎麽還不見你有行動?”

“告什麽白?”梁成舟嗓音很淡,反問。

唐賀森抛出好多個問題:“你不是喜歡人家?”

“喜歡不告白?”

“不在一起?”

梁成舟嗓音平淡,“別亂說,不是那種喜歡。”

下一秒,清冷的嗓音伴随着風聲一起傳進她的耳朵:“我把清竹當親妹妹。”

唐賀森驚訝地“啊”了一聲,“妹妹?你确定?”

梁成舟反問:“這有什麽不确定的?”

“可她不是你妹,你妹是梁問夏。”

“在我心裏,她跟問夏一樣。”

“哪裏一樣?”

“哪裏都一樣。”

“就沒點不一樣的?”

梁成舟被問的不耐煩,耐心耗盡,皺着眉頭吼他,“煩不煩?”

唐賀森還想再說,被他直接打斷,“你很閑?”

“真就只是妹妹?”唐賀森不死心,追問一句。

這一句,林清竹沒有聽見梁成舟的回答,她猜測,他肯定是緊皺着眉頭,眼神不耐地警告唐賀森,讓他閉嘴。

很久都沒有聲音傳來,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朝他們所在的方向看。

梁成舟背對着她,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沒聽見他的回答。

只見唐賀森認真思考了一陣後,認同地點了點頭,笑嘻嘻道:“也是,依你的德行,喜歡早下手了,不至于等到現在。”

說着還開起了玩笑:“這麽多年也沒見你有過喜歡的姑娘?不會是喜歡男的吧?”

唐賀森故作驚訝,光聽聲音都能感覺到他臉上調侃的笑意明顯,“你不會喜歡我吧?我告訴你啊!別動那歪心思,我可是直男。”

“滾蛋。”

梁成舟說話時偏了一下頭,林清竹怕被發現,快速縮回牆後,手指抓着包帶捏進掌心,不受控地越抓越緊,直到指甲陷進肉裏,留下幾個深淺不一的指痕印。

“我問你。”唐賀森哈哈大笑起來,戲虐玩味的聲音跟外面的雨聲一樣,沒有停,還在繼續:“清竹日後要是談戀愛了,你能接受她身邊跟着個你不認識的男的?牽她的手,親她的嘴,每天同進同出?結婚的時候還叫你作為親友團去堵門,鬧洞房?人在臺上交換戒指,你在臺下鼓掌祝福?”

“你是不是有病?”梁成舟可能是覺得都沒影的事,唐賀森一直問個不停,嫌煩罵了他一句。

“我可太想知道了。”唐賀森笑得更大聲,追問他,“說說呗!”

梁成舟回答他:“當然。”

多年後的今天,林清竹想到這兒,突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梁成舟對她,除了沒有男女之情,其它真的沒話說。

能給的他都給了,能做的他也都做到了。

她出國前還天真地以為,離開他身邊,見過更多人之後,她會漸漸淡忘,慢慢把他放下。

結果沒有。

後來她想,即使走不不出來,時間會是治愈一切的良藥。五年不行,那就十年。十年不行,那就用一輩子去忘吧!

如果實在忘不掉,那就不忘了。

畢竟,梁成舟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就算沒有那幾年他對她的好,沒有那些照顧,那些關心,她也會喜歡上他。

本能的東西很難控制。

其實妹妹也挺好的。

可惜他們這輩子做不成了,只能做陌生人。

街道不起眼的角落,路口的黑色轎車裏,梁成舟不見情緒的一張臉處處透着冰冷,眼神卻分外溫柔,剛見林清竹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她一直站在路邊發呆,嘴唇抿着,目光淡淡地直視前方,像在思忖什麽。

單薄纖細的身子立在昏黃的路燈下,影子被拉得老長,隔得老遠都能瞧見她滿身孤寂。瘦瘦小小的一個人兒,立在風裏,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他很想下車抱抱遠處那道身影。

可這會兒很明顯能看出林清竹心情不好,她每次見完她媽媽都會在心裏難過許久,他如果現在出現,只會讓她更不開心,也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

她昨晚躲着不肯見他,就表明她即使回國也沒有要跟他見面的打算,既然她還是不想見他,那就再給她些時間好了。

他等着就是。

意識從回憶中抽離,林清竹在路邊站了一陣兒後,又繼續向前走,她覺得幹等着太難受了,還不如走到下個輕軌站,時間應該就差不多了。路邊有家早餐店開着門,走進去買了兩根油條和一袋豆漿,邊走邊吃。

她往前,梁成舟跟上去,一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跟了林清竹很長一段路,看着她走進輕軌站,才掉頭去公司。

他在車裏想了一夜。

她才剛回來,陳阿姨又生着病,肯定沒心思想別的,他得慢慢來,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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