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乖,乖

第12章 第 12 章 乖,乖

梨渺不知少年為何變得如此急躁,見他迫切想知道有關血脈天賦之事,她癟了癟唇,又從記憶裏搜刮出來三兩線索,嬌俏開口。

“據傳能夠得到三仙其一賜福者萬中無一,而同時經三仙賜福、獲得玄辰血脈之人更是萬年難遇。”

她抱起膝蓋,偏着腦袋說道:“當年師尊告訴我,我是當世修真界唯一的玄辰血脈。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不知世道變得如何了。”

少年魂不守舍低下目光,若有似無地搖頭,圓睜的眼眸泛起猩紅。

“不。”

“我死去的兄長,或許便是……玄辰血脈。”

梨渺怔了眼,有關師尊仇恨的內因,她并不知曉。

她也幾乎未聽他講過凡界的家人。

“穆家與外界并無冤仇,卻突然滿門盡滅,本就是不該。”

穆忘朝定定凝視着梨渺,眸底顯露痛意。

想她禁足宗門多年,又在這孤島上隔絕了無數日月。

“身懷玄辰血脈,便是罪麽?”

少年啞聲求知。

梨渺不解地歪起頭,“我從未聽過此等說法。”

“可師姐告訴我,若能煉化賜福者的血氣,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使用血脈中的力量,只是力量終有窮盡之日,效用也會打些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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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師尊不讓我在同門面前展露療愈和創造的力量,他們便以為我只是赤日血脈,輕易不同我打鬥……”

梨渺後頭的語句,少年都未聽得清了。

他愕然望着遠空,渾身寫滿悵惘。

“我如今知曉,令師為何會将你困在山門之中。”

“血氣可賦予他人超凡異能,賜福者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便不再只是一個人……而是炙手可熱的資源。”

“何況……是輕易可使用三種異能的玄辰血脈。”

穆忘朝深深看着梨渺,字字珠玑。

“無傍身之修為,便如初生幼鳥,人人可奪之殺之。”

“令師之困縛,實為護佑……”

梨渺望着他深沉的雙眼,忽而如臨飓風中,剎那回到了五百年前。

這一刻,她終于看懂了當年師尊的眼神。

宗門衆人因她展露“赤日血脈”的威力而歡喜,唯有師尊的眼裏無喜無怒,無意透露着傷懷。

“原來師尊……是這般想的……”

梨渺失神呢喃。

少年并未領會,她這番低語并不僅僅是回憶。

他兩手攥緊衣擺,垂首壓抑憤恨。

“便在滅門兩年前,兄長曾意外昏倒在野外,家裏尋到他時,他臉色發白、不省人事,休養了數月方恢複如初。”

“兄長乃是鄰裏皆知的好身骨,既能徒手搏獸,又會治療傷痛,他不該有那一番虛弱才是。”

“他說他昏倒那日,結識了一位紫衫道人,二人相談甚歡,之後他莫名昏睡,也不知那道人去了何處。因他後來養好了身體,家中人也不再将那遭遇當回事。”

“如今想來,兄長那時應是被那紫衫道人奪了血氣,之後滿門盡滅,定與那紫衫道人有關!”

少年言至激動,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梨渺湊上前輕拍起少年的背,緊抿着唇不說話。

穆忘朝倏地抓緊梨渺的手,恨意在眸中化作灼火,再也壓制不能。

“渺渺,我們即日啓程可好?我等不得了!”

梨渺被他瞳中火燒得心悸。

她沒辦法告訴師尊,他口中的紫衫道人,早便被他殺掉了。

屬于她和師尊的謊言,她會永遠隐瞞下去。

梨渺抱住少年的身軀,将他滿腔怒意都包裹在如水溫柔之下。

“既然阿朝如此焦急,我們明日便走。”

她輕聲說着,似春晨細雨。

少年睫稍落輕珠,在她懷中漸漸平息。

他眸光顫抖,飛雲在眼前混沌無形。

一聲哽咽溢出喉,他緊緊抱住梨渺,放任自己埋在她肩頭聲淚俱下。

“乖,乖……”

梨渺心田滋潤,歪頭靠在少年腦袋上,微笑着擡手撫慰,便如她往初為絹人梳理衣發那般。

“今晚,來我屋中罷。”

穆忘朝擡起身,茫然無措地看着她,眼角還挂着淚漬。

梨渺輕彎眼角,“我需為你換一副面貌,以免你又被昔年仇人盯上。”

以免旁人認出他乃清宵劍尊,戳破謊言,壞她好事。

穆忘朝心頭松了口氣,好在……不是要作弄他。

“還是渺渺思慮周全。”

他擡了擡眼睫,“你既身懷玄辰血脈,是否也要僞裝一番?”

梨渺食指點在下唇,思索道:“修真界中見過我面貌之人,除了白哥哥和那位穿越結界的陌生女子,都已經死掉了。知曉我擁有玄辰血脈的,除了白哥哥,也就只有阿朝你了。”

“我不會透露你的秘密。”穆忘朝篤定道。

梨渺笑靥如花,“我當然知道!”

穆忘朝稍愣,說得如此不假思索,她便如此信任這份血契連結。

梨渺:“所以,我只要隐藏能力便好了,若是不幸被人目睹……那便将他殺掉好了。”

少女說得輕巧,穆忘朝眼眸微張,沉默無言。

弱肉強食的世界,就在眼前。

他還是沒能習慣。

梨渺提裙站起了身,輕快小跳。

“我去告訴白哥哥!今晚記得過來噢!”

她招招手,兔子似的跑走。

南方林中,白衣青年手持木棍,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掌中輕拍。

梨渺從他身後探頭。

“白哥哥,你在做什麽?”

今歌白提唇觑她一眼,悠悠道:“阿渺不是要做一方大床麽,哥哥在用心思考,哪一棵樹能有此殊榮,成為我和阿渺的身下榻。”

梨渺眼眸晶亮:“那我來巧了,白哥哥不必操心了!”

今歌白擡眉輕笑,“噢?你準備将那厮逐出床笫了?”

梨渺:“我準備和師尊出門闖蕩了!”

“……??”

男子笑顏崩碎,額上青筋直冒。

“你可知大陸之上何其兇險,玄辰血脈一旦暴露世間,必受萬人觊觎!你便為了他那莫須有的仇怨,讓自己投身險境中?”

梨渺手背叉在腰間,理直氣壯:“論武力,阿渺可不比白哥哥差,白哥哥都能肆意行走世間,阿渺為何不能?師尊過去都說,我突破元嬰,便可出山了,白哥哥便這般不放心阿渺嗎?”

今歌白愠怒眯起眼角,出聲溫聲好氣:“可阿渺終究未曾面對過真正的敵人,哥哥怕你吃虧。”

“不邁出第一步,便永遠都跨不過這道坎。我想去大陸上,亦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梨渺上前握住青年的手,笑吟吟地眨眨眼。

“況且還有白哥哥在,白哥哥,你會一直陪着我的對麽?”

今歌白攥緊了手心,少女明媚的眼眸映在心底,叫他再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他沉默片刻,勾唇反問:“你有何私心?”

梨渺低下頭,“師尊的弱毒體質實在太過不利,我要想辦法改良他,在找到辦法之前,還得修習醫術,以應對不時之需。”

今歌白啓唇滞澀許久,忽地昂頭自嘲而笑。

“說到底,還是為了他。”

梨渺癟了癟唇,脆聲道:“有何不好,若白哥哥受了重傷,我也能幫上忙。”

男子垂下眼睫,食指勾勒梨渺的脖頸,雙眸晦暗不明。

“我贈你的玉墜,為何不戴。”

梨渺撫上前頸,睫羽輕扇。

“只是不小心忘了罷了,白哥哥送我的大婚禮物,我自要天天戴着。”

她目光直白,今歌白辨不出她言語真假。

他撫至她臉頰,指尖輕輕一劃,情緒莫測地低笑了聲。

“以後都需戴着,不可取下,知道了麽?”

梨渺乖順點頭,眉頭透出納悶。

今歌白:“它可依你心意僞裝境界與內息,即便是化神、渡劫期大能,也無法觀測你的靈力走向,我給此寶取名雨霖鈴,戴上它,更安全。”

梨渺呆愣地張大眸,忽然反應過來,欣喜展顏。

“白哥哥願意同我出海了?當年贈我如此貴禮,是早便做好這般打算了嗎?”

“當然,阿渺豈會久遠困居這偏狹之地,早晚有一天……”

男子的聲音低了下去。

梨渺半晌沒有等來他的後話,只能看見他諱莫如深的眼。

“咦,連渡劫期大能都能瞞過的寶物,白哥哥是怎麽造出來的?”梨渺好奇問道。

“自然是……使了些手段了。”

今歌白輕撫她的頭頂,目光一轉溫柔:“收拾去罷,此去一行,還不知日後是否回得來。”

他不願多透露,梨渺轉眼也忘了追究,輕盈跑沒了影。

傍晚,梨渺的房門外傳來謹慎的腳步聲。

對方輕緩地叩了兩聲門,矜持出聲:“渺渺姑娘,忘朝前來赴約。”

梨渺咧開唇角,小跑上前拉開門,抓住少年的手腕便将他拽了進去。

穆忘朝一步踉跄,下意識掩住心口,明目迅速轉悠兩下,緩緩舒了口氣。

雖然已隔了數日,再入女子閨閣時,當初那份局促依舊沒能消減。

“來,坐下。”

梨渺坐到床沿,倩笑示意着少年靠近。

穆忘朝拘謹坐到她身邊,臀都未敢落實。

梨渺從床頭拿來一張面具,穆忘朝餘光瞥見那逼真的質感,都不禁吓了一跳,看清只是張假面皮後,才落下了心。

“你早便準備好了?”

梨渺:“在你第一次提起求仙尋仇時,我便籌備着了。”

穆忘朝張口滞言,忽然亂了思緒。

當初她固執留他,他以為她不會輕易讓他遂意。

沒想到……她嘴上強硬,心卻是軟的,即便在那般消沉的日子裏,她也在默默勞心于他的願望……

“渺渺姑娘……對不起。”少年垂首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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