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斯悅抽回手,用另外一只手摸着手腕上那串貝殼,一邊回答白簡的問題,“我不想當人魚。”
“你不喜歡人魚?”白簡很自然地往後靠在沙發上,垂眼看着還坐在地毯上的斯悅。
“喜歡啊,我覺得你們人魚很神奇,但是喜歡歸喜歡,對變成人魚我是不感興趣的,而且你不是說了,兩個物種的轉化的成功率基本為0。”斯悅對人魚感興趣,是因為小時候溺水時好像被一條黑色尾巴的人魚救過。
“你們人魚活得太久了,不劃算。”
白簡看着斯悅,滿眼笑意,“怎麽說?”
斯悅的言論一本正經,前所未聞,“我給你舉個例子,比如地球還能存在一千年,我只是打個比方,實際上肯定不止這麽久,那麽你們人魚就只能再體驗五種人生,換做你們家這壽命,只能活三次,我們人類就不一樣了,我們能輪回十幾遍,多劃算。”
白簡失笑,擡手揉了揉斯悅的頭發,“阿悅,不是這麽算的。”
“你繼續拆你的禮物吧,我還有一個視頻會議。”白簡站起來,繞過地上的斯悅。
白簡上樓以後,白鷺也回來了,他跟撿到了寶貝似的,像一陣風一樣刮進來,一屁股坐在斯悅旁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照片,神秘道:“阿悅,猜猜看,這是什麽?”
斯悅看着照片上的人,十分配合白鷺展示他的表演欲,“白原野的簽名照?”
“猜對了,阿悅真棒!”
“……”
白鷺把這一沓簽名照踹到斯悅的口袋裏,還拍了拍,他放好之後,不是很明白,“阿悅,你都和我哥結婚了,為什麽還在找小野要簽名照片?”
白原野走的時候,從車裏翻了一堆簽了名的照片,讓白鷺帶給斯悅。
“我和白簡結婚了,和我找白原野要簽名照,這兩件事情有什麽沖突嗎?”斯悅拆了一株透明的水晶珊瑚,是可以放在書桌上的擺件,很精致漂亮,“而且,我是幫我朋友要的。”
白鷺“哦”了一句,然後盯着斯悅眼前的禮物,“我幫你拆。”
斯悅點點頭,“你要是有喜歡的,可以拿走。”
白鷺手裏捧着一枚綠寶石做成的耳釘,眼睛亮得驚人,“這個也可以嗎?”
“?”
斯悅扭頭看着他手上的耳釘,只有單個,簡單的鉑金環上追着一枚水滴狀的綠寶石,綠寶石是很深的墨綠色,看着很有質感。
“給我看看。”斯悅平靜道。
白鷺将耳釘放到了斯悅的手心。
斯悅把耳釘揣到了自己的兜裏。
白鷺:“????”
“不是說喜歡的都可以拿走嗎?”白鷺用腦袋去拱斯悅。
斯悅躲開他,“這個我喜歡,你再去挑別的。”
白鷺突然擡起頭,用手摸了摸斯悅的耳朵,“可是你沒有耳洞。”
“你有?”
白鷺:“這個耳朵上沒有,人魚的耳朵上有。”
斯悅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人魚的耳朵,就是你們的魚鳍,你在上面打耳洞?”
白鷺點點頭,“嗯嗯,我們還做美甲呢。”
斯悅低頭看向白鷺的手指甲,想了下,“你說的,是做哪個美甲?”
白鷺:“給魚鱗做美甲。”
“……”
白鷺很認真地給斯悅科普,“這還是一門專業的生意呢,人魚的尾巴也需要保養美容啊,不然上邊的鱗片也會失去光澤,甚至脫落。”
斯悅受到了沖擊,“聽起來,挺神奇。”他真心實意地發出評價。
“阿悅,你看見過我哥的尾巴吧?”白鷺湊近斯悅,“好看嗎?”
斯悅不解,“你沒見過?”
“……我哥不會在我們面前露出尾巴,就算是有阿姨去他的房間,也不會看見他,不過我之前很遠地看見過一次,我知道是銀色的。”白鷺的手不由自主地去撫摸斯悅的大腿,“如果阿悅是人魚,肯定也會有很漂亮的尾巴。”
斯悅:“……”
-
斯悅讓陳叔找人把禮物都搬到自己的房間,都是看在白簡的面子上才送的,等會他把裏邊适合白簡的挑出來,送給白簡。
回到房間,斯悅打電話和周陽陽說了白原野的簽名照拿到手了,等暴風雨過去就給他。
周陽陽開心地在電話那頭尖叫,然後為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又給斯悅發了一個關于人魚科普的文件。
上次發的,被斯悅拖進了回收箱。
這次的,他點開了。
關于人魚科普的每一條都列得很清楚,甚至包括人魚吃東西的習慣,睡覺的習慣,交友的習慣,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顯然是整理的人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
周陽陽發過來消息。
[這個是我問的尹芽,我們一起幫你整理的,争取再不踩坑,寶貝加油!!!!!]
斯悅把鼠标放下去,一條一條往下看。
以下為表格內容:
n1.人魚沒有魚腥味,因為不僅是魚,還是人
n2.人魚睡覺可以在水裏,也可以在床上,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魚喜歡在水裏
n3.人魚的飲食習慣與人類相同,但部分人魚仍是保留着魚類口味,愛吃生肉
n4.人魚階級制度很強
n5.人魚心動的表現不是臉紅,而是耳後出現的鱗片,會出現與尾巴同色系的魚鱗,同理,人魚對擁有與他同色系尾巴的人魚心動的可能性更大[鑒于白簡喜歡的是阿悅,此條對白簡和阿悅沒有參考價值]
n6.魚的領地意識很強,不要讓你的身體沾染上陌生人魚的味道
n7.尾巴顏色色系越淺的人魚越稀有,但稀有程度與能力強大與否不成絕對的正比;顏色既是淺色,能力又強的人魚,更是罕見,這樣的人魚[我們以白簡先生為例]繁殖能力也是遠超同類的
n8.撫摸人魚尾巴可以使人魚獲得奇妙的快感
n9.不要随便撫摸人魚的尾巴,和腿
n10.人魚更加鐘愛在海水中交尾[鑒于阿悅沒有尾巴,此條可以忽略。]
……
在看到第十條的時候,斯悅沒繼續看了,不過他也的确知道了一點東西,比如之前白簡為什麽說不要随便盯着人魚的尾巴看。
他登上企鵝號,班助在群裏說軍訓取消了,等暴風雨過去後直接開始上課,同時,他們就在群裏進行了選班幹部事宜。
将自己的資料整理成表格,發送到群相冊,然後班助發起投票。
斯悅投了每項的第一個,投完之後就點叉開始打游戲。
這幾天暴風雨,周陽陽他們幾個都呆在家,哪兒也沒法去,斯悅一上線,就被周陽陽邀請進去了。
周陽陽的聲音賊兮兮的。
“阿悅,我發給你的東西你這麽快就看完了?”
斯悅給自己的游戲人物換上了一套低調的衣服,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又不是和人家談戀愛,我知道這麽多做什麽?”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斯悅眼神有些不自在,“我連人魚交尾都要知道?”
“我是覺得沒必要嘛,反正到了時候白簡會教你的,但是尹芽說有必要,他寫上去的。”周陽陽為自己澄清。
“……”
江識意的麥也開了,他聲音悶悶的,“你們要是不打游戲,可以去微信上邊聊。”
氣氛陡然就被他搞得怪怪的。
周陽陽給斯悅發微信:江識意這段時間有毛病,動不動就生氣,還對我和鄭須臾兩個發過火,問他他又嫌我們煩。
斯悅回複周陽陽:我等會問問他。
打完兩把游戲之後,斯悅小窗敲了幾下江識意。
[斯悅:你心情不好?]
[斯悅:怎麽了?和我說說呗,家裏有事?還是學校不好?]
[斯悅:你別總是悶着,不和我說,也能和周陽陽他們幾個說說,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搞生悶氣這一套,多沒意思。]
江識意看着斯悅的頭像,後邊緊跟着的朋友兩個字,他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句話,又删掉,最後就回複了幾個字過去。
[江識意:我不缺朋友。]
[江識意:明天還有事,下了。]
斯悅這邊還沒來得及回複,江識意的游戲頭像就變成灰色了,連游戲人物都忘了退出隊伍。
周陽陽把江識意的人物踢了出去,準備和斯悅雙排。
他直接開了麥。
“你和他聊了什麽?我跟你講,他就是青春期又來了,初中那會兒不也有段時間奇奇怪怪的總愛生氣,過段時間就好了。”
斯悅今天一整天神經都繃得很緊,他無精打采的,“我問他,他沒說。”
“他才不會說。”
“為什麽?”
“我猜,他肯定是戀愛了,到時候我叫上鄭須臾和他對象,一起套他,套到了和你說。”
和周陽陽又打了一會兒,斯悅看了眼時間,白簡的會議肯定已經結束了。
“不打了,我去找白簡。”斯悅說道。
周陽陽啊了一聲,“睡覺嗎?”
“……”
斯悅把今天白家的家宴以及收到的禮物給周陽陽說了,周陽陽:“說實話,這種太多規矩的大家族,給我錢我都吃不消。”
“……”
-
白簡沒在書房,他在二十分鐘之前結束了視頻會議,此時正在另外一棟副樓的某個房間裏。
房間裏很暗,點的燈是十分昏暗的淺黃色,只能照亮旁邊一點兒空間。
房間的四面都被書櫃圍繞着,在其中是一個巨型的凹陷進地面的水池,四周昏暗的燈光将水面照耀得波光粼粼。
臨近水池邊上,放着一張小茶幾,小茶幾上正用小火爐烹煮着滾開的茶。
老人魚坐在岸邊,尾巴全部浸在水池中,他頭發卷曲,稀薄,拖在地面,顏色已經成為一種了無生氣的灰色。
白一善招手讓站在自己旁邊的白簡坐,白簡坐在了茶幾旁的椅子上,擡手幫老爺子泡着茶。
老爺子臉上皺紋叢生,眼神渾濁,和人類的老人沒有兩樣,他緩緩吐息着,“你能結婚,我就放心了,不然以後這麽些年,你,怎麽過?”
白一善說一句話需要比平常人更多的時間。
“我也沒多久可以活了,白簡,以後白家這些人,我就都交給你了。”
說話間,一片魚鱗從白一善的尾巴上脫落,飄在水中,沉入池子底下。
白簡垂眼,将熱茶倒入杯中,“我知道。”
“今天,幾號了?”白一善眯起眼睛,他打量着白簡,昏暗的房間裏,白簡的瞳孔顏色很難看清。
白簡态度恭敬:“9號。”
白一善點點頭,“16那天,就別讓那孩子回家了,要麽讓陳前看住他,不要下樓。”
白簡将茶遞給白一善,“後院的倉庫閑置很多年了,我已經讓陳前整理了出來,到了16那天,我會把自己關起來。”
他的神情淡定從容,似乎是在談論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
“你很喜歡他?”
白一善問得直接,“一個人類小孩子,他小時候我見過,那時候還是個哭包。”
白簡笑了笑,“他看起來比較順眼。”
白一善也不介意白簡的答非所問,他尾巴在水裏吃力地擺動着,“找到解除詛咒的辦法了嗎?”
“目前沒有任何進展。”
房間裏安靜了一會兒,屋外隐約的風雨聲傳進來。
過了許久,白一善聲音沙啞,老态盡顯,“白簡,這些年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
“您太客氣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白簡笑道,他說完後站起來,“阿悅來了,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白一善應了一聲。
外頭還在下雨,白簡走後,白一善還記得當年他見到白簡的時候,白簡在一座海島上,身邊跟着蔣雲蔣雨。
那時候的白簡也一百多歲了,剛遭遇詛咒。
附近海域連只蝦都沒有,明明光景爛漫,海底卻荒蕪凄涼得像經歷了一場殘酷浩劫。
而這種殘酷浩劫,它們每個月都要經歷一次。
幸好,随着白簡年歲漸長,他的自控能力強了許多,詛咒會改變他,卻不能完全控制他。
可白一善還是希望白簡可以過和其他普通人魚一樣的生活,因為誰也無法預料,白簡在返祖時會做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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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說白簡在這邊。
斯悅還沒踩上臺階,就聽見頂上的腳步聲,緊接着,白簡從轉角處出現了。
對方站在上方,居高臨下,鏡片後的眸色溫潤,“怎麽了?”
“那個,”斯悅突然卡機了一下,“我下午不是收到了你家裏人送的那些東西嗎?然後裏邊有一支手表,我覺得挺适合你的。”他把手裏的盒子遞過去。
不僅适合,還很貴,斯悅不知道是不是當豪門到了白家這個階層,錢已經不被他們放在眼裏了還是怎麽回事,這只手表表帶鑲鑽,表盤鑲鑽,還是限量發售。
白簡接過後,打開盒子看了一眼,看了會兒,他将手表還給斯悅,“我不缺手表,這是他們送給你的,你收着就是。”
“可這太貴了,我還不起。”斯悅脫口而出。
“……”白簡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斯悅眨巴着眼睛。
“還不起……”白簡語速緩緩的,他笑了笑,“那就欠着吧。”
手表被塞到斯悅的懷裏,白簡繞過他,往樓下走去,斯悅後知後覺地跟上去,他是真不想收太貴的禮物,小幾十萬無所謂,動辄幾百上千萬,他和白簡是協議聯姻,他不想占人家便宜。
明明是他們欠了白家幾十個億,最後協議結束,他又帶着好幾個億回去。
“……”聽起來好像不太厚道但非常劃算的樣子。
“白簡,你的錢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嗎?”斯悅跟在白簡後邊,亦步亦趨。
“快十一點了,阿悅,你應該上床睡覺了。”白簡在一樓會客廳,他希望斯悅可以在臨近16號這幾天和他保持一點距離。
詛咒是引線,它能放大被詛咒人的各種情緒,尤其是占有欲和破壞欲。
白簡脖子上的鱗片出現了一瞬間。
斯悅捕捉到了。
“我去,”斯悅驚住,“白簡,你脖子上的鱗片是黑色的,那你尾巴怎麽是銀藍色,你是變色魚?”
“……”
白鷺的大嗓門從外頭傳進來,“我哥什麽時候兩個顏色了?明明就是一個色!”
白簡目光沉沉地看着斯悅,此刻,他脖子出現的那幾片魚鱗已經消失,和令人感到安心和溫暖的銀藍色不一樣,那幾片黑色,讓斯悅覺得既詭異又陰沉。
總覺得,這種顏色,出現在儒雅溫和的白簡身上,有些奇怪。
斯悅被陳叔帶走了。
白簡站在原地,看着會客廳合上的門,血管裏急速流動的血液令人感到些許的不适,瞳孔的顏色從深深的墨藍色到銀白色,最後成了不見底的墨黑。
他站了良久,在恢複正常後,他才開始看桌子上的文件和最近公司裏一些重大決策的整理。
陳叔很嚴肅,從沒這樣嚴肅過。
帶斯悅上樓之前,陳叔讓林姨給斯悅熱了一杯牛奶。
斯悅皺眉:“我不喝牛奶。”
陳叔無奈道:“這是白簡先生囑咐的,您喝了再休息。”
斯悅以前是熬夜小能手,也是垃圾食品的vvvip客戶,現在已經作息規律,飲食健康,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和養生挂上鈎了。
青北富二代的恥辱!
他敷衍地喝了幾口,想起來剛剛白簡脖子上的鱗片,有些好奇,“陳叔,為什麽白簡的脖子上會出現黑色的魚鱗?”
陳叔很淡定,“您可以過幾天自己去問白簡先生。”
“我不去。”斯悅幹脆拒絕。
“為何?”
斯悅想了想,琢磨着怎麽形容才比較貼切,“他太會打太極了,每次我和他聊了很久,最後都好像只是被他逗着玩了一圈兒,他不告訴我,我問也沒用。”
陳叔的表情變成了“您才知道?”。
斯悅:“……”
“阿悅少爺可以去問問,白簡先生會告訴您的。”陳叔認為,斯悅所說的情況應該是,他沒提什麽正經問題,所以白簡先生也沒怎麽正經回答他。
但如果是白簡先生不想告訴斯悅的,那情況确實會如斯悅所說:聊了很久,說了很多,獲得的信息量最終為-0。
目送斯悅上樓之後,陳叔到會客廳回話。
白簡靠在椅子上,語氣漫不經心,“他去睡覺了?”
陳叔點頭,“嗯,喝了牛奶之後,我看着上的樓。”
“辛苦您照顧他了。”白簡放下鋼筆,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他心眼比白鷺多,看着沒心機,實際上鬼得很。”
陳叔露出笑容,“阿悅少爺是個難得赤誠良善的人,也很敏感。”他把剛剛斯悅對他說的原話說給了白簡。
白簡聽後笑了笑,“他不喜歡牛奶,就別讓他喝了,換成別的吧。”
過了會兒,陳叔問道:“白簡先生,16號晚上,需要我将阿悅少爺支開嗎?或許可以讓白鷺少爺帶他出去玩?”
白簡手指在桌面輕敲了兩下,“他要是願意就随他,不願意……也沒太大關系,我在後面的倉庫,無礙。”
陳叔猶疑着,“其實您直接告訴他我覺得更好一些,阿悅少爺也不是膽子小的人。”
聽完陳叔提出來的建議,白簡笑了一聲,“在見到阿悅之前,我的确有這個打算。”
陳叔不明白,“那為什麽……”
白簡的眼神意味深長,“如你所說,他不是膽子小的人,他是膽子太大了,好奇心又太重,告訴他?他當天可能會比我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