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別碰…

第33章 第 33 章 別碰…

傷口如此深重, 竟不見一滴血液。

無血之人,又談何赤日血脈?!

穆忘朝按上前胸,靈氣已竭, 裂傷之痛更顯劇烈,讓他不由得咬緊牙根。

視線漸顯模糊,竟連鐘渠的身影都看不真切, 恍惚只見他步伐遲疑地向他邁進。

鐘渠雙瞳激震,錯愕又驚懼:“你究竟是……”

話音未落,他猛然被擊飛落地, 回過神時, 胸口劇痛令他渾身抽搐。

他掙紮着折起脖頸看向自己, 胸膛之處赫然多出個拳頭寬的穿口,在裏頭七零八落碾碎成血泥的,乃是他的心髒。

鐘渠呼吸抖滞, 而後猛地痛苦掙紮、驚恐嚎叫, 毫不敢信将死的竟是他自己。

混亂間, 缥缈的淺色衣裙拂入視線, 他愕然擡眼, 便見那本該被束縛的少女婷婷走來。

“你……!”

梨渺走到他身邊, 抱膝蹲下身, 面無表情看着地上鮮血淋漓之人。

“鐘師兄, 玩鬧歸玩鬧,你怎能當真傷了阿朝呢?”

男子雙唇抽動, 死死盯着梨渺, 目眦盡裂。

“怎會是……為何……”

“我本不願如此。”

Advertisement

梨渺淺淺化開笑容,嬌俏明媚。

“誰讓鐘師兄撞破了秘密呢?”

鐘渠喉中鮮血充盈,翻着目珠墜下頭顱, 再也發不出聲來。

梨渺捋了捋裙擺,起身回望,少年目光看不明晰,在接收她視線的那刻,搖搖欲墜的身軀終于倒在了地上。

“……阿朝!”

梨渺小跑上前,翻正少年上身,看着他胸前刺目的斷傷,心中陣陣揪痛。

“渺渺……”少年剛一出聲,聲音便被痛意壓下,清俊的面龐顯露猙獰。

梨渺心疼撫上他的額頭與面龐,憂聲安慰:“我在,我在……”

少年艱難啓開雙目,顫動的光澤自睫羽間溢出,惹人心憐。

梨渺撥開他胸前破裂的衣衫,手指難抑顫抖,剛一觸碰傷口邊緣,少年口中便發出短促的嘶聲。

梨渺慌亂打量了一周,壓下浮躁的情緒,望着穆忘朝的眼溫聲說道:“我需瞧瞧阿朝的心,辛苦阿朝再忍耐片刻。”

說着,她指尖運靈,在少年身前懸空劃下三道直線,解開了人偶骨肉的封印。

穆忘朝吃力垂下眼,愕然看着梨渺似開啓盒蓋一般,輕輕打開了他左扇胸膛。

梨渺看着胸腔之內由千道機巧架構而成的精巧心髒,它仍規律運作着,每跳動一次,複雜的零件都會發出輕盈低微的摩擦聲,平日裏隔着完好的骨肉,都無法聽得。

她伸出右手捧上那心髒,少年驀然緊縮雙瞳,撐身無果,十指成爪嵌入土地。

耐心檢查片刻,梨渺頓時松了口氣,心有餘悸地

展開笑容,語氣輕飄:“萬幸……心髒完好無損。”

這心髒乃是人偶命門,她的心血結晶,傷了他處都無關緊要,若損壞了心髒……将其修補,又要耗上十年百年。

梨渺憐愛地輕撫人偶心髒,指腹每摩挲一處,少年都止不住渾身顫栗。

他意識不清地注視着她,傷痛與快意交織,叫他漲紅了眼,喘息促然,逼得他喉中難以言語,只能發出忍耐的吭聲。

沒了擔憂之意,梨渺不經意便沉浸于欣賞她的造物。

少年之音聲聲入耳,令她心動,更令她歡愉。

“渺渺……”

穆忘朝艱澀發出聲音,無比喑啞,只有這近在咫尺之人方可聽清。

“別再……碰它……”

梨渺移眸看向他通紅欲泣的眼角,心湖驀然蕩漾。

她溫柔淺笑,輕聲順應道:“好,我不碰了。”

她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合上人偶胸膛,落下封印,運起血脈之力為他療傷。

穆忘朝猛松一口氣,墜躺在地上用力呼吸。

比起方才痛快交織的激烈感受,此時軀體絕對的痛意,反倒更令他好受。

傷口緩慢愈合,少年的呼吸也逐漸歸于平靜。

他這次的傷比往日她教劍時都要深重,梨渺耗費了近一個時辰,方讓他的肌膚恢複如新。

她拭去額上疲憊的密汗,緩緩呼了口氣。

稍作平複後,梨渺看向穆忘朝的面容,傷口雖已複原,可他力量枯竭,臉色蒼白,在月光下顯得尤為易碎。

她撫上他的臉龐,如夢呓般輕語:“還痛麽?”

少年失神看向她,渙散的眼眸凝聚三兩稀星。

他只微微搖了搖頭,幹啞的喉嚨沒有出聲。

肌膚在掌間摩挲,彷如疲倦的靈寵忍着困意回應主人的愛撫。

梨渺睫羽輕扇,利索劃破掌心,懸在半空。

鮮血滴落少年幹唇剎那,他頓然顫動眼眸,張口接下連綿不斷的血珠,胸膛鼓動,好似全身都活了起來。

梨渺專心看着少年飲血的模樣,他仿佛并未清醒,僅憑一腔本能受下她的恩賜,混沌的雙眸寫滿渴望,每一道光亮的明滅都在祈求她施舍更多。

修補人偶的損傷已消耗了梨渺大量血氣,此時血液不斷流失,叫她大腦昏沉、漸感乏力,相反,被她供給血氣之人氣息愈強,充滿生機。

梨渺面泛潮紅,眼波蕩漾,心滿意足地咧開唇角。

看師尊對她沉淪依賴以致失去自我,便是最為愉悅之事,她寧願為這攝心一幕耗到筋疲力盡。

少年饑餓得解,神色愈發迷離,舌尖在唇齒處若隐若現,忘我品味這天降甘霖。

梨渺見狀,心動得愈發厲害,她蠢蠢欲動地欣賞良久,忍不住哽了哽喉頭,輕輕俯身,在那撩人的舌尖淺淺品嘗。

少年渾身激蕩,驀然清醒過來,呼吸頓促。

梨渺離了他的唇,彎眸莞爾,笑意溫柔似水。

“裝酒裝蜜都需封口,阿朝裝了渺渺的血,這也算是‘封口’。”

穆忘朝面露赧然,想到方才發生種種,更是難壓窘迫。

他撐起上身,意味不明地盯着梨渺手中血痕,低聲道:“說什麽怪話……”

梨渺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的眼睛,故意将手攤開,道:“還剩了點,擦去實在浪費,阿朝可還要享用?”

穆忘朝眼眶微顫,硬是別開了目光,強作沉靜:“不必了。你……還是盡快醫好自己罷。”

梨渺狡黠笑笑,取出止血草,運靈療愈傷口。

穆忘朝悄然移眸看她,察覺她療傷的手法乃是尋常醫術,并未動用血脈之力,他眉頭微斂,不禁動容。

“渺渺……方才救我,是否消耗過甚?”

梨渺觑向他,“不止救你,還喂了你。”

少年眸光閃爍,雙手捏在膝上,自責垂下首。

“抱歉,終究是我太弱,連累了你……”

梨渺柔聲安撫:“你只是累了而已,若早向我讨要血氣,何至于此。”

穆忘朝抿唇不語,眉宇間透出糾結。

等到梨渺療好了傷,穆忘朝才低語道:“渺渺,謝謝你。”

梨渺擡起眼眸,淡淡一笑,伸手撫向他的眼角。

“我說過,會一直守護你的。”

她散漫的玩心導致了這場意外,但結果并不壞。

殺了鐘渠,正斷了師尊尋仇的線索,倒比算來算去要幹脆得多。

畢竟是對方先惹上門,她造殺孽,師尊也不會責備她。

穆忘朝撫上她的手恍惚少焉,側首看向遠處的屍首。

“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般,鐘渠固有其過錯,可畢竟同門一場,讓他身死,也非我所願。”

梨渺自如道:“咎由自取罷了,阿朝不必介懷。況且,誰會蠢到在決鬥前殺害盡人皆知的對手?”

穆忘朝愣然回過頭來。

鐘渠設下的幌子,對他自己同樣适用。

只是他無法像渺渺這般氣定神閑。

他心終有不安。

“現在該如何?”

梨渺撐起下巴,看着鐘渠随意道:“燒了吧,用我教你的火術。”

穆忘朝雙目微張,試探着出聲:“我來?”

梨渺扭着軟趴趴的身子,眼波盈盈道:“渺渺累了,該由傀儡照顧主人了。”

少年僵着臉注視了她半晌,而後無聲一嘆,起身走向鐘渠。

“先将儲物袋取來,他有些小玩意兒,或許對你用得上。”梨渺又脆聲道。

穆忘朝頓下步子,踟蹰一番,還是依她命令,取來了鐘渠的儲物袋。

将東西交到梨渺手中時,他眉頭低斂,仿佛并不認同此般做法。

梨渺笑靥如花,輕輕揉了下少年的頭頂,他雙眉輕擡,欲言又止地走開。

穆忘朝在鐘渠屍身前捏訣施了個悼禮,而後燃起火術,轉瞬将其吞沒。

火焰照亮林間,梨渺只當未覺,她招來那金繩收入納戒,破開鐘渠儲物袋的禁制,将裏頭的物件盡數倒出。

除了幾只載運靈機,還有一些符咒與丹藥,約莫都是為拿下阿朝而準備的。

最讓她眼前一亮的,莫過于那十萬閃亮的靈石,這可比清淨門留存的現錢還要多。

少年在火堆旁站了許久,直到煙消焰散,枯骨成灰。

梨渺單手托腮,靜谧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噙一抹笑意。

她輕喚一聲,将少年的神思拉回。

穆忘朝轉身走來,步步遲緩,六神無主。

梨渺心知師尊一生清正,少時心思更是單純,叫其焚屍說謊,他定不得安寧。

也好在他尚還年輕,她循循善誘,甚好管教。

“阿朝,你身負血海深仇,在為穆家雪恨前,須得隐秘蟄伏、韬光養晦,可不能出事。”

梨渺仰頭望着他,雙手置于腿上,擺得端莊。

穆忘朝緩緩擡起結成陰翳的睫羽,沉聲道:“我明白。”

“鐘渠之死,我會守口如瓶。”

梨渺牽唇微笑,擡手略微招了招。

穆忘朝單膝跪下,梨渺立馬落手在他腦袋上輕巧一拍。

“既然想通了,便別苦着一張臉,我不喜歡你離我咫尺之遠,卻還想着其他。”

少年像是被她拍醒,渙散的目光頓時凝聚到她的雙眼,透着一分猝不及防。

梨渺側首輕撫太陽穴,輕悠悠道:“我累了。”

穆忘朝眼眸微動,垂睫醞釀了少頃,“我背你回房。”

“我不想回去。”

梨渺仰頭展顏。

“我想看月亮。”

穆忘朝昂首望向夜空,茂密的林葉遮蔽星月,斑駁無序地透着光亮。

“那封信……當真是在邀我?”他遲疑出聲。

梨渺目光精明地移向他,“可以是。”

少年後腦向她,叫她望不見神色。

她只聞他點頭應了一聲,語調輕盈又安穩。

梨渺眸底暈出笑意,食指卷玩着鬓邊發,出聲更添一分嬌氣:“這些樹真不懂事,竟平白擋了我的月光。”

穆忘朝轉回臉,抿唇淡笑,缥缈正如霧中之月。

“別怪它們,我帶你去空曠的地方。”

梨渺輕輕噘唇,眼珠滴溜溜一瞥,“我不要你背我。”

少年靜看她須臾,伸手将她攔腰抱起,點足踏上枝頭,朝着離山門更遠處飛躍而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