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迎駕主上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下大了,一道道驚雷頗有節奏地炸響。

蘭亭下意識地捏緊懷中靠墊一角,腦子裏只有那個姓氏——小松。

尚隆卻如常般笑了笑:“吓到了嗎?畢竟是早該作古的人。”

蘭亭看着微笑的男人,想要如常地調笑一下,卻發現徒勞地發不出聲音,扭頭看向窗外的暴風雨,好一會兒才用僵硬的語調扯開話題:“是六太嗎?”

尚隆轉頭看了看:“應該是那家夥。”遂又露出一副敷衍的不快摸樣,“我說,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蘭亭斂着表情,語調卻帶着明顯的敷衍:“主上的高齡相當有名,早已感嘆過。”

蘭亭不配合,尚隆也沒有再挑起話題,兩人望着窗外的海岸線,等待六太的出現。

當兩人等得有些困倦時,一道閃亮的金色終于出現在灰蒙蒙的海天一色中。

蘭亭站了起來,回到房間拿出一封早已寫好的信留給房東,然後看了看尚隆。

尚隆颔首,而後跟她一起走出了這棟小別墅。

沒走多久,六太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

六太還有一些蒼白,顯然是那一身血留下的後遺症。

蘭亭不緊不慢地行了官員禮,微笑道:“臺甫不愧擁有世間最快的腿。”

六太聽出揶揄的口氣,抱歉地撓了撓頭。

尚隆的聲音響起:“回去罷。”

六太笑道:“恩,我們回去。”

蘭亭安靜地跟在這對默契的主從身後,突然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距離。

無關身份、無關年齡,那份數百年間磨合的默契,一下子将她與他們的距離拉得很遠、很遠。

到了海邊,六太兩手分別抓住尚隆和蘭亭,額頭中心的位置散發出柔和的光

雁國玄英宮

月光下的宮殿大氣而寧靜。

此時的玄英宮中沒有王也沒有麒麟,這種情況對雁國而言并不陌生,只是這次有些特殊。

山道旁的亭子視角極佳,可俯瞰關弓山的美景,只是晚風灌入寬大的袖子,明俏覺得有些冷,也有些寂寞。

“臺甫會迎回主上的。”

平和而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明俏收回心神,轉身一禮:“太宰大人。”

朱衡眸光淡淡地掃向月光,并沒有搭理明俏。

平心而論,明俏是十分不喜歡與朱衡獨處的,不說她逃婚的尴尬,朱衡作為上級,對她其實是很嚴厲的。只是此刻,明俏突然很想問出心中的疑問,而她在玄英宮認識的人中,或許只有朱衡可以解答這個問題。

“太宰大人,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朱衡微微側目,輕瞥了明俏一眼後,不置可否。

明俏見朱衡并未拒絕,便知他默許了:“蘭——我是說,王朝慶典那日和主上一起被鳴蝕卷走的冬官,臺甫會一起接回來嗎?”明俏往日在大學裏便常見六太拜訪蘭亭,所以她多少可以猜到他們的關系非同尋常,可她同樣知道,帶着普通人通過蝕會帶來怎樣的災難,所以她擔心蘭亭會被一個人留在那邊。

朱衡這才想起,那個特別的山客是楊明俏的好友。

許久,朱衡別有深意地道:“會。”

得到了朱衡的肯定,明俏卻依舊感到不安。

“她是山客。”所以不會被留在那裏嗎?那裏才是她應該生活的世界。

朱衡看了明俏一眼,淡笑道:“會。”

雖然不知道朱衡如此篤定的把握在哪裏,但明俏認為,既然太宰大人都說會,那蘭亭便是會回來的。

“多謝太宰大人,屬下告退。”

朱衡看向過河拆橋的明俏:“聽說,你的志願是成為夏官。”

明俏身形一頓,微微颔首:“是。”

“告退吧。”

明俏不明所以,再次行禮:“是。”

朱衡看着明俏的背影,眸子微眯。

——這麽多年來主上第一次阻止他調查的女人,怎麽會不将她帶回來呢?

蘭亭靜靜地凝望着鳴蝕的發生和結束,待周圍再次歸于平靜,眼前便是一片荒涼的海灘。

“這不是雁。”蘭亭的語氣頓了頓,說出自己的猜測。

“俐角,我們在哪裏?”六太問道。

“在柳與雁的邊界,臺甫。”六太的影子裏浮現出半個頭,說道。

“有點遠吶。”六太掃了眼蘭亭,抱怨道。

蘭亭拂了拂身上沾染的土灰,道:“以臺甫與使令的速度,很快便能到玄英宮的。”

六太還想說什麽,尚隆卻打斷道:“說的很對,六太,把俐角借給我和蘭亭,你先回去。”

六太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賊笑着拍拍尚隆的肩膀:“那我先回去了。”然後活潑地對蘭亭招了招手,“晚點見啦!”

蘭亭對六太笑了笑,然後便看見精致可愛的少年驟然變成了雪白的麒麟,金色的鬃毛十分耀眼。

六太離開後,尚隆把俐角召喚出來,笑道:“辛苦了。”

“主上,這是屬下的義務。”俐角嚴肅道。

尚隆自顧自地坐到俐角背上:“上來。”

蘭亭坐在尚隆身後,正猶豫着如何穩住身形時,尚隆忽然拉着她的雙手扣在自己腰上:“抓緊了!”

然後蘭亭便只覺得自己正以接近九十度的可怕角度升空,甚至不用尚隆提醒,她的求生本能便讓她緊緊抱住尚隆,确保自己不至于摔下去。

待飛行角度終于穩定後,蘭亭終于小小地松了口氣。

尚隆的低笑聲傳來:“你怕高啊?”

——才不怕!

若以蘭亭過去的脾氣,早便說出口了,然而考慮到尚隆的身份,只得憋着一口氣,閉着眼睛不理尚隆。

然而,封閉了一種感官後,其他感官便顯得更加清晰。

蘭亭覺得,她每一次呼吸時,鼻尖都是男子的氣息,觸摸到的,也是男子精瘦的肌肉,高空中的冷凝似乎能讓蘭亭透過衣衫觸到尚隆的體溫。

蘭亭覺得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是尚隆,聯想到尚隆的身份,更是帶着幾分氣憤惱怒,臉頰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暈色。

尚隆偶爾回頭一看時,便看到了蘭亭似賭氣又似羞惱的可愛模樣。

他無聲地笑了笑,突然覺得即使到了他這把年紀,世事也不盡是無趣的。

“蘭亭?”尚隆輕聲喚了幾次,卻發現身後的女子毫無反應。

——這樣都能睡着啊?

尚隆失笑,伸手覆在蘭亭扣在他腰間的手上,不讓她有機會掉下去。

飛行的時間不知是漫長還是短暫,蘭亭只做了一個恍然的夢,便聽到尚隆的聲音:“我們快到了。”

蘭亭睜開眼睛,便看到尚隆熟悉的表情,此時關弓山已在雲海間若隐若現。

未等蘭亭清醒過來,俐角已經在山門口降落。

因為俐角是使令,甚至不需要侍衛的牽引,所有官員侍者都伏在地上,恭迎他們的王。

“恭迎主上!”

面對眼前大批施着伏禮的官員,尚隆只是輕拍了一下蘭亭的手,示意她放開,然後潇灑地跳下了俐角的後背。

蘭亭有些緩慢地也跳了下來,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官員,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刻,蘭亭也打算合群地施展伏禮。

尚隆卻制止了她。

蘭亭愣了片刻,低眉順眼地跟在尚隆身後。

因為伏禮,官員們并沒有注意到蘭亭跟着尚隆,走過漫長的階梯、走廊,到了正殿的前面。

“起身。”尚隆的聲音帶着一絲莊嚴,此時蘭亭已經混到了侍立在旁的天官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尚隆不着痕跡地看了蘭亭一眼,哼笑一聲,當即宣判了前禁軍左将軍耀風斬刑。

這場聲勢浩大的刺殺行動,至此,徹底宣告失敗。

蘭亭再次回歸了她平靜而悠然的府庫生涯,唯一的一點不同便是——她終于,成了仙。

可即便如此,她也覺得,尚隆是個只可遠觀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1.蘭亭很尴尬,真的!

2.太宰大人和主上的默契點在哪兒呢······番外嗎?

3.太宰大人到底想拿名義上的未婚妻、實際上的下屬怎麽樣呢?絕不是潛規則!用作者的三觀發誓!

4.蘭亭果斷把對蓬萊“小松家族”的不滿遷怒了。

······

信息量略大,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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