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第20章 chapter20

其實宋蘊哪裏還有瞌睡, 心砰砰跳的厲害,灰暗裏兩只眼睛回看了眼身後靠在沙發裏的俞顧森。

她的聲音在黑夜裏脆生生的,清亮, 毫無遮掩, 帶着些清晰明辨的顫音。

強裝的鎮定終會落幕, 她試探的啓唇問身後之人:

“俞顧森,你到底, 是做什麽的?”

“你不瞌睡了?”

宋蘊嗯了聲, 實話實說:“我現在挺精神的。”

俞顧森提了下唇角,正欲開口, 宋蘊手機的鈴聲赫然打破了這番寧靜。

打電話過來的是羅黎, 确切說不止羅黎一個人的聲音, 對面嘈雜的還有周斂還有別的人, 一句兩句七嘴八舌的湊在手機上跟她說:

“Rika,哪兒呢?大晚上一直沒見你人影。”

“就是,說的好好的去喝咖啡,就你爽了約。”

“給你打包了一份河岸邊的芝士黃油餅。”

“到你宿舍門口了。”

“你再不出來,我可要給阿姨打小報告說你夜不歸宿。”

宋蘊蹭的一下從靠着的沙發上重新坐起了身,先看了一眼手機上時間,的确已經太晚,宋蘊原本心就亂亂的, 覺得自己昏了頭,明天可是還有課的, 先跟幾人敷衍着:“把那餅挂門把手上吧, 我已經在回去路上了。”

說話間已經從沙發上起身, 摸索着旁邊牆壁,找燈的開關, 屋裏太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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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麽* ?”

俞顧森不知何時也已經起身,手裏抓着外套,聲音如有實質般從宋蘊身後順着耳廓剮蹭而過。

接着頭頂的那盞燈便亮起,将整個休息室的空間鋪滿。

“送你回去。”

他說。

俞顧森的聲音太過低沉,成熟男性氣息重且明顯,宋蘊手機中的另一頭原本七嘴八舌的嘈雜因為突然闖入的男聲而霎時安靜了下來。

周斂正将手裏拎着的那份黃油酥餅往宋蘊宿舍門上面挂,聞言動作停了停,同羅黎對視,兩人面面相觑了一番。

說不好奇宋蘊交這男朋友,是假的。

俞顧森帶着宋蘊悄無聲息出了門,偷偷從熱鬧場子裏出來了。

可雖然說是偷偷,但難不保被人看見,俞顧森接到梁秋電話時候,梁秋視線就放在遠處已經走到大門口拐角的兩人身上。

電話裏,消失在拐角的俞顧森跟梁秋說了句什麽,梁秋禁不住失笑了聲,“對不住,沒怠慢吧?”話語間是歉意,接着是出于朋友情誼的好意提醒:“顧森,喜歡的就在外邊喜歡着,放心,俞老跟前,不會有人多嘴說些什麽。”

宋蘊在車邊等了片刻,俞顧森立在不遠處通完電話很快也已經到了車邊,挂掉跟梁秋的通話,伸手拉開車門,讓宋蘊坐進去,面色較之剛剛深斂。

宋蘊看過去一眼,想到他剛剛跟人的電話,禁不住問:“俞顧森,你怎麽了?”

“沒事。”俞顧森微提唇角,給人扯上安全帶,關上車門,轉過車頭繞回右邊的主駕駛位置,開門上車。

車子緩速下山。

一路上,宋蘊沒做聲,來時話挺多,走的時候兩眼睛看着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臨近校區的時候,俞顧森掌在方向盤的修長手指輕磨,打破沉默,先開的口:“剛不是問我到底是做什麽的?現在,還想不想知道了?”

俞顧森原本是想等她休息睡一會兒,再跟她說,沒想到她會主動問。

宋蘊想知道,沖動之下問出口後莫名骨子裏又生出些害怕,害怕知道。畢竟,她對俞顧森是她主動,關系伊始,是她提的。

什麽好人還是壞人,只是主觀臆斷。

都是她說的。

宋蘊單單從好壞來對人做了基本評判,但是沒有想過——高低貴賤,三六九等。

她刻板的認為俞顧森是高級打工者。

對一開始宋斯理說的那番話印象深刻,他介紹說,出國不過謀生。

同樣的留學身份,在國外事業打拼,她努努力,腳步大概能跟得上。

但是目前來看,顯然不是。

有些事情,不是努努力就行。

她之前知道的,不過是他們,是他,想她知道的。

想想也正常,畢竟,她起初,是一個唐突闖進他們圈子裏的陌生人。

從接觸俞顧森伊始,到今晚最為明顯。非工作,私人局,在場者皆身着華麗,話語間談資從高奢品牌到家族企業請的某某當紅明星坐臺,吐槽。

還有周邊人看她的眼神,打量,以及對俞顧森的忌憚,恭維,還有那些零碎入耳的只言片語,星星點點串聯在一起,各種細節,讓人後知後覺。

他住處不定,各種場合游刃有餘,有時候貌似很忙,甚至可以說音訊全無,見不到人。但陪着你的時候,又明明看上去閑的很,不慌不忙,耐心十足,松散又閑适。

就算再遲鈍,她現在也該開竅了。

“暫時不想知道了。”宋蘊臉依舊看着車窗外,路邊房屋建築匆匆往後,她斜着點身在那,總之保證視野裏,甚至餘光裏都看不見俞顧森。明知道這種鴕鳥心态不對,但是就是難自持。

俞顧森指尖輕敲在方向盤,轉而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位,幾乎背對着他的小身板。

眼神透着些晦澀難明。

只道了句:“蘊蘊,跟我在一起,不會讓你受委屈。”

宋蘊眼睫微動,悶着音色嗯了聲,随口應景似的回應:“那你可要罩好我了,我有時候生起氣來,還挺難伺候的。”

俞顧森鼻息間淡出一聲輕微的笑。

車子停在通往宋蘊宿舍區必經的那片櫻花路口,宋蘊準備直接推開車門下車,卻又是推不開了。

“你是不是又上鎖了?”

一路臉都放在車窗外,直到發現要下車,車門推不開,宋蘊方才轉過身,也終于跟人對上了視線。

俞顧森深眸凝着人,片刻,輕嘆一聲,他怎麽會不清楚她那點突然轉變的小心思,明明也早有預料,傾身過去手指捏在宋蘊下巴處。

宋蘊因為突然而來的動作呼吸跟着滞停,原本握在車門把手上的力道禁不住一瞬收緊,指尖摁的發白。

俞顧森卻是很快松開捏在下巴處的力道,轉而掌心扣在宋蘊後腦勺,稍用力道按向自己。

宋蘊以為,他這次是來真的,真的要親她。

緊閉上雙眼。

半天,卻未見動靜,她悶窒的氣息快要消耗殆盡時,只聽俞顧森淡淡問出聲:“我很可怕嗎?”

宋蘊搖搖頭。

她沒有怕他,只是在怕一種落差。

“那就睜開眼,一直不敢看我怎麽回事?”

俞顧森聲音浸染着溫潤,輕哄的語氣。

宋蘊松動眼皮。

微吐息。

接着後腦勺禁锢她的掌心松開,近乎鼻尖相觸的距離也徹底拉開。

俞顧森坐回原位。

宋蘊幾乎停滞的呼吸,和快要沖出心髒的跳動聲也得以緩解不少。

俞顧森慢條斯理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個什麽東西,覆在掌心之下,然後直接拉過宋蘊放在車椅一側的那只左手,将東西放到她手心,讓人握住:“前兩天出了趟遠門,路邊瞅見的一個小玩意兒,送給你玩。”

也沒說具體是什麽。

大掌溫熱帶着粗粝和一點薄繭,再次喚醒不少剛剛的那點令人有旖旎幻想的皮膚碰觸。

直到俞顧森話說完抽回手宋蘊才想起來去攤開手心瞅個究竟——

居然是塊石頭。

俞顧森送了她一塊石頭......

糯白色挺透亮,掌心剛好能握住的大小,光溜溜的,什麽圖案文字都沒有。

宋蘊翻來覆去看了一遍。

再擡眼,俞顧森已經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根煙,咬在了嘴角,手拉開儲物盒去拿火機,喉頭跟着微動。

“我還沒送過你什麽。”宋蘊又看了眼手裏東西。

“不用你送,我會自己讨。”

-

宋蘊揣着那塊石頭回去宿舍,剛進去大門,就看見周斂翹着二郎腿,就坐在院子中間的石臺上,大晚上跟只鬼似的,嘴裏叼了一根雪糕。

“這回該承認,那人就是你男朋友了吧?”

周斂這次看的清楚,是上次在Suki見到的那位英俊男人沒錯。氣場強大,她當時心底還對宋蘊好一番佩服,尋思着怎麽招惹上的那種優質資源。

周斂話音剛落,羅黎穿着涼拖,從宋蘊身後大門的位置也走了進來。

宋蘊沒察覺羅黎是跟她一起的,就在後邊,神色微怔,卻見羅黎越過宋蘊身側的時候,也沒吱聲,臉色沉着,像是有什麽心事,眼神頗顯刻意的在宋蘊身上停留了一下,接着便直接往自己的宿舍裏走去。

“羅黎她怎麽了?”見人消失在樓道口,宋蘊視線收回,轉而問周斂。

周斂一臉疑惑,舔了口雪糕,轉而看了眼已經空蕩蕩的樓梯口,大着嘴巴:“不知道啊,剛還好好的,跟我一起蹲點偷看你男朋友來着。青春躁動期,隔壁又住着那位夜夜笙歌的,喜怒無常正常,當然也不排除是排卵期,或者是來月經了。”

宋蘊:“......”

宋蘊随即提腳也往宿舍裏去,留下周斂在那诶了一聲:“我剛問你的話呢?”

-

宋蘊進去宿舍,室友瑞恩已經睡下,她放輕動作坐在寫字桌那裏,将那塊“石頭”找地方放好。

視線不經意掃過放學生卡旁邊的桌面,那裏有她剛過來英國時,用中文寫的三個小目标:

[找一份待遇可以維持自己日常開銷的兼職。

努力學習,拿最高級別的獎學金。

如果可以,談一段條件相當的感情。]

時間久了,字跡變得有點模糊。

宋蘊此刻盯着她寫在書桌上的第三個小目标愣的出了好一會兒神。

[談一段條件相當的感情。]

先撇開“條件相當”四個字不講,宋蘊視線落在“一段”“感情”幾個字眼上。

所以,會是多久?

而她起初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本意不是這樣。她心中所謂的一段感情,是很長很長很長——

這似乎,是宋蘊第一次生出想法,去試圖理性審視她跟俞顧森這段剛生萌芽的男女關系。

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喜歡他。

睡着的瑞恩在床上翻了個身,發出些動靜,宋蘊轉頭看了一眼,思緒被打斷,将桌面臺燈的燈光調暗,視線掃到桌面明日的課表後,起身去洗漱。

之後很快關燈上了床。

脫掉衣服關燈後方才察覺床下書桌那裏,傳過來一道隐隐暗綠色的光,她明明剛關了燈的。

她扒着床邊圍欄探頭往下看,這才發現那“石頭”居然是夜光的。亮的跟夜明珠似的,快能當燈泡了。

宋蘊不得已重新下來床,然後找了本書,蓋在上面。把那光給遮掩了。

鑽進被子裏後,摸索着手機踟蹰一番,終究還是沒忍住給俞顧森發了條信息,問他:那是塊什麽石頭啊?晚上很亮。

畢竟時間已經很晚,宋蘊等了會兒,手機沒反應,便準備睡。

結果剛閉上眼,手機屏幕便亮起,她迅速拿過将新進來的信息翻開看。俞顧森發過來簡短一句回話:店主說是壓扁了的夜明珠。

大晚上,宋蘊悶在被子裏,手機屏幕那點光打在她臉上,她盯着那句頗顯溫情的話,沉悶的思緒似乎終于被驅散了點。

也是在很久之後的國內,她一天翻雜志的時候方才看見了關于那塊“石頭”的描述,高價競拍的老古董,被他說成路邊買來的小玩意兒。

此刻宋蘊閉上眼,不準自己再想下去,試圖讓自己回歸到起初她看見俞顧森第一眼時候那點單純上面。

仿佛這樣,她就真的能回到之前一樣。

事實是,顯然不能。

-

第二天課後吃過午飯,宋蘊打了車坐去SA大廈。

到了目的地,下來出租車,看見戚明珂開着車剛好也到了樓下。

宋蘊将Eson教授給的藍色通行證挂到脖子裏,一邊整理着一邊越過戚明珂往裏邊走。

戚明珂旁邊停好車,兩步跟上,率先伸手過去摁了下電梯門。

這次倒沒喊人什麽學霸,說一些執意邀請人赴生日宴之類的話,而是手裏提着一個餐盒,同宋蘊一起坐上電梯後,默不作聲的。

宋蘊神色淡然,覺得舒适妥帖了許多,只要正常交際,大家都是同學,她也覺得沒什麽。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十八樓,門剛打開,迎面就是一個身穿藍色工作衣的白皮膚女工作人員站在前臺那裏,擡眼看見一前一後進來的宋蘊和戚明珂,讓人出示工作證。

這裏工作人員也真的是只認工作證,看了眼,敲了兩下電腦鍵盤查了下具體訊息,就擡手指了指最裏邊盡頭的一個工作室說:“1803,裏邊有研究員,你們可以叫他Mr陳,或者陳老師,工作內容,他會帶着你們一起。”

面前的白人美女,用的流利中文。

宋蘊禮貌微笑點頭說:“好的,謝謝。”

旁邊戚明珂則是打開他提的那食盒,從裏邊拎出來一枚綠色竹葉鑲着金色絲線包裝着的月餅。然後放到那工作員面前說:“一點心意。”

白人美女笑意盈盈,禮貌沖戚明珂道:“謝謝,不過實驗室規定,工作人員不可以在大區內進食,你們工作區牆上貼的有細則,可以等下看一下。”

戚明珂:“......”

而宋蘊這邊,在看了一圈周邊後,視線落在了旁邊牆壁上面挂着的一份代理負責人介紹上面。

裏邊照片上的人和名字她都見過,和聽過。

陳右......

俞顧森身邊的人。

宋蘊盯着那份任職介紹看了足足半分鐘,方才收回視線擡腳過去了1803。

進去實驗室,陳老師正在低頭調試一臺顯微鏡。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帶着眼鏡,看上去多半是一位深耕多年的科學家。

宋蘊敲了敲敞開着的門:“您好陳老師,我叫宋蘊,埠大過來的實習生。”

“進,牆面簽到板簽到,然後自己找事情做。”陳老師直言道,期間并沒有從顯微鏡上面擡頭。

宋蘊:“好。”

剛巧戚明珂也走到了門口,聞聲也不再準備跟這裏奇奇怪怪的人多說什麽,宋蘊簽了到,他也跟着過去簽名了事。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乎一整個下午,那位姓陳的老師就一直在擺弄那臺顯微鏡。

宋蘊他們被晾在那,只能東瞅瞅,西看看。戚明珂最後看了眼宋蘊不明所以的笑了聲,然後直接趴在那睡覺了。

“就這還要人保密呢,混個日子,什麽都沒有。”結束後出來SA大門,戚明珂說了這麽一句話。

宋蘊深出口氣,邁步過去路邊準備打車,戚明珂開着車停在了她腳邊:“我路過校區,坐我的車一起吧。”

“不用,謝謝。”宋蘊跟人禮貌笑笑,剛巧過來一輛的士,她連忙去招手,車子停下,宋蘊上了車。

結果重新回到宿舍翻手提袋的時候才發現裏邊放了幾個月餅,就是戚明珂下午時候帶去實驗室,外包裝上鑲着浮誇金線的那種。

宋蘊頭大,偏偏還被過來串門的周斂看見了,上來就拿了一個拆掉咬了一口:“嗯,好吃。”

“......”

這讓她怎麽還?

看見宋蘊無語的視線,周斂鼓動着半邊臉,問:“不是給我們帶的嗎?”

“......對,就是。”她能怎麽辦?

索性一個一個給她們分吃了,宋蘊沒那個想法嘗,拿着剩下的最後一個月餅過去敲羅黎的門,敲了半天沒動靜,折回頭時候看見人從外邊回來正上來臺階,一襲黑色緊身流蘇裙,走了過來。

“吃月餅。”

等到羅黎走到跟前,宋蘊将手裏剩的那個月餅遞到她眼皮底下,“給你留的。”

最近兩天一直沒見到她人,上課什麽的也沒來找她一起,也不清楚這女人是怎麽了。

羅黎瞅了眼那月餅,沒有接,拉着宋蘊胳膊一路往自己宿舍裏帶。

“怎麽了?”宋蘊覺得最近兩天這姑娘都怪怪的。

進了房間,關上門,羅黎組織了一下語言,終于忍不住開了口:“我看清楚你的男朋友了,是那晚在清吧,Leo小叔叔旁邊坐着的那位,對吧?”

羅黎在Suki出事那晚,她腦袋不清不楚的沒注意到俞顧森也在。

但是昨晚,她看的清清楚楚。

宋蘊的家教工作是她牽的線,她又怎麽會不清楚那些都是什麽人?

不接觸的話,就是世人眼中的好人,慈善家,資助者,各種角色,各種身份。

所以羅黎當時才總概了兩個字,好人。

可往往這種好人,放在生活裏,是要離的越遠越好。

畢竟,有些南牆,撞上去,想回頭都難。

因為,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清楚他是什麽身份的人嗎?”羅黎話語間少有的嚴肅,“他給不了你未來。”

宋蘊眼睫輕閃,擡手抿了一下眼角,厚重遮瑕下面是很重的黑眼圈,她點點頭,應了聲:“我知道。”

剛知道。

昨晚之後她其實沒怎麽睡,睡不着,抱着手機在各種平臺,國內,海外,查一些姓氏,查一些名字。

結果就是,看到了不少關于他身邊一些人的各種報道,有花邊,還不少,當然更多的是商業訊息。

不過關于俞顧森的,鳳毛麟角。

可關于他的信息越是少,宋蘊卻越是能确定一些東西。

“那你要想清楚。”羅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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