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是屠殺清淨門的兇手……
第50章 第 50 章 你是屠殺清淨門的兇手……
梨渺輕盈無聲地降落在地, 緩慢走向失去反抗之力的鐘家主母。
李凝玉精神恍惚,軀體與神識的雙重打擊令她無法再維持那份鎮定,她死死盯着走來的少女, 面容驚愕,搖頭不止好似癫痫。
“不可能……不可能……”
“我從未聽過清淨門有你這般弟子!”
梨渺停步在女子身前,平靜俯視着她。
看來外界并不知曉她的存在啊。
當初的師尊, 當真把她護得極好。
梨渺握拳在心口,讷然垂眸,嘴角暈開一抹極其淺淡的笑意。
“不被知曉之人……清淨門劍陣……十七具屍體……”
李凝玉仍在碎念個不停。
“我知道了……你便是屠殺清淨門的兇手!”
李凝玉驟然縮緊雙瞳, 高聲指控, 然話音剛落, 銀白劍身便簌地紮進她的心髒,出手之果斷,她始料未及。
梨渺面無表情看着她, 側首旋轉劍身, 鮮血驀地濺上她的臉頰。
劍那頭的女子眼球外凸, 徹底沒了聲音, 她坦然收劍, 手背擦去臉上的血滴。
“為何偏偏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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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六神無主地喃喃念了句, 卻無人再能聽曉她的話語。
手中劍因方才的戰鬥而歡心雀躍, 梨渺抖落劍上血, 輕輕從劍柄擦拭到劍尾,而後将它收起。
她想不明白, 為何靳無常與李凝玉都說, 清淨門覆滅那日留下了十七具屍體。
清淨門弟子,含她在內,分明是十九個。
腦中盤旋着這般疑問, 梨渺搜來李凝玉身上所有的納戒與乾坤袋。
主人身死道消,這些用具上的防護也失了效用,輕易可破。
她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佛心蓮,倒是發現了不少靈石、法器與一次性用具。
看來此次秘境中采集的材料并非由李凝玉存放。
她粗略觀看了那些物件,在握起一枚熒光晶石時,發現它竟有避毒效果,不禁眼前一亮。
雖然避毒的範圍頗小,無法供唯我派衆人一同使用,但給師尊做個挂件倒是足夠,如此他便不會因暴露在毒氣中而輕易倒下了。
将戰利品盡數收入囊中,梨渺看向李凝玉的屍首,依照她認知中的慣例點起了一把火。
烈火的煙氣模糊了枯焦的樹影,梨渺轉身望向李凝玉來時的方位。
該去找那位大當家的了。
梨渺飛身而走,不出片刻,白衣男子自霧中走出,看着地上的狼藉,眼眸倏然露出興奮之色。
“不愧是我的小阿渺……”
“成長當真喜人呢。”
他愉悅地輕笑兩聲,癡迷望向早已不見身影的前方,呼吸都透露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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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忘朝馱着悉星河急速趕往北方,腳底的劍幾乎要在霧中擦出火星。
難以視物的環境天然便令人恐懼,然穆忘朝根本無暇去感受,每一分心思,都用在了回憶輿圖與辨認方位上。
疾飛中,他驀然感受到一股危險氣息正朝自己逼近。
少年渾身緊繃,側首只見一團黑色濃煙包裹着猩紅之光如箭掠來。
他倏地縮緊瞳孔。
邪獸竟不止一只!
獸首奔襲的速度極快,穆忘朝瞬間判斷出,自己帶着昏迷不醒的悉星河,根本無法超越其軌跡,不出片息便會落入邪獸口中。
他雙目緊凝,收劍回手疾落在地,腳步擦出數十丈遠,直視襲來的異獸。
他迅速撐地穩住身形,調動渾身靈力凝于劍身,先發制人,使出破釜沉舟的一劍!
劍光一分十二,如飛火流星直掠上前,邪獸眼見攻擊襲來,亦有防備,劍光穿越身軀之時,那狼頭一般的獸首忽而散為煙塵,劍勢落空,黑紫煙氣再度于疾行中凝為獸首,毫不猶豫地沖進二人五丈之內!
穆忘朝眉頭微凜,左手劍訣捏于胸前,十二道劍光回首齊齊回首,如長虹貫日刺向自身。
一心獵食的邪獸未能避過這突如其來的回首劍陣,獸首被生生刺裂,發出動天撼地的嘶吼。
震蕩的氣流掠過少年周身,他心懸未定,暗道這邪獸果然霸道,連中他十二劍都還有如此顯赫威力,其彰顯的力量……恐怕逼近元嬰期!
穆忘朝穩住心神,滅殺此般對手他并無絕對把握,但眼下境況由不得他猶豫,只觀察半息,他便運靈于劍,決定趁勢再添一擊。
然而出乎他預料,那邪獸見他攻勢不減,竟不再追擊,它猛烈掙紮,嘴角濃墨般的唾液因劇烈的搖擺而四處濺射,不出瞬息便生生掙脫劍牢,目放紅光地朝北方逃去。
穆忘朝詫然望向它逃竄的方向,那邪物有着極度癫狂的獸性,分明有餘力與他一戰到底,為何會就此退縮?
莫非是它的“同伴”被誅滅于渺渺手中,使它挑選目标時變得格外謹慎?
少年低斂雙眉,腦中思緒如流。
那怪物向他沖來時,他清晰感知到,它的殺意中不僅寫滿了諸如“撕碎”、“破壞”的毀滅欲。
還有浩蕩激烈、深不見底的食欲。
這邪物……是想吞噬他們!
穆忘朝神思頓明,他方才的攻擊讓邪獸将他列為危險目标,而它此刻奔向北方,并非是落荒而逃,乃是它的食欲将它引向了北方。
它此刻的目标,乃是聚于北方地宮的衆同門!
這狼頭邪獸爆發全力時威力堪比元嬰強者,若金丹期的大師姐和二師兄都在那處,尚可抵禦一二,可若只有築基煉氣的弟子……便是獅虎撲兔,後果不堪設想!
穆忘朝背穩了悉星河,當即加快速度向北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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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遍了衆同門所在的四片土地,迎真領着最後三位拿到解藥的弟子終于趕到了北方地宮。
此時距離她從荊棘崖離開,已過了兩個時辰。
資源有限,大部分弟子僅能分得半枚解藥,時間迫在眉睫,看着褐黃土地上稀落的人影,迎真內心惴惴難安。
她走到一位師妹身前,問道:“情況如何?”
那人喚了聲“大師姐”,苦悶地搖搖頭。“雖然找到了一處好似地宮入口的石門……可門口緊閉,又有封印加持,我們無法破入,呼喊也不得掌門回應,二師兄便讓我們四處尋走,或許存在什麽地方,能讓掌門聽見我們的聲音。”
迎真:“已集結多少人手?”
“加上你們四位……一共十三人。”
還有八人未至。
迎真沉沉出了口氣,讓師妹帶她前往那處地宮入口,她仔細觀察一番,封印嚴絲合縫,需以口訣、密鑰與符文三位合一方能開啓,強行突破,非她境界所能為。
看來也只能嘗試二師弟的法子,尋找薄弱之處攻破。
昏暗的地宮內,身披黑白道袍的道人雙手攏袖,低着眉頭緩步梭巡。
地宮內不見天日,他無法知曉具體的時間,只能估算出自己在下頭待了二十多日。
早在五天前,他就将此處地宮內的妖獸清掃一空。
煉氣至元嬰,兩百一十二只,一只不剩。
拿到手的金丹期妖丹,卻僅有七枚。
果然,那鐘家的老賊對此方環境了如指掌,一早便給他設下了不可能完成的委托。
本就死氣沉沉的地下迷宮徹底寂靜,行走數十裏,僅有輕淺腳步與衣擺摩擦聲在場內回響,綿延不絕。
靳無常不信鐘家人會有接他撤離地宮的好心,這五日內,他一直在尋找離開的方法。
三天前,他找到一處鋪着符文與封印的球型地标,經他一番觀察,他确定此即開啓地宮出口的機關。
他掏出積壓許久的封印學典籍,研究一通也沒能将其啓動。
“缺少口訣和密鑰麽……”
若無鐘家人開啓入口,地宮裏的人怕是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虛度終生了。
靳無常撇了撇嘴,抱着臂闊步走開,決定另尋強破之法。
他釋放神識感知着地宮內的靈力流動,如今的地宮已無活物留存,所感知到的靈力皆來源于覆蓋在地宮外層的無形屏障。
在靈力波動淺弱處下手,或許便有回旋之機。
游走許久,靳無常隐約聽見一聲微小的呼喚,不禁訝然頓步。
那聲音來自遠處,卻并非他的幻聽。
一聲、兩聲……
聲音不止一處。
是他的寶貝徒弟們前來尋他了麽。
旋即又聽到迎真的呼喊,道人眉梢微擡,悠悠發出一聲輕笑。
收這妮子做徒弟三百年,還從沒聽過她講話這般高聲。
他靠近那道聲源,恰好發現此處上方的屏障反應比別處更顯薄弱。
靳無常聚靈于手,迅猛向上拍了一掌。
頓時天地震動,幾塊碎石從天砸落,周圍氣流很快又恢複平靜。
再看上方,破損堪稱微乎其微。
地面上,迎真感受到腳底突如其來的震顫,驀地凝眸,半蹲在地以掌撫地。
“掌門,你在麽?”
靳無常雙臂環胸,仰頭對上方說道:“我在。”
迎真倒吸一口氣,又釋然吐了出來。
得知人還健在,她心中的石頭落了一半。
只是聽這聲音的距離……地宮頂壁的厚度恐怕高達兩丈,其間還有屏障加持,強破難上加難。
靳無常:“真兒,此處屏障相對薄弱,速速集來其他弟子,舉力攻破。”
“好。”
迎真一口應下,當即喚來其他十二名子弟,衆人齊心聚力,上下齊攻,地宮內激蕩陣陣,靳無常抵住眩暈之感,巋然不動,将那厚重又堅硬的石壁層層削破。
地面上的衆人氣勢激昂,迎真忽而心神一震,感知到一股滿是敵意的強烈氣息破空而來,猛然轉頭看去。
迷霧中,一團難以名狀的黑紫煙氣疾速迫近,迎真登時渾身警惕,沒由來地感到汗毛直立。
她未曾見過那物,但她能夠感知,那是極為危險的東西!
“戒備!危險來襲!”
說着,迎真喚出幡旗,迅速展開三道陣法。
屏障在前,冰火重疊。
邪獸展現出真實面目,迅捷繞過襲擊,野蠻沖撞,試圖破開防護。
“那、那是什麽東西?!”
年輕的弟子見到那有頭無身的怪物,吓得叫破了嗓。
“繼續攻破封印!這裏有我!”迎真一聲厲喝,衆人立馬收心,繼續投入砸穿腳下的坑洞。
靳無常聽到上頭的動靜,頓時凝起雙眉。
看來弟子們遭遇了變故,必須加快進度!
迎真以陣禦敵,與那瘋狂的怪物對峙半晌,忽而她心神又是一震,愕然發現,竟有另一只狼頭邪獸自南方沖來!
她咬緊牙關,做好了同時抵禦二者的準備,然那邪獸沖到此方,竟與先前那邪獸相撞,二者合二為一,身軀驟然膨大,威壓又比先前強悍數倍!
眼見那合體的邪獸實力遠在自己之上,迎真當機立斷,呼喊一聲:“二師弟!”
抵抗這怪物,只能靠他們兩位金丹期修士!
二師弟上前沖鋒,迎真操陣輔助,其餘人發了瘋般地埋頭穿地,片刻不敢停歇。
可對付這癫狂的邪獸,只靠她二人實在太過勉強……
迎真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滿布。
邪獸兇猛非常,抵禦的二人迅速落于下風,緊張之時,驟然一劍穿空而來,刺了那邪獸一個猝不及防。
“大師姐,二師兄,我來助你!”
穆忘朝及時趕到,沖進陣中,将悉星河安穩放到地上。
迎真詫然看向他,才一個月的功夫,他竟已突破築基期!
赤日血脈的築基修士,全力一擊堪比金丹期!
添了一員大将,迎真信心大振。
“來得正好!”
穆忘朝厲眸看向邪獸,那東西比他先前所見又強了整整一倍,可如今他并非孤身一人,傾其所能,必要将其斬下!
地上戰得如火如荼,地宮內,靳無常望着已然暴露出一節面貌的封印屏障,心底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躲開!”
他震聲向地上之人傳達命令,同時右手揮毫,在浮于身前的紙張上落筆疾書。
嚣張的狂草,僅凝聚出了一個字——
“破!!”
靳無常一聲厲喝,頂空屏障驟然崩裂,缸大的石塊接連墜落,他踩上石塊步步登天,潇灑躍出地面。
“師父!”
“掌門!!”
弟子們激動驚呼,喜極而泣。
靳無常凝眸看向那正與三名弟子激鬥的黑紫色邪獸,倏地提筆書寫:“身定!”
邪獸疾掠的身軀陡然停滞,緊追在前的穆忘朝目露詫異,沒有放過這難得的破綻,不留餘力地将劍刺入邪獸頭顱。
邪獸迅速恢複身形,大嚎一聲,驟然猛烈蹿動,竟生生掙斷了少年手中劍。
穆忘朝雙瞳忽縮,未等他反應,那邪獸便頂着腦袋上的半截劍身火速朝東南方逃去。
“跑得倒是快。”
靳無常低哼一聲,飛身追去。
如此非死非活的邪惡異獸,定是鐘家作出的詭計。
算計到他頭上,這筆賬,他讨定了。
眼看道人追着邪獸消失,穆忘朝思索一瞬,取出備用劍也追趕上去。
好在渺渺早想着他的劍品質低下易于折損,給他備了不少。
迎真看着那兩人遠走,自己縱有誅邪之心,卻還是按捺了下去。
解藥時效将至,靠她的陣法,還能屏退毒霧護衆人一陣。
接下來……只能祈禱掌門誅滅邪獸讨得解藥,阿渺師妹能安穩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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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渺掃尋百餘裏,恍然在濃重的紫霧中望見一方柔和光亮。
那是一棵勝過九層高樓的巨樹,樹冠伸展數丈寬,樹下藏着七道人影,正是鐘家家主與那六名家仆。
梨渺輕盈落于樹下,六名家仆看見這突然降臨的少女,皆是一愣,迅速上前結陣,擋在了梨渺身前。
正閉目感知遠方邪獸的鐘瑄聽聞耳旁動靜,警惕睜眼,看見前方靜立的梨渺,不禁面露錯愕。
煉氣期的女修?
他費了好一會兒神,才想起唯我派前來的修士中的确有這麽一號人物,彼時她小小個頭待在隊末,安靜寡言,毫不起眼。
一個煉氣期的低階修士,如何能跨越重重山川、穿過無邊毒霧來到他的面前?!
鐘瑄登時脊背發涼,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閣下來此……有何貴幹?”心覺面前的女修不容小觑,鐘瑄一番斟酌,謹慎用了敬稱。
梨渺無視了擋在面前的一衆家仆,雙眸澄澈地看着鐘瑄,輕輕開口:“解藥,毒霧的解藥。”
她語氣極為尋常,瞧不出情緒,若是在街頭巷尾見到這般面目無害的小姑娘,只會叫人會心一笑,可她偏偏不合時宜地出現在此地,鐘瑄愈想,愈覺詭異。
他思緒瞬轉,不敢冒動,決定試探一番。
“這秘境裏的迷霧,此前探索數次都難得一見,沒想到這回竟讓諸位遇上,雖說是意料之外,卻實屬我等考慮不周。”
“可惜這霧毒本就無甚麽解藥,唯有這秘境出口處的一方淨土可保人無恙。我等之中,屬內人修為渾厚,可穿行于霧氣之間,故其一早便去尋找各位,要将貴派衆人帶來此地。”
“閣下……難道未曾見過她?”
梨渺眼眸輕張,露出訝異的模樣。
“呀,原來李夫人風風火火的模樣,是要去解救我等?”
鐘瑄內心一頓,她見過她了?
梨渺垂眸癟起唇,遺憾嘆了口氣。
“怪我沖動了些,不小心将她殺了,辜負了家主和夫人的一片好心。”
“什麽?!”
衆人皆愕,鐘瑄震驚瞪大了眼珠,如遭當頭棒喝,語無倫次地結巴了半晌,一時急火攻心,險些沒背過氣去。
“你、你當真……?!”
梨渺明媚揚起俏臉,眼角彎彎地點了下腦袋,“嗯!我耐心為她做了葬儀,讓她能夠永遠安眠于鐘家土地,如此,家主也能安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