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心魔

第106章 第 106 章 心魔

梨渺詫然張開口, 看着男子意味深長的神情,她恍然感覺師尊變了。

那個淡泊矜持的師尊,一生清正的師尊, 怎會說出這等話來?

或許現在的師尊……已然被心魔侵蝕了道心麽?

梨渺不免有些擔憂,可品味着清宵子的話語,心中又滋生出絲絲喜悅來。

以前的師尊, 可不會這般讨她開心。

“況且渺渺不是說,那樣的為師,還挺‘新鮮’的麽?”

梨渺對上男子清冽的眼, 驀然心頭一跳。

他似笑非笑, 分明淡如涼水, 眸光卻格外惑人。

原來那時候師尊的異樣……是心魔發作了麽?

居然就那般雲淡風輕地壓了回去,她只感到奇怪,絲毫未有懷疑。

或許那只是一次小小的波動, 心魔劇烈時, 師尊會變成什麽樣?

好想見識見識。

梨渺臉頰微紅, 沒将這惡劣的心思道出口。

-

魔尊一聲令下, 渡火宮中待命的修士頃刻忙碌起來。

梨渺聽了些傳言, 一時有些恍惚。

“聽說, 母尊即将召開飛升大典?”

寂靜的亭中, 梨渺與汝元相對而坐。

“不錯。”

汝元微微垂眸, 梨渺雙手握着茶盞,卻遲遲沒有品嘗。

“看你的模樣, 似是有許多困惑。”汝元悠然道。

梨渺抿了抿唇, 低聲道:“女兒迷惘,與母尊相認還未過去多久,便要見證離別。我……都還沒來得及參透這份情。”

“無情便無不舍, 倒也不算壞事。”

汝元淡然牽起唇角,“這并非終點,只是個儀式罷了。你有這份心,便已足夠。”

“……什麽叫,只是個儀式?”梨渺面露疑惑。

汝元笑道:“若我飛升失敗,不就留下來了麽?”

梨渺呆愣張口,汝元這話乍一聽似是說笑,可元嬰之上渡劫失敗乃是常有,何況這是通往上界的最後一道關卡。

她眸光觸動,略顯低落。

“可大乘渡劫失敗,輕則修為大損,重則身死道消,神魂俱滅。”

“女兒不希望那種事情發生。”

梨渺澄澈看着汝元。

“雖然時光短暫,前路迷茫,可我盼望母尊能得償所願,飛升上界。”

說着,她話音一轉,堅定道:“母尊定能成功!”

汝元眸光稍柔,注視着對面的少女,眼神難以剖析。

寧靜片刻,她欣慰撫了下梨渺的側腦,道:“無論成敗,傳承不滅。”

“阿渺,記住,傳與你的天離聖火,便是母尊存在的證明。”

梨渺怔怔望着汝元的眼睛,她的話總是充滿深意,她還無法參悟其內涵,但她沒由來地想去相信眼前的女人,或許是因為她是她的母親,或許是因為她對她也展現出超乎尋常的信任,又或許,她本就有着那等魄力,讓無數魔域民衆甘願臣服信賴的魄力。

梨渺對汝元并非抱有臣服之心,可她的心意,她自己都說不明白。

“我記下了。”她篤定地回應一句。

期望在将來的某日,她能悟透母尊留給她的所有謎題。

-

密林深處。

紫衫少年蹲坐在三尺高的樹樁上,對着前方裹着披風兜帽的中年男子咧開嘴角。

“爹,你有多久沒來看我了?”

“天衡宗規法森嚴,渡火宮裏的內應又被你小子玩了個精光,為父要避開旁人視線約見你,簡直比登天還難。”

男子語氣嗔怪,擡起兜帽下遮掩的臉,正是天衡宗現如今唯一的長老,衛辛。

“得虧巫馬裘近日不在宗中,魔宮上下忙碌,這才讓我逮住了機會。”

無憂對衛辛的指責不為所動,他哈哈笑了兩聲,卻幹巴巴的毫無感情。

“我問你,汝元當真要在六月十八舉行飛升大典?”衛辛凝眉問道。

“當然了,尊主親自吩咐的事,焱州皆知,還能有假?”無憂理所當然地歪了歪頭。

衛辛:“她怎能知曉自己渡劫之日定在六月十八?”

無憂呵呵一笑,“尊主本就修至圓滿,天璇使稍施神通,推算出劫雷降臨之刻,輕而易舉。”

衛辛垂首思忖,他對天機道幾乎一無所知,可魔宮天璇使的本事他多少也聽過一些,應當不會出錯。

“汝元近來……可曾提起過立儲之事?”衛辛試探道。

無憂:“啊,尊主同我說了,飛升大典當日,會将繼任者之位公布于衆。”

衛辛:“除了你,可還有旁人?”

“爹你糊塗了,該除的都殺光了,哪還有什麽旁人。”

無憂伸長脖頸盯着男人的臉,“爹,我馬上便能繼位了,你怎麽愁眉苦臉的?”

衛辛捏拳沉喝一聲,“我只怕你坐不上那個位置!”

無憂:“為何?”

衛辛:“汝元飛升大典的消息傳至仙道四州,巫馬裘正聯合各大門派,準備趁魔尊飛升、群龍無首之時,一舉逼近,徹底推翻魔宮統治,屆時即便你登上寶座,也會被他一腳踢下!你我多年籌謀,盡付東流!”

無憂詫然瞪着圓眼,“大典之日群魔畢至,即便少了尊主,還有七星使、客卿、渡火門人和魔道諸派坐鎮,就算仙門大派聯合,又怎麽敢在魔域地盤,挑此大亂?”

衛辛絲毫未去在意無憂所說的“客卿”,全然被憤懑占據。

“巫馬裘暗中煉制化厄漿,數百年來不知蠱惑多少魔道中人,他尚藏在暗中,可魔域勢力卻已有分崩之跡。屆時他協同各大仙門逼上魔宮,以化厄漿為誘餌,再施以強壓,那些魔門還如何齊心,失去首領的魔宮,還怎能握住權柄?!”

“虧我當初信了巫馬裘的鬼話,以為他研制化厄漿,當真是想度化魔門,後來才看穿,那厮是想吞并魔道,自己做仙魔之主!他分明已至渡劫,卻刻意壓制修為,不再精進,是因為他根本不想飛升!汝元飛升,他便成了真正的天下第一人,他要做修真界的統領!”

衛辛越說越氣憤,他雙目圓瞪,一把握住少年的雙肩激動地搖晃。

“老夫才不要被他壓上一輩子!我要你做魔道的主人!當初我割愛将你暗送至魔宮,費了多少心血!你決不能失敗!”

無憂慌亂又懼怕地搖起頭,“我不要被推下!爹,怎麽辦?我要怎麽打得過巫馬裘?”

他抽搐般扯了扯嘴角,兩眼睜得奇圓,“爹,我要變得更強,你一定有辦法的!怎樣我都受得住!”

“變□□辛擠着眉頭搖搖頭。

“就像以前那樣,爹在我身上燒一燒,我就能變強,我記得的!”

無憂滿是殷切地望着衛辛,眼珠泛出了血絲。

“那是爹尋來赤日血脈給你煉體!當初不知耗了多少,如今,也無有留存了!”衛辛煩悶嘆道。

無憂呆滞了面容,愣愣道:“爹,我該怎麽辦?”

衛辛背負雙手來回踱步,而後轉過頭來。“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便是你一口咬定,你也會煉化厄漿,把巫馬裘的風頭奪回來。”

無憂:“這……能行嗎?”

衛辛:“魔宮的威望非朝夕可破,就算你境界欠缺,只要有汝元诏書和魔宮元老扶持,從巫馬裘手上奪誓也并非全無可能。”

“魔修畢竟是魔修,若魔宮能給他們帶來好處,誰又想歸順仙門?”

無憂讷然琢磨片刻,“可我并不知要如何煉制化厄漿啊。”

衛辛摸索着納戒,掏出些瓶瓶罐罐交到少年手裏。

“化厄漿的煉制之法就在天衡宗密室下,只是你登上寶座前,為父還不便與你說。這些成品你且收着,屆時應付在場衆魔足夠了。”

無憂呆呆擡起頭來,“可若巫馬裘道出了神藥煉制之法,我又什麽也說不出,豈不就輸了?”

衛辛冷哼一聲。“他不會交代的。”

無憂斜低着腦袋,沉默了半晌,冷不丁開口:“爹,我想要密室的鑰匙,你能給我嗎?”

衛辛煩躁道:“你又進不了天衡宗,要它何用。”

“噢。”無憂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的落葉。“那就只能委屈爹了。”

“什麽?”

衛辛剛一出聲,便雙目圓瞪,咚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抱歉了爹,尊主吩咐我,一定要拿到天衡宗密室的鑰匙,這是最後的考驗。”

“你……你!”

地上的男人目眦欲裂地盯着少年,滿臉漲紅,險些氣抽過去。

無憂跳下樹樁,取下衛辛尚未關閉的納戒,将鑰匙摸了出來。

“巫馬裘可怕,可是,尊主一定會有辦法的。”

少年幹澀又誇張地咧開嘴笑了兩聲,看在男人的眼裏,分外詭異。

“天樞前輩,我算完成任務了嗎?”無憂看向前方。

樹後走出一個身披墨色大氅的中年男子,他面目深沉,棱角勁厲,正是渡火宮第二大戰力,渡劫前期的天權使。

衛辛心中涼了個徹底,從始至終,他都未曾發覺天樞使的存在。

他以為自己難得來此……原來竟落入了魔宮圈套?!

“爹是天衡宗長老,若天衡宗打上門來,爹也是敵人,所以要将爹關起來,悄無聲息的。”無憂天真看着衛辛,一本正經地點了下頭。

衛辛呼吸急促,瞳仁不住顫抖。

他殚精竭慮秘密喂養的私生子……從何時開始,竟将汝元的命令淩駕于他這生父之上?!

他分明是他送去魔宮的卧底啊!

不……汝元是何時識破了無憂的身份,難道他一直被蒙在鼓中麽?!

“你做得很好。”天樞使沉緩開口,出聲無情。

少年由衷咧開唇角,呆滞的眸中透出一分向往。

“尊主一定會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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