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躲避 清竹還是不搭理你?
第8章 躲避 清竹還是不搭理你?
電梯裏,陳逸打開聊天軟件給林清竹發消息,告訴她人已經走了。
關掉手機,透過電梯裏的鏡子瞧見梁成舟腦袋低垂,眼皮也耷拉着,本就冰冷的臉此刻像覆了層霜,周身氣壓都偏低。
他話到嘴邊卻猶豫了,以他的立場,不問更好。
出了電梯,梁成舟讓陳逸別送了。
“梁總,你跟清竹……”後面的怎麽了三個字,陳逸沒說出來,懂得都懂。
梁成舟腳步沒停,轉身前丢下一句:“跟我鬧別扭。”
林清竹收到陳逸的消息後,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又再等了五分鐘才從衛生間出去,她怕陳祥蘭發現,小心翼翼地往病房外走,全程沒敢發出一點聲音。
走到病房外的一排座椅坐下,感覺心裏悶悶的,有些難受。
她躲梁成舟躲習慣了,從出國後就一直躲他,潛意識裏會自動避開跟他一切有關的事情,連他的名字都不想聽見,可很多時候又會控制不住地想起他,想起以前他倆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林清竹騙不了自己,她用了五年多的時間也沒想好該怎麽面對梁成舟,其實內心深處就沒想面對,因為實在太尴尬。
她出國前幹了不少蠢事,把兩人的關系弄得亂七八糟,尴尬至極。如果那時她沒犯蠢,沒有太貪心,沒有一廂情願,沒有死皮賴臉地貼上去跟梁成舟較勁,沒有對他說那些難聽的話。或許她和他還能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處,或是像他希望的那樣,當親人,當兄妹。
哪一樣都好,哪一樣都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讓她連見他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沒有合适的身份。
林清竹知道,或許梁成舟沒有像她那樣想,她在倫敦這五年多的時間裏,他一直都有在盡力修補他和她之間的關系,想跟她和好如初。
是她不肯,也是她躲着不願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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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真的做不到像沒事發生,也做不到跟他像從前一樣。她也想若無其事地跟梁成舟正常說話,坦然地站在他面前。
但她僅剩的那點自尊不允許,唯一的遮羞布被她自己揭開了。她真的不想,再想起自己曾經在他面前那副自私醜陋的嘴臉。
陳逸送完人回去,見林清竹坐在病房外面的靠椅上發呆,他走近站她面前都沒發現。
其實就算今天不問梁成舟,陳逸也隐約猜出兩人出問題了。從清竹回國起,大半個月了,絕口不提梁成舟三個字。每次來醫院都是她一個人,梁成舟就沒在她身邊出現過。
上次在辦公室,梁成舟居然會從他這兒打聽清竹回國的消息,還有他媽媽第一次做手術,清竹回國也沒聯系梁成舟,哪裏都沒去,只窩在他家和醫院,等他媽一出院,她立馬回了英國。
曾經形影不離的兩人,到現如今見面都要躲着,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
陳逸本該高興的,可是并沒有。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林清竹能活得開心快樂,她回來的這大半個月,就沒見她真正開心地笑過。
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偏頭看着她:“我媽睡了?”
林清竹被聲音打斷思緒,呆愣愣地往聲源的方向看,見是陳逸,總算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剛睡着,護工在裏面。”
剛才的事情,陳逸什麽都沒提,也沒問。
只說:“餓不餓?去吃飯?”
“改天吧!”林清竹抱歉地看着他,拿着包站起來,“我跟朋友約了吃烤魚。”
沒騙他,她真的跟藍禾約了去大學城吃烤魚,早幾天就約好的。
“行,改天。”陳逸也起身,要送她進電梯。
林清竹擺擺手叫他別送了,“有什麽好送的?今晚讓護工守夜,你早點回家休息,都熬一個星期了,你不累啊?”
陳逸看着她笑,點頭:“好。”
……
鬧別扭?
梁成舟自己都覺得好笑。
誰鬧別扭鬧五年?
什麽樣的別扭能鬧五年?
梁成舟沒走,去了趟他奶奶辦公室,沒看見人,只有她的學生在,說是老太太剛進手術室。
從醫院出來後,他去停車場的路上被寒風把腦子吹清醒了,不想就這麽走了。
他剛才來的時候有聽陳逸提過,醫院停車場不好停車,車庫只對醫院內部員工開放,社會車輛不讓停,陳逸和林清竹的車都停在醫院對面那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車場。
住院樓到醫院對面的超市停車場有條必經之路——天橋。
梁成舟過了橋,橋底下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他進去買了杯熱咖啡,出來後就一直在門口屋檐下的靠椅那坐着等。
他想了很久,今天一定要見到人,老躲着他算怎麽個兒事?躲了五年還沒躲夠?難不成想躲他一輩子?
在倫敦就算了,他不想逼她,都回國快一個月了,還躲?
有年輕姑娘進便利店買東西,路過梁成舟時,會偷偷瞄一眼,也有正大光明打量的。
她們好奇這個冷酷帥氣的男人為什麽坐在這兒,眼神卻一直看着對面。
梁成舟被人看習慣了,對別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視若無睹,也并不在意,他只關心林清竹什麽時候出現。
等了快半小時,才看見那姑娘出現在馬路對面,側對着他,穿着白色的長款羽絨服,頭頂紮了個丸子頭,走路很慢。
馬路很寬,距離太遠,具體看不清。梁成舟看她好像心神不寧,走個路都差點兒撞別人身上,正低頭跟人道歉。
他立馬起身走到馬路邊,想看得清楚些。
不知道為什麽,林清竹總感覺有人在看着自己,目光過于灼熱,她偏頭朝馬路對面看過去,想尋找那道視線從何而來。
一輛公交車駛過,方正寬大的車身從眼前緩慢掠過,直到車尾也消失後,她看見記憶深處那道熟悉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馬路對面,正看着她。
梁成舟個頭很高,一米八八的身高,即使站在湧動的人潮裏也非常顯眼。他的周圍有那麽多人,形形色色,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他了。
模糊的人群,唯獨他最清晰。
視線交彙的瞬間,林清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世界好像也跟着安靜了一秒。
她指尖發麻,不受控地微微顫動着。
意識告訴自己不能再看下去,猛地偏頭,腿帶着腦子行動,下意識往前走,她在假裝沒看見梁成舟。
快走到天橋底下,正準備上石梯時她才意識到不對,如果過了橋就會走到他那邊去。
梁成舟看她馬上要上橋了,可她走到橋底就突然站着不動了,側身往她身後的方向看,看樣子像是準備打車走。
他沒猜錯,林清竹真的擡手招了輛出租車,沒有任何猶豫,坐上車走了。
就這麽不願意見他?
上車後,林清竹心跳很快,眼神是呆滞的。司機師傅提醒她系安全帶,她沒聽見。
問她去哪?她也沒聽見。
跟在病房門口一樣,她看見梁成舟就條件反射,下意識告訴自己趕緊走,別讓他看見。
正好身後的方向有亮着空車燈牌的出租車朝她駛來,她當時什麽都沒想,立馬伸手招車,跑下石階拉開車門坐上車。
林清竹回想剛才的情景,梁成舟可能早就看見她了,應該還看出來她是故意裝作沒看出他的。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怎麽會站在那?
司機師傅見人上車後一直沒反應,跟她說話也不應,就大聲喊她:“妹兒。”
被吼聲吓了一大跳,林清竹拍了拍胸口,“啊”了一聲:“怎麽了?”
“去哪兒?問你兩遍了。”司機師傅是個本地的中年大叔,說話中氣十足,但一直是笑着的,用方言問她:“啷個不說話?”
“抱歉,剛走神兒了。”林清竹歉意地朝他笑笑,快速報了地址。
“要得。”司機師傅說:“前面堵車,我就不跟導航走了哈。”
“行。”
“好嘞。”他再次提醒林清竹:“妹兒,把安全帶系上。”
……
超市的地下停車場,不顯眼的角落停着一輛黑色奧迪S8,車裏沒開燈,梁成舟眉頭緊鎖,翻出手機給唐賀森打電話。
一接通就直明來意:“出來喝酒。”
對方應好,說老地方見。
四十分鐘後,藍調私人會所。
梁成舟坐下後一句話沒說,端起酒杯就悶頭喝。
唐賀森一開始還沒覺得不對勁,後知後覺發現他臉色陰沉,還一杯接一杯的猛灌,顯然心情十分不愉快。
難得見梁成舟這幅樣子,不知怎的,他的心情突然就愉悅起來,挑了挑眉,“怎麽了這是?”
梁成舟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沒搭理他。
唐賀森直覺這人有事,笑着調侃他,語氣很欠:“你咋回事?項目黃了?公司垮了?要破産了?還是得絕症了?”
“不能盼我點好?”梁成舟睨他一眼,右手指腹摩挲着酒杯邊緣,喉結上下滑動咽了口酒。
唐賀森“嗤笑”一聲,似笑非笑:“不是你自己擺出一副天要塌了的樣子?”
見人還是不說話,伸手推了下他肩膀,不耐煩道:“到底什麽事?”
梁成舟仰頭喝了口酒,才給出答案,“清竹回來了。”
“好事啊!”唐賀森眉梢一揚,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下,“你眼巴巴地等了這麽多年,可算把人給盼回來了。”
偏頭瞧見梁成舟仍然是那張冰山臉,并不見喜悅,有些疑惑:“這怎麽還愁上了?”
想起點什麽,翹起二郎腿,滿臉戲谑,不冷不熱地嘲諷道:“清竹還是不搭理你?”
梁成舟“嗯”了一聲,又無奈一笑,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随手把酒杯丢在黑色玻璃桌,手肘撐在兩條腿的膝蓋上,弓着背,頭也低垂着,額前的碎發順勢耷拉下來,将他的臉籠罩進陰影裏。
嗓音低沉:“把我當瘟神,見了我不是躲就是跑,回來快一個月了,她的臉我都沒看清過。”
唐賀森聞言愣了片刻,先是笑了聲,後又忍不住吐槽:“梁成舟,你沒長腿啊?”
“她跑你不會追?”
“腿是擺設?”
“為了好看?”
“我要能追上,跟你在這廢話?”梁成舟眼皮微垂,想起天橋底下那幕,林清竹一看見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他想逮也沒機會。
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氣喝光。
他此刻非常後悔,要是早知道見她一面這麽難,那天早上她一出許家小院的門,他就該下車拉住她。即使那天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但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他連跟她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真沒用。”唐賀森哈哈大笑,也悶下一口酒,毫不掩飾地嘲笑他:“梁成舟,你行不行啊?姑娘都追不上?”
梁成舟眉頭緊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臉色臭得不能看。
“怪誰?”看他那可憐樣,唐賀森笑得更大聲了,給他遞了支煙,又幫他點燃。
話語頗為譏諷,卻還是正色道:“還不怪你自己?人姑娘在身邊的時候你不開竅,她跑去倫敦讀書你也不知道跟着。現在擱這兒借酒消愁?買醉給誰看?”
梁成舟輕吐煙圈,奶白色的煙霧飄在空中,很快就散了。
他也很懊悔,他不知道林清竹退學,也不知道她去倫敦,等他追去已經晚了,她連見都不想見他。他沒辦法,只能等着她,這一等就是五年。
抽完一支煙後,梁成舟又端起酒杯跟唐賀森碰了一下,神色不耐,嫌他廢話多,“找你來喝酒的,能不能把嘴閉上?”
“得。”唐賀森擺擺手,懶散欠揍:“我不說了。”
手邊的酒瓶很快經見底,唐賀森看梁成舟眼神開始迷離,嫌棄地踢了他一腳,“醉了?打電話讓王深來接?”
梁成舟搖頭,招呼服務員再上一瓶同樣的酒。
“行了,想裝可憐也得有人看,清竹又不在,沒人心疼你。”唐賀森伸手搶走他手裏的酒杯,撂在桌上,“你真喝進醫院了,問夏要知道是跟我一塊的,準得找我麻煩。”
梁成舟擡眸,意味深長地睨了他一眼,調侃道:“我又不是你。”
他說的是唐賀森去年夏天有次喝酒喝到胃出血,半夜進醫院的事,說是為了個項目,跟甲方喝急眼了,實則不是。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唐賀森秒懂他什麽意思,像被人踩住尾巴,冷着臉“瞪”了他一眼。
梁成舟扯着嘴角冷笑一聲,給兩只玻璃杯裏都倒了酒,拿着其中一杯舉在半空中,“喝不喝?”
唐賀森端起另外一杯,一口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