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逢 成舟哥

第16章 重逢 成舟哥。

十二月下旬。

渝市又開始降溫了, 一下驟降近十度。

天冷,林清竹最近出門都全副武裝,羽絨服帽子圍巾一樣不少, 外套只穿能遮住膝蓋的, 帽子只戴厚實的, 圍巾一定要柔軟舒适。

她打小就怕冷, 一到秋冬天,衣服總比別人穿得厚, 穿得多。

她媽媽谷秋懷她七個多月時,有天突然想吃核桃糕, 跟保姆出門去買, 不巧前一天晚上下過大雨, 路面濕滑, 剛出院子就摔了一跤, 羊水破了。

因為早産的緣故,林清竹小時候身體不好, 免疫力比正常的同齡孩子低些,感冒發燒,吃藥打針,那都是常事。

用誇張的話說:“風一吹就能倒。”

成年後情況才有所好轉。

好在天冷穿衣的習慣已經養成,加上去倫敦待了幾年,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病的滋味真的非常不好受, 想喝口熱水都得忍着難受爬起來去廚房燒。

所以林清竹很怕生病,她是藥吃夠了,針也紮夠了。只希望頭昏腦脹渾身無力什麽的,這輩子都別再來。

冬至這天。

林清竹一大早開車去早市買大鵝,在籠子裏挑了只最大最肥的, 付完錢老板拿去宰殺,需要等。賣雞鴨魚肉的地方腥味太重,她聞不慣,就去早市外面逛了逛。

路邊有大爺在賣臘梅花,老遠就能聞到那股獨特的清甜香氣。淡黃色的小花朵繁密地綴在枝幹上,裝在背簍裏,一束束,一排排,捆得很漂亮。

她花十五塊買了一大束,好心情地抱回家插在花瓶裏,每個房間都放一些,整間屋子都彌漫着濃郁而獨特的臘梅香。

林清竹在家忙了好幾個小時,炖了鵝肉湯,又包了些鮮肉馄炖,用炖好的鵝湯來煮馄炖,那是湯香肉嫩,好吃到迷糊的程度。

Advertisement

馄炖煮好後撒上點小蔥花和白胡椒粉,再加一勺黔市有名的胡辣椒面,那味道能把人好吃哭。

她第一次吃,是爺爺煮的,她從來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馄炖,跟小叔搶着吃,最後連湯底都喝光了。

給自己煮了一大碗,吃完後,林清竹看時間還早,就進畫室待了會兒。

快中午的時候,她重新煮了一碗沒辣椒的,還用破壁機打了壺花生漿,用保溫盒裝着送去醫院。

陳祥蘭吃得很少,只勉強吃下兩三個馄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陳逸這天下班早,忙了大半個月的設計方案昨天才遞交上去,甲方那邊上午反饋說挺滿意的,下午在公司開會讨論過,需要改動的地方不大,他可以好好休息兩天了。

到了醫院,打開病房看到林清竹歪着腦袋坐在沙發那打瞌睡,手肘撐在沙發扶手,手握成拳低着太陽穴,睡得很熟。

陳祥蘭在病床上,也睡得很熟。

這樣一個平常的畫面,卻讓陳逸記了很多年。

怕吵醒她倆,陳逸自覺放輕動作,腳步輕緩地走進去。

先看了眼陳祥蘭,又在林清竹面前停下,垂眸看了她一陣兒,将自己身上的灰色大衣脫下來,小心蓋在她身上,然後在旁邊的椅子坐下,打開電腦處理工作。

林清竹醒來的時候護工正在喂陳祥蘭喝花生漿,她腦子懵懵的,意識還未完全清醒,揉了揉眼睛,把身上的衣服還給陳逸,“謝謝,我居然睡着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一個小時前。”陳逸接過衣服穿上。

林清竹搓了搓臉,“我睡了這麽久?怎麽不叫醒我?”

“又沒事做,叫你幹什麽?”看她睡得小臉紅撲撲的,陳逸笑了聲,擡手看了眼時間,“去洗把臉,我們走吧!”

“去哪?”林清竹疑惑。

“吃涮羊肉。”陳逸将她推進洗手間,面帶笑意解釋道:“我定了位置,現在過去時間剛好。”

陳逸跟護工打了聲招呼,說他最晚十點前回來,麻煩她費心了。

林清竹從洗手間出來後,站在病床前小聲對陳祥蘭說自己和陳逸吃飯去了,陳祥蘭意識并不清醒,但還是閉着眼睛笑了笑。

她最近都這樣,兩人已經習慣了,拿上包和手機走了。

陳逸開的車,定的餐廳在渝市那座标志性橫向摩天大樓附近,一家傳統的銅鍋涮羊肉。

公司在這兒招待過客戶,他跟着來過一兩次,環境不錯,涮肉的同時還能看看江景。

從醫院去那地兒不算太遠,四十分鐘路程,林清竹窩在副駕駛無聊,扭頭問陳逸:“今天你請客?就我們倆?”

陳逸“嗯”了一聲。

“怎麽突然請客吃飯?”

突然?

陳逸想跟她一起吃飯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找合适到機會開口,“不突然,今天冬至。”

林清竹若有所思,她在國外久了,一個人生活不愛記節日,也不過節,這幾年連生日都不過,覺得沒意思。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看着車窗外的景色,很久以前的記憶不受控地往腦子裏鑽,跟幻燈片似的,一幕幕不停地閃過。

她心裏突然有些難過,吸了下鼻子,笑着說:“那我要吃肉,吃很多很多肉。”

陳逸偏頭看她一眼,笑了下,眼裏漾着寵溺:“吃多少都行。”

林清竹開玩笑:“把你吃窮行嗎?”

“行。”陳逸失笑。

有什麽不行呢?只要你願意。

一進店發現人非常多,大堂幾乎坐滿了,陳逸跟經理認識,兩人說了幾句話後,服務員領着他和林清竹往裏面包廂走。

“清竹?”一道不太确定的男聲響起。

剛走過拐角,林清竹突然聽見有人在叫她,停下腳步,尋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左邊走廊中段的大型綠植那裏,并排站了兩個人,身形高大挺拔。

定睛一看,瞳孔微縮,下意識喊人,“小叔?”

他旁邊兒還有個人……梁成舟。

林清竹表情僵了下,她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見梁成舟,從來沒想到過的時間地點。

躲了一個多月,還是猝不及防地重逢了。

看着不遠處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睛鼻尖突地一下就酸了。

如果那些年,她克制住自己,不去喜歡他。

那該有多好。

梁成舟站在幾米之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林清竹身上,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她。

跟出國比還是有些變化,漂亮了,穿衣風格也變了。

視線最後停在她白嫩的小臉上,眉頭皺了下。

瘦這麽多?

梁成舟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林清竹,他兩個小時前剛從京市飛回來,被秦之嶼一通電話叫到這兒。

原本沒想來,但禁不住裏面那群人一個接一個的電話轟炸,來了才發現大部分人都帶着家屬,秀恩愛,聊孩子。

看得他心煩,就出來抽根煙解悶兒,剛跟林宴借火把煙點燃,随意朝走廊看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兒。

畢竟,姑娘的臉蛋兒和身形都挺紮眼。

梁成舟怕自己出聲把人吓跑了,就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旁邊的人,下巴微擡指了個方向。

林宴眼睛挺好使,林清竹走在陳逸裏側,被遮擋了大半個身子,他一眼認出還叫住了人。

梁成舟這會子倒覺得,這地方今兒個沒來錯,有她小叔在,跑不了。

“愣着幹什麽?”林宴經梁成舟提醒,剛就看見個側臉,喊她時還不太确定,這會兒徹底看清楚了。

見她站着不動,眼風掃過去,不耐煩地招了下手:“還得我去請你過來?”

陳逸見狀,知道今天這頓飯沒法單獨跟林清竹吃了,小聲跟身旁等待着的服務員說明情況,“抱歉,包廂不用了,遇見了熟人。”

林清竹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捏了捏手心,知道再躲肯定不現實。偏頭看了眼旁邊的陳逸,陳逸也在看她,兩人挪步走過去。

迎面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致使林清竹腳步發虛,每走一步都覺得不自在。

走到他們面前停下,強撐起笑臉,扯着嘴角笑,喊人,“小叔。”

喊了林宴不可能不跟梁成舟打招呼,餘光感受到他在看自己,心跳快了些,默默吐了口氣,微微偏頭看他。

不知道為什麽,即使已經在心裏建設了許久,她還是沒有勇氣看梁成舟,在跟他即将對視的一瞬間,小弧度地轉了下脖子。

視線聚焦在他的耳朵上,小聲開口:“成舟哥。”

梁成舟站在她對面,距離不到半米,親眼看着那張小嘴一張一合,吐出冷冰冰的“成舟哥”三個字,捏着煙的那只手輕微抖了下,煙灰順勢掉落在黑色地板上。

眸色沉下來,臉色也冷了幾分。

不看他是怎麽個意思?還有,誰是她哥?

以前讓她叫聲“哥”比登天還難,現在叫這麽幹脆利索?想氣死他?

梁成舟沒應她,側過身将沒抽完的煙摁滅,丢進煙灰缸裏,随即掃了眼她身旁的陳逸。

陳逸跟他們都認識,不需要相互介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林宴斜着眼睨林清竹。

說完又在梁成舟臉上掃了眼,眼神詢問:我大侄女回來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梁成舟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清竹那。

能看見她乖乖地站着,不跑,不躲。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林清竹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抿唇小聲道:“上個月。”

立馬又問:“小叔,你也來這兒吃飯?”

“那不然?”林宴瞬間黑下臉來,語氣也不好,“你怎麽回事?回來不知道說一聲?沒長嘴還是沒手機?”

看她臉上都沒二兩肉,沒好氣道:“你沒錢吃飯?”

林清竹沒明白小叔最後那句話的意思,歪着腦袋“啊”了一聲。

“啊什麽?”林宴生氣地拍了下她的腦袋瓜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瘦得跟竹竿兒似的,怎麽?打算向女鬼界發起挑戰?”

“林清竹,你沒錢吃飯不知道哼一聲?家裏再窮還能把人餓死?存心讓別人看笑話呢?”

陳逸聽見這話實在沒忍住,悶笑了聲。

據他所知,林家雖然不在渝市富豪榜上,卻不比榜上的差,是實實在在的隐形富豪。

林家三公子居然說家裏窮?

林清竹被說得臉熱,“小叔,我沒……”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身後有好幾個服務員端着大鍋熱湯和菜品過來,見前方有客人站在走廊說話,用本地方言大聲吆喝道:“讓哈,讓哈,湯來喽,前面的讓哈,小心着燙到起。”

(讓一下,讓一下,熱湯來了,前面的讓一下,小心被燙傷。)

林清竹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并向後退一步。

梁成舟習慣性想将人往懷裏帶,伸手的瞬間,瞧見她腦袋已經靠了過來,淺淺的香氣鑽進鼻息。

垂眸就是她圓圓的腦袋,油黑茂密的頭發,嘴角不自覺地勾了那麽一下,瞬間讓他覺得心裏那塊被挖了一角的地方,又被填上了。

手指碰到林清竹左肩,指腹剛貼上羽絨服布料,還沒來得及抓住她,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被陳逸扯着手臂拖到他那兒去了,熟悉的香氣也消失了。

沒人看見梁成舟的手舉在半空中,又默默收回,他面色冰冷地看向旁邊兒挨在一塊的兩人。

林清竹在跟陳逸道謝,兩人都看着對方,又是說話又是笑的,只留了一個後腦勺給他。

陳逸察覺到,梁成舟眼風掃過來的時候帶着寒氣,他當作沒看見。

“先吃飯。”林宴看鍋底送進包廂,裏面應該快開始了,就招呼大家進去,說着又輕拍了下林清竹的腦袋瓜兒,“結束後跟我走,咋倆聊聊。”

回國一個多月都不跟他說一聲,他這大侄女鐵定有事瞞着。

林清竹表情愣愣的,點頭“哦”一聲,跟在林宴身側,擡腿往包廂裏走,還沒走兩步,右手手腕就被人拉住。

擡眸見是梁成舟,黑睫顫動幾下,不想跟他對視,迅速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她躲避的眼神梁成舟看見了,心髒像是被人用細針紮了一下,不算疼,但不好受。

捏緊她的手腕,柔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