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魔尊一瞥

第55章 第 55 章 魔尊一瞥

女子一襲刺金暗紅廣袖長裙, 華貴非凡,額間一抹鳳火紋,面容冷豔絕塵, 天下無雙,右手輕捏一杯盞,随意搭于彎起的右膝上, 只輕緩一擡眼,便有屈人之氣,參拜者莫敢不服。

魔尊身後還立着一名紫衣女子, 其身形高挑, 體态婀娜優雅, 紫紗繞過烏發遮去眉眼,僅留得瑩白如雪的半張面容可窺得美貌。

“噢?天玑使也在。”今歌白輕挑唇角,神态自如。

“尊主前來奚城散心, 獨自行走鬧市未免寂寞, 由我陪同, 再合适不過。”

蒙眼的紫衣女子朱唇含笑, 出言溫柔如酥雨, 妩媚惑人。

“開陽使今日的打扮有些別致, 何時摒棄了那些奢侈之物, 喜愛這樸實無華的簪頭了?”

“愛我所愛, 憑心而已。”

今歌白漫不經心地回應,又看向主座的女子。

“尊主竟有如此閑情, 跋涉數千裏, 只為散心?”

魔尊汝元輕晃着指尖杯盞,暗瞳深不見底,語氣平和略含笑意, 卻叫人難以度其心境。

“一紙書信将本座引來此處的,不正是開陽使麽。”

今歌白颔首淡笑:“屬下只是行先前未竟之責,将‘她’的行跡禀告尊主罷了,如何能想到,尊主竟會親自前來。”

“能惹得尊主如此上心,她果然便是……”

男子言語低緩,漸漸眯起了眼角。

“開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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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元清聲打斷,幽冷瞥來了目光。

“言多必失。”她唇角輕挑,一字一頓道。

今歌白含笑俯首,輕聲應了句“是”。

汝元并未計較屬下的僭越,她抿了口杯中烈酒,語氣随意地問道:“此行收獲如何?”

“鐘家并無驅使邪種魂獸之能,兩名當家人遭遇反噬,恰順應金州銘家之托。”

“不出所料。”汝元淡定将杯盞推至桌面。

“與銘家的價值相比,鐘家實在不值一提。”

天玑使纏姬嘴角弧度不減。

“所以……開陽使,我的十二號邪種魂獸呢?”

今歌白:“殺了。”

蒙眼的紫衣女子終于變動了姿态,她極為細微地偏了偏面容,隔着面紗,都仿佛能看到那雙眼裏的蛇蠍柔情。

“煉獸不易,開陽使該用什麽來賠我?”

今歌白席地坐到桌旁,泰然道:“又非我所殺,我賠你什麽?”

“噢?那是何人所為?”纏姬吐字潤而輕淡。

“想必,尊主今日已見過了。”男子眼神頗為耐人尋味。

“原來如此。”蒙眼女子面色不改,柔和說道:“尊主差人給他們送去了一壺九幽香。”

今歌白:“天玑使的新釀?我都未曾嘗過。”

纏姬笑意深了些許,“開陽使想嘗,現在也不晚。”

今歌白輕展折扇,“只怕你當真要對我下毒手,今日就免了。”

這化神期的女人想要玩弄他人性命,不過是勾指之事,半點信不得。

他看向桌後栖凰一般的绛衣女子,道:“四百年難得重逢,尊主不想親自去見見?”

汝元烏睫低垂,唇角輕勾,沉默了片晌。

“本座已見過了。”

她眼眸緩緩移向窗臺,恰有清風掀起紗幔,洩出一片繁華盛景。

萬家燈火長明,岸邊粉裙少女挽着少年郎,神色微醺,正望着飄往遠處的如簇花燈,眼眸比冰雪更純淨。

汝元靜靜凝視着,燈火映上眼眸,平添一分塵俗暖意。

“你說,她生得像誰?”

魔尊字音輕輕,仿佛友人間無意的閑語。

今歌白将那少女倩影裝在眸中,漸漸深了笑意。

“屬下不敢妄語。”

河邊賞景之人絡繹不絕,悉星河剛灌了幾杯藥酒,愈發興奮難抑,站在岸上舉臂高歌,靳無常一邊拽着她一邊搖頭,強行扼制了她縱下水的沖動。

還是年紀太輕,才幾口就撒酒瘋了。

梨渺面頰發熱,胸口也有些火辣辣的,好在河風清涼舒爽,靠在師尊身側,倒是分外惬意。

“從前我不喜人多之處,總覺得吵鬧,然此時鬧聲不絕于耳,我卻心內寧靜,甚至還有些喜歡。”

“阿朝,你喜歡這裏嗎?”

少年側目而來,看見她豔如晚霞的俏臉,微滞少焉,又故作無事地看向遠方。

“嗯。”

“嗯,只是沒法兒與阿朝卿卿我我,有些可惜。”少女一本正經地說着,言語還帶着些酒意。

少年面色稍僵了一瞬,旋即失笑搖了搖頭。

砰砰幾聲,遠方驀然放起焰火,一瞬照亮夜空,掀起一片歡呼。

“煙花兒!阿渺你看,是煙花兒啊!”悉星河興奮回首,放肆大笑着。

梨渺望着遠方夜空,那絢爛奪目之景陣陣盛放在眼中,漸漸讓她忘了一切。

穆忘朝側首時,唯見少女笑顏爛漫,一時心頓,竟不願再移開目光。

她眸中的焰火,比那夜空中更勝。

又一聲砰響,梨渺驀然心頭随之一動,如有感應般望向了後方的酒樓頂端。

夜風拂落紗幔,恰到好處地遮蔽了窗臺,那份源自心間的感應再也找尋不見。

猝然失了少女眸中景,穆忘朝才略感遺憾地回過神來,随着梨渺的視線望去。

“渺渺,你看到了誰?”

梨渺六神無主地搖了搖頭,“誰也沒看見。”

游耍一番,煉氣期的小姑娘總算耗光了精力,拖着身子昏昏欲睡,靳無常頗為無奈,只好帶着幾人去尋了客棧投宿,口中還念叨着,他是來暢快玩樂的,不是來當花錢的冤大頭和照顧小孩兒的老媽子的。

夜還長,過早結束了一日的行程,梨渺也不覺得可惜,他們還會在此待上許多日,況且……她也該騰出時間去行她計劃之事了。

各自在客房安頓好後,梨渺正要獨自上街,剛過走廊便恰好遇見了開啓房門的穆忘朝。

穆忘朝見她一副要離開客棧的模樣,不禁問道:“你要去哪兒?”

梨渺未露赧色,她自若笑笑,語氣平常道:“想起來要去買些東西,阿朝不必跟來,早些歇息罷。”

說完,她留下一個極為明媚的笑顏,便消失在了樓梯口。

穆忘朝攏眉疑惑,渺渺做什麽事都習慣帶着他,為何這次卻偏偏要避開他?

雖不明原因,可少年越是琢磨,心頭便愈發莫名的沒底氣。

半晌,他搖了搖頭,撇開雜念。

定非要緊之事,不必多想……

既然渺渺自有打算,他只消照做便好,莫要去打擾她。

少年說服了自己,可要他回房歇息,他怕也是不得安眠。

正好,他也還為這繁華市井流連忘返。

穆忘朝緩緩呼吸了一口氣,提劍走上街市。

梨渺穿梭在人群之中,沿路摸索,來到一間靈器鋪。

店掌櫃走上前,“小道友,想買些什麽?”

梨渺掃視了一周,道:“爐鼎、鑄造臺、百煉錘,爐鼎要好一些的。”

“噢?瞧不出小道友竟是器修同行,還請随我上四樓挑選。”

掌櫃笑眯眯的,态度很是親和,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梨渺便跟随他踏上了石階。

梨渺順便看過了店內的貨品陳設,一樓皆是中下品武器,二樓是各式中下品法寶,三樓是上品武器法寶,四樓則是各行修士修行必備器物,除了她所需求的物品,還有淬劍石、護弦液等維養用具。

“道友瞧這尊中品爐鼎如何?由焱鐵鑄造而成,天然具有火焰親和,熔煉速度比起尋常中品爐鼎快上兩成,亦不易炸損,只是在附靈階段對使用者的控火力要求更高,道友若熟稔控火之術,便無需有慮。此鼎只需靈石八萬,道友以為如何?”

梨渺捏着下巴自語:“中品爐鼎需要八萬靈石,上品爐鼎得要多少?”

掌櫃的聞言,眼睛微亮,“小道友竟有如此遠見,少年志氣,叫人佩服啊!上品爐鼎的價格通常在三十萬左右,還請移步此處,在下為道友一一介紹。”

以煉氣修為而言,中品器具都過于奢侈,梨渺雖初入器道,可畢竟有着元嬰底蘊,又有白星賜福,至少也要上品爐鼎,才能發揮完全,假以時日,用上品爐鼎煉出超凡寶器也并非不可能。

梨渺聽着掌櫃的介紹,自己卻在以神識默默感受每一只爐鼎的氣韻。

天花亂墜的效用皆可用天賦與修煉彌補,梨渺在意的,是爐鼎對礦材、靈物及藥物的多重相性,既可煉器,又能制藥,一鼎多用,便可省下一大筆。

她可沒法指望唯我派的月俸過活,此刻她手中現錢足有四十萬靈石,除了少部分清淨門留存,其他皆是從鐘家人身上搜來,置辦了器物,便不剩幾分了,再有開銷,便只能去倒賣那些藥材。

長遠考慮,還是省着些花好,以免在遇見心儀珍材時囊中羞澀,錯過便可惜了。

“這只。”

梨渺驀然出手,指着一尊造型精致、透着青藍古意的三足圓鼎說道。

掌櫃笑彎了眼,“道友好眼光,此鼎名為‘枯木逢春’,附靈效果尤為出衆,還可依契主心意随意變幻大小,以滿足任何煉制需求,此鼎價格——三十六萬靈石。”

男子邊說邊用手勢比出了價。

三十六萬……這可比梨渺預想中又高了些許,買下這一單,手頭現錢便所剩無幾了。

見梨渺輕攏着眉頭面露難色,掌櫃合掌等待她出口講價,可他擺着笑容僵了許久,這位小客人依舊一言不發,渾身上下,似乎只有頭腦仍在緩慢運轉。

嘶……不拍板,也不講價,她究竟在琢磨什麽?莫非是不滿于價格,卻又臉皮薄羞于開口?

身為生意人,報價時留下講價的空間,乃是常理,可他又怎能想到,眼前這位姑娘是個連花錢的經歷都欠缺的主,這些買賣的門道,她壓根不通。

又過了片刻,掌櫃忍不住和聲發問:“小道友,可有疑慮?”

梨渺讷讷道:“貴。”

掌櫃呵呵一笑,“這上品靈器,自有貴的道理,人與器,講究的不過‘契合’二字,若能盡情發揮其效用,煉出無上至寶,這區區三十來萬靈石又算得了什麽呢?”

梨渺撇了撇嘴,道理她自然懂,她只不過在為自己即将癟去的錢袋感到惋惜而已。

掌櫃見她仍不發話,眼珠一轉,拍了下大腿道:“看道友真心喜歡,在下便忍痛讓出一成利,那鑄造臺與百煉錘也随鼎贈送一套,權當交個朋友,您看如何?”

梨渺當即點頭,抿唇牽起笑意,“好。”

見她突然如此爽快,掌櫃內心不禁泛起嘀咕,他讓多了不成?還是冒進,冒進了!

……

街巷另一方,穆忘朝看見攤位上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不禁駐足。

想起梨渺贈他那只圓而胖的白狐布偶,少年嘴角不經意上揚了些許。

她似乎很喜歡這些手藝人做的小玩意兒,曾經在孤島上時,她的床頭還總放着一只月白色的絹人娃娃,這單純的心思,簡直與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沒什麽兩樣。

不知不覺,他已站在攤位前,伸手輕捋起一條串着白羊布偶的挂墜,繩尾的鈴铛叮鈴響得清脆。

——“阿朝很好摸,像小羊犢。”

——“白絨絨的,不像小狗活潑黏人,但很乖巧。”

少女嬌俏的嗓音回響在腦海,少年失神輕笑一聲,心頭好似飄了綿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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