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它讓清宵牢記,我有多……

第105章 第 105 章 它讓清宵牢記,我有多……

塑軀持續了整整三個月。

梨渺一早布下結界, 杜絕打擾,盡管她如今器道有成,又手握神賜器方, 三個月的時間,卻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

至純之火熔煉神魂身軀,其苦痛之極, 絕非常人所能承受。

縱使清宵子的神魂足有化神巅峰的韌度,也無法平和應對。

三個月來,梨渺晝夜不分, 半刻未停, 只恐自己稍有懈怠, 便讓清宵子多受一刻煎熬。

她更怕自己前功盡棄,鑄成之信念,堅如磐石。

功成之刻, 梨渺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 由衷揚起了笑臉, 開口想說些什麽, 未能出聲, 便被黑夜般的疲憊感淹沒了意識, 悶頭倒了下去。

清宵子穩穩接住梨渺下墜的身軀, 眸光顫動一瞬, 滿溢憐惜。

他小心将她抱至榻上,指背撫過她仍舊暖熱的臉。

體內靈根如同茂盛之木招展枝丫, 這份真實的久違之感, 當如隔世。

清宵子守在梨渺身旁靜坐調息,而後将聚來的靈力緩緩輸入少女的身體,滋潤她幹涸的內府。

少女仍舊睡得很沉, 清宵子輕撫着她的發梢和臉頰,停留許久,拾起身旁那張伴他數年的假面,沉靜推開殿門,走出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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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子已在宮中停駐三月有餘,尊主當真要将他留下麽。”

長階下,今歌白半跪在地,一臉肅然地望着高高在上的至尊。

汝元冷靜看着階下。

“本座的傳承,他不可或缺。”

今歌白凝眉,“可他的身份,總有一日将昭示天下,魔域衆民該如何接受,少主身旁最近之人,乃是仇魔誅邪的仙家修士?!”

汝元:“此事當由清宵子處置,玉衡使就不必操心了。”

“尊主……!”青年語氣深切,不掩忿然。

“玉衡使。”

魔尊涼聲打斷。

她撐首斜倚在寶座,指尖在身前緩慢撚動。

“本座的女兒想要哪樣的男人,要多少,都随她喜歡。”

“只是本座不希望,有人仗其天真,誘騙于她。”

“玉衡使,你可聽明?”

女子斜來目光,今歌白登時渾身一震,神魂都好似被固在了牢籠裏,無所遁形。

靜滞良久,他倏地俯首,落下鬓邊細汗。

“是。”

“六月十八召開飛升大典,誠邀八方魔道同袍前來觀禮。”

汝元轉了話音。

“此事便交由你去辦,記住,消息散得越廣,越好。”

今歌白雙目微怔,肅穆應道:“遵命。”

尊主的飛升劫雷,來得如此之快麽。

至尊飛升,邀魔道衆修前來觀禮,确在情理之中,可她特意囑咐他散出消息,難道另有計劃。

七星使雖為至尊心腹,可有些絕密的任務,處在七星下三位的他也無法觸及。

今歌白暗自揣度着,內心仍因汝元的涼聲警告而消沉不已。

走出內殿大門,他看到了清宵子的身影,不禁愈發煩躁。

清宵子卻似為他而來。

他平靜看着他,出聲涼淡:“借一步說話。”

今歌白不耐攏眉,轉身行至自己的領地,抱臂道:“何事?”

“本君缺失的兩魄,在你手中。”劍尊開門見山。

今歌白詫然張了張眸,冷笑一聲,沒有回頭。

“就算我對你無半分善意,你也不必将惡事都推到本君身上。”

“記憶複蘇後,那日情景也在腦中揭開,歷歷在目。”

清宵子閉目道。

“魂魄四散後,渺渺追得三魂,閣下追得七魄,卻欺瞞渺渺,藏吾兩魄。”

今歌白目珠顫動,片刻後泰然回過身來,陰沉凝視着清宵子。

“身消魂散,怎還能留有記憶,別開玩笑了。”

清宵子緩緩啓眸,帶有一分悲憫。

“你或許還不知。渺渺情根折損,本為天生無情之人。”

“無情之人的摯淚,可使魂魄顯形,亦可令魂魄留存認知。任爾如何遮掩,事實無可更改。”

天生無情……

分明無情,卻又為何偏對清宵子一人癡迷。

今歌白胸中愈發嫉恨難當,他暗啐一聲,昂首道:“在我這又如何,只憑你幾句話,就想要回去?”

唰的一聲,夕星劍亮在手,氣氛頃刻寒涼凍骨。

今歌白看着眉目冷冽的白衣劍尊,心中暗驚,此般氣魄,比起先前所見竟又多了幾分懾人之威。

“你……”

他突破了?

不,傀儡是不會破境的,難道他已重拾劍尊之軀,阿渺閉關的三月……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今歌白雙眉壓低,語氣驟厲:“你要在渡火宮中對本君動手麽?!”

“我可以不出劍。”劍尊目如寒潭,雷霆不侵。

“若閣下還想在渺渺心中保有一分顏面,便就此回頭,莫再執迷不悟。”

他壓低睫羽,眼神沉靜無波。

“你應當明白。”

今歌白驀然凝滞,仿佛被長戟刺穿了心。

汝元的警示還在腦中盤桓不絕,清宵子的話語更将他碾得體無完膚。

誰都知道他欺瞞了阿渺。

清宵子記得魂魄缺失的真相,他所作所為,早晚都會暴露在阿渺面前。

她已對他漸顯疏離,若她知曉自己殚精竭慮想要彌補的魂魄是被他所藏,怕是不會原諒他。

他還想見證她登上尊位,成為她信賴的幹将,欣賞她由衷的笑容,向她越靠越近。

他不甘……

今歌白憤恨咬緊了牙根,雙目漲得發紅。

四目相視良久,他低嗤一聲,抛出一只玉瓶,氣悶背過身去。

“你我兩清。”

清宵子擡手将瓶落入掌中,瓶身剎那碎裂,兩縷無形之魄驀地飛出,他感應着它們的氣息,将其控制,牽引至軀內。

自此,三魂七魄,終得完整。

清宵子平靜啓眸,目光在那陰沉憤懑的青年身上停留一瞬,轉身離去。

“你都聽見了。”無人的轉角,清宵子輕聲說道。

少女靠在牆邊,面目憂涼。

她醒後,發現清宵子不在身邊,便感應着他的所在一路尋到這裏,斂息探知到了裏面發生的一切。

神魂牽引,清宵子自然也感知到了她的靠近,終是未向今歌白出劍。

梨渺仰起頭來,幽然長嘆一聲。

欺人者亦被欺,這便是報應吧。

“總之回來就好。”

她慶幸地笑了笑,略帶一分苦澀。

“只委屈了師尊,平白受了許多苦。”

清宵子溫和看着她,安慰着撫了撫少女的頭頂。

回到居所,梨渺倚身看着清宵子擦拭夕星劍,只覺時間都靜止,心間無比寧靜。

師尊重塑人軀,魂魄歸位,心甘情願與她相守,沒有什麽能比這更完滿了。

梨渺欣賞着男子的清雅姿容,笑意不知不覺攀上嘴角。

良久,梨渺出聲問道:“師尊怎麽不用山河清?”

清宵子目光微動,輕緩放下夕星,淡笑道:“在群魔之地使誅魔劍,只道為師不知趣。”

“師尊那般厲害,不會讓山河清随意傷人的。”梨渺托着臉頰笑吟吟道。

男子清淺垂下睫羽,沉默了片晌。

“渺渺,現在的清宵子,用不了山河清。”

梨渺疑惑張眸,“為何?那可是師尊的本命劍啊。”

清宵子手中現出藍釉劍匣,他撫過匣身,開匣觸劍的一瞬,劍身符文驟亮,幾道劍風如月劃過。

風息漸寧,梨渺看着男子手心滴落的血液,緩緩凝縮了雙瞳。

“師尊,你……”

她滿目愕然,聲音不自覺顫抖一分。

劍尊鎮靜轉過頭來,神色晦暗地牽起唇角。

“我生了心魔。”

“是你。”

梨渺倏地震動眼眸。

“早在我渡劫失敗,被你囚禁時,我便生了心魔,只是我忘卻了一切,心魔也就此沉寂。”

清宵子如常收起劍匣,翻開鮮紅映染的右手,又平淡地虛握上。

“記憶複蘇後,它再度浮現,滋長愈烈。”

“渺渺,你一直都是那般讓人又愛又恨啊。”

他望着她微笑,慈悲無奈的眼中,癡纏成團。

梨渺呆滞望着他,不可置信地搖着頭。

那樣道心堅韌、纖塵不染的師尊,竟會因她生了心魔……

甚至在那般早的時候!

……是她欺辱他過頭了麽?

不,是因為過去的她在師尊心中,是十惡不赦的兇手。

“滅門真相已明,師尊心魔卻未消……難道師尊如今,仍對渺渺懷恨麽。”梨渺輕癟着唇,愧疚又委屈。

“知曉元兇另有其人,我當真松了口氣,慶幸你只是誤入迷局。”

“懷此卑劣之念,心魔又怎能輕易祛除。”

清宵子自嘲笑嘆一聲,蕭索看向梨渺。

“意生破綻,心起邪念,如今的清宵,已不複渺渺心中無瑕之相。”

“你……會讨厭這樣的我麽。”

梨渺用力搖頭,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眸中波光粼粼。

“渺渺堕魔之時,師尊都不曾厲語,我又怎會因區區心魔厭棄師尊?”

“只要是師尊,怎樣我都喜歡,拆心碎骨的喜歡!”

男子動容,須臾柔和了目光。

“有你這番話,心魔也算不得什麽。”

梨渺心疼攤開清宵子受傷的手,雪中紅梅美豔而刺目,她懸手施展療愈之法,低聲道:“我聽說,心魔發作亦會帶來苦痛,重則損神傷身、道心崩壞,到時,可就真成魔了。”

“根源已解,心魔便難掀風浪。我能控制得住,不必過慮。”

清宵子淡然道,看着手中的傷口消失,他順勢握住梨渺的指尖,如同摩挲玉脂一般,眸中浮現一絲淺淺的怡悅。

梨渺不解癟了癟唇,“根源既解,祓除心魔應當不難,師尊為何……”

“為何要祓除?”清宵子反問。

在梨渺納悶的目光中,他垂眸輕笑一聲。

“與你有關的,我都不想抛卻。即便是心魔。”

“它讓清宵牢記,我有多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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