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塵埃落定 意大利副本結束
第36章 塵埃落定 意大利副本結束
毫無疑問, 意大利政府的做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替這麽簡單便被抛棄了的卡洛.科洛迪感到了心寒,尤其是在先前的任務中與對方有過接觸的安妮.勃朗特。
“……這可真是不值得。”一向以理性為思考準則的紅發少女如此喃喃道。
她還記得與卡洛.科洛迪的第一次見面,說實話,與大部分超越者們稀奇古怪的性格不同, 來自意大利的超越者更像是個性格溫和的普通木偶師。在那次短短的任務交接中, 他懷抱着自己的異能力,微笑着向她問好, 手中的木偶也跟着懵懂的揮了揮手。
“匹諾曹是我的孩子。”他在說這話時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只不過他需要再學多點東西。”
“比如說人類的情感嗎?”見多了古怪事物的安妮.勃朗特看了一眼木偶的眼睛,随口回道。
卡洛.科洛迪嘆了一口氣, 輕柔地捂住了懷中木偶的耳朵。
“匹諾曹是個好孩子, 只是比我們少了一點心。等他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顆心……”
他沒有再說下去了,應該是怕耽誤了時間。安妮.勃朗特在交接完任務後便急匆匆離開了, 只是在臨走前轉過頭去多看了一眼。
會把自己的異能力當成孩子看待的人其實不适合做意大利的“提線師”,而更應該生活在平凡的個鄉下小鎮, 陪伴着自己的木偶孩子, 用漫長的時間來教會他如何成為一個人類。
他一定會有足夠的耐心來達成這個目标。
安妮.勃朗特并未回憶太久,很快便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做出了決定:“肯定不止這一處埋了炸藥, 全部轉移太麻煩了,得抓緊時間把卡洛.科洛迪找出來!”
方才她已經看到了炸藥上方的倒計時, 忍不住又在心底痛罵了意大利政府一遍:五分鐘!他們就沒想讓卡洛.科洛迪和匹諾曹活着離開這艘船!
“時間緊迫, 分頭行動吧。”季言秋深吸一口氣來保持大腦冷靜, 沒有過多猶豫便定下了一個方向, 邁開腿跑向了前往下一層的爬梯。
安妮.勃朗特與莎士比亞也分別跑向了甲板以及這一層船艙的另一端,不過讓季言秋驚訝的是,在他爬下爬梯後,匹諾曹竟然也跟了上來。
“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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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少年打斷了:“我必須要跟着你。”
季言秋皺了皺眉頭,但現在也沒有他停下來糾結的時間,便暫時按下了心中的疑惑朝少年點了點頭。
“那你跟緊我。”
這一層船艙已經接近底層,空間狹小而昏暗,季言秋只是略微掃了一眼,便捕捉到了藏于木桶之間的紅色光點,心中不由一沉。
果然,這一層也有炸藥。
這似乎是專門存放物資的艙室,沒有別的房間存在。層層疊疊的木桶一直堆到天花板去,幾乎是每一只木桶的外壁上都貼滿了炸藥包。季言秋随手在一只木桶上敲了敲,敲擊聲很沉悶,裏頭明顯裝滿了液體。
東方人扒開木桶上的塞子,暗紅色的液體頓時傾瀉而下。他眉頭頓時皺的更緊,将塞子又堵了回去。
如果這個船艙裏裝着的全都是酒桶……那麽炸藥一旦被引爆,整艘船都會化作一枚巨大的火球,而位于爆炸中心的這裏,會被瞬間燒成灰燼。
此時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他是意大利政府,設置這艘船的目的就是引誘人型異能武器前來并且确保他100%死亡,那麽最佳的隐藏卡洛.科洛迪的位置——就只有這裏了。
“大概率會在疊起來的木桶中間,或者是牆壁後面的暗室,我們分開找!”季言秋掃了一眼面前炸彈上的顯示時間,轉過頭去沖着匹諾曹喊道。
木偶的力氣比正常人類要大上很多,不用季言秋多說,匹諾曹已經自行跑到了木桶堆前,開始清除外圍的阻礙;而季言秋則是沿着牆壁的排列順序一塊一塊敲過去,在敲到第三塊牆板時,船尾忽然傳來了一陣巨響,随即整艘船都開始猛烈晃動起來!
“唔!”季言秋勉強保持住自身平衡,整個船艙都向着右後方傾斜,被搬運下來的木桶與傾斜的地板上滾動着,直到狠狠的撞上另一側牆壁,破裂開來,将裏頭的酒液潑灑一地。
該死的,這些炸藥竟然并非統一計時,而是呈梯度式依次引爆!
咚!咚!不知是否故意為之,原本被疊成金字塔狀的酒桶如同雪崩般紛紛滾落而下,季言秋有點狼狽地躲避着那些足以直接将他整個腳背壓碎的酒桶,勉力抓住兩側船艙凸起的置物架向着上方爬去。
木桶的滾落雖然極大程度增加了搜索的危險程度,但也并非沒有好處——最起碼直接排除了一處地點!
“轟——”又是一聲轟鳴,全艘船都仿佛側翻過來!東方人猝不及防向下一倒,密密麻麻的酒桶直沖着面門,避無可避。他瞳孔緊縮,剛要雙手抱頭防禦就被一陣大力拉到了爬梯上。
木偶少年一手抓着爬梯,一手抓住東方人的手腕,纖細的四肢卻具有驚人的力量。季言秋驚魂未定地看着下方的木桶,它們撞向艙壁發出沉悶的響聲後爆裂開來,碎成一地的木屑,同時也将金屬質的尾端艙壁撞出深深的凹洞。
突然,他的目光掃過一處格外深刻的凹槽,腦內靈光一閃,轉過頭去對着木偶少年喊道:“在那裏!那裏有個暗室!”
匹諾曹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随即重心向下一沉,整個人仿佛繩索般在爬梯上前後晃動起來,最後果斷松手,帶着季言秋直接一頭撞進了那一處凹陷!
身體與鐵板相撞發出沉悶響聲,季言秋從地上爬起晃了晃腦袋,右側肩膀不斷傳來頓頓的疼痛感。不過他此時也顧不得這麽多,趕緊将在剛才的撞擊中為主要承受者的匹諾曹扶起來,茫然地望向了房間中央。
那裏正擺放着一只金屬質的長方形盒子,四角用金屬鐵扣死死固定在地上,看長度來說,可以勉強躺下一個成年男性,但也只是勉強而已。
季言秋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國粹:“這不就是棺材嗎?”
此時地板傾斜的角度已經達到極限,再偏轉一些整艘船都将徹底翻倒!季言秋在周圍的牆壁上試圖找尋着力點,眼睛還沒來得及适應黑暗,就看到方才狠狠撞到了背部的木偶少年手指用力嵌入木質地板的縫隙,以極快的速度朝着鐵盒爬去!
還有哪個地方有着力點……季言秋焦急地環顧一周,終于在角落的位置發現了一條懸挂于承重柱上的麻繩,在手上纏了三圈後動作生疏地向着房間正中央爬去。
匹諾曹比他先行一步到達盒子,少年抓住金屬卡扣,猛得将蓋子向上一掀,露出了下方緊閉着雙眼的男人。
“……父親。”木質的胸膛猛烈起伏着,匹諾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輕拍父親的肩膀,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方才的攀爬中被磨損得厲害,趕緊又縮成了拳頭,将慘不忍睹的手指藏起。
缺乏運動的作家先生氣喘籲籲地扒住了鐵盒的一角,望向了匹諾曹:“現在要怎麽做?你該怎麽回去?”
方才兩次爆炸不僅僅讓船失去了平衡,也同樣炸毀了船壁——位于底層的他們能夠清楚地聽到海水瘋狂倒灌的聲音,如同這艘船在沉沒之前最後的哀鳴。
不遠處,随着木桶滾動而脫落下來被浸泡于酒液中的炸藥依舊閃爍着危險的紅光,上面的數字面板已經來到了最後的數字。
但這些對超越者來說都并非無法解決,而哪怕是季言秋都擁有着極強的自保能力,只要卡洛.科洛迪能夠重新收回自己的異能,這起事件就可以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于東方人焦急的注視之下,木偶少年擡起頭,僵硬地扯出了一個名為悲傷的笑。
“抱歉,我以為……”那雙塑料的褐色眼睛裏流露出真實的茫然,“我以為只要找到父親就可以結束了。”
但看來,他那僥幸的猜測是錯誤的。
他太天真了,懷抱着那點微弱的希望,幻想着事情可以走向最美好的結局,可真正的來到了這裏後他才發現,有些東西永遠無法避免。
得到什麽,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什麽意思?”季言秋敏銳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剛要伸出手去抓住匹諾曹的手腕,便瞳孔一縮,看到了那悄無聲息已經在木偶的手指尖燃起的黑紅色火焰,跳躍着攀爬而上。
“我要死了。”木偶低聲道。
一海相隔的羅馬,會議廳裏,蒙着眼的“苦修士”長長嘆出了一口氣,在身旁柯南.道爾疑惑的目光中輕聲念道:“要結束了。”
昏暗的船艙中,那黑紅色的火焰是唯一的光源,一點一點的蠶食着木偶的身體,将木偶師細心雕刻出來的手臂燒成醜陋的木炭,将靈活的關節變成一地灰燼。
季言秋抓住鐵盒邊緣的手在顫抖,仿佛連呼吸都在這一刻被迫停止。木偶小聲抽泣起來,被人類定義為虛假的眼睛裏溢出了真實的淚水。
“問罪後的火焰不能熄滅,它會一直燃燒,直到将我燒成灰燼。”
“只有完全将【謝瑞特】抹消……完全将獨立的我抹消掉……【匹諾曹】才能重新變回沒有獨立人格的異能力。”
喧鬧的會議廳中,但丁.阿利吉耶裏正在低聲宣判着木偶最後的命運。
謊言是第一罪;殺戮是第二罪;引起紛争是第三罪。
“來自地獄的火焰會燒盡應受審判之人身上的罪孽,留下聖潔的靈魂飛往極樂鄉。”
火焰已經爬上了木偶的軀體,在燃燒到空他空如也的胸腔時,木偶擡起了那雙正在流淚的眼睛,向着身前的人類祈求道:“請你,用言靈将我徹底抹消。”
“滴、滴。”炸藥的倒計時逐漸變得急促,如同催命的音符。船艙上方傳來了紅發少女焦急的吶喊:
“莎士比亞,船要沉了——”
船體被海水擠壓,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仿佛下一秒便會徹底散架。同僚們的呼喚聲從上方傳來,明明只相隔一層木板,卻仿佛遠在天外。
季言秋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竟是不敢與那雙充滿了悲傷與祈求的褐色眼睛對視。
匹諾曹不能死亡,一旦死亡,無論是還在船上的他們,還是被籠罩在異能武器輻射範圍之下的整個西西裏島,都會化成受人操控的【木偶】。
好像只是過了一秒,又仿佛是經過的一個世紀,在炸藥那急促的滴滴聲中,響起了東方人沙啞的聲音:
“【名為謝瑞特的木偶從未存在于這個世上】。”
異能發動成功,強烈的眩暈感幾乎是立即卷襲了他的大腦,季言秋将嘴裏溢出的鮮血咽回去,模糊的視線裏最後留下的,是木偶釋懷的笑容,以及無聲張開的嘴——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滴——”
炸藥上的數字走到盡頭。
整個世界都仿佛在此刻寂靜了一秒,随即,灼人的火焰卷席了整個船艙!地面猛然破裂開來,冰涼的海水呼嘯着卷席一切,将船艙裏的所有東西通通甩到了黑沉的海水裏。
東方人緊閉着雙眼,伴随着船體的碎屑一同向着海水的深處墜去。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拖出一道細長的血霧,又消逝于浪潮之中。
“……可憐的孩子,願你安息。”
銀色的十字架在會場的燈光下折射出聖潔的光芒,被黑色粗麻布蒙住的眼睛緩緩流下了一滴血淚。
………
………
“——”
“季言秋。”
……是誰在說話?
翁鳴聲不斷在耳邊炸響,像是頭頂有一千架轟炸機在盤旋;大腦一抽一抽地傳來疼痛,思緒仿佛被人惡意地伸出手去攪弄了一番,混沌得就連自己的名字都差點無法分辨。
東方人緩緩睜開眼睛,一片渙散的瞳孔中盛滿了迷茫。刺眼的白光傾瀉而下,讓他忍不住擡起酸軟的手臂去擋住了自己的臉。
一聲輕笑傳來,分不清到底是近還是遠。大腦的疼痛感逐漸褪去,季言秋眨了眨眼睛,終于找回了一點神智。
剛剛發生了什麽來着?……對了,船爆炸了,我因為異能使用過度而陷入了昏迷,然後掉進了海裏。
所以說,這裏是——
“……天堂?”從前是堅定無神論者的作家先生喃喃道。
身旁又傳來了一聲笑聲,季言秋将手放下,眯着眼睛朝着聲音來源看去,卻看到了一張意料之外的臉。
只見他的身側,與他有着一模一樣五官的東方人正優雅地翹着二郎腿,手裏是一本沒有标題的硬皮書。兩雙近乎一模一樣的深棕眼瞳對上,裏面的情緒卻完全不同:一個滿是剛脫離恍惚狀态的茫然,一個則充斥着年長者的調侃。
“真可惜,讓你失望了,你還沒死。”
季言秋猛然坐起,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你是我?不對……是那個平行世界的我?”
“沒想到你還能認出來。”【季言秋】笑着将手中的硬皮書放下,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杯熱水遞給了“自己”。
季言秋還沒從方才發生的事裏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接過水喝了一口,等溫度沿着杯子傳遞到手指後才突然回過神來,睜大了眼睛擡頭:“等等,我這是又到十年後的世界了?”
“唔……沒有哦。”【季言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指了指周圍,“你覺得默爾索會是這個樣子?”
季言秋這才想起來觀察四周,将視線從另一個“自己”身上挪開後才發現,這裏竟是個類似于庭審休息室的地方,而他此時正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
他有點狐疑地掐了自己一把,仿佛隔了一層霧氣般的痛覺傳來,迷迷糊糊感受不真切。
所以說,這是夢嗎?難道是他溺死前的走馬燈?
【季言秋】仿佛看到了他內心的想法,解釋道:“你可以把這裏當成一場夢,但又不完全是夢……總之,你在不久的将來就會明白。”
季言秋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你就不能說的再清楚一點嗎?”
【季言秋】無奈地攤開手:“我說這是命運的安排,你相信嗎?”
呵呵,命運……一旦有解釋不通的問題就可以搬出來的四大借口之一。季言秋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将他內心的想法完全暴露了出來。
年長者不由得有點頭疼,他擡頭看了一眼牆上挂着的挂鐘,嘆了一口氣。
“算了,還是先幹正事要緊——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其實你可以兩個一起說出來。”季言秋選擇了第三個選項。
【季言秋】被噎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小聲道:“我當年是這個性格嗎?”
怎麽好像不太一樣?這就是平行世界的差異嗎?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目光在那雙纏滿了繃帶的手上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好消息是你的言靈非常成功,【謝瑞特】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卡洛.科洛迪收回了他的異能,從今往後有且只有你記得他的存在。”
規則系異能啊——直接在世界層面抹消對方,從他人的記憶到留下的痕跡,通通都會被替換成另一個合理的存在。
而唯一一個可以證明他曾經存在過的,就只有抹消者了。
“……壞消息呢?”季言秋聽着這應該被歸類為壞消息的【好消息】,面無表情地說道。
“壞消息就是——如果你接下來不按照我說的做,可能就真的要上天堂了。”
【季言秋】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最後變為了嚴肅。他低下頭與季言秋對視,褐色的眼中仿佛有深不見底的漩渦,将人的意識卷入。
“跟着我念:【我能在水下呼吸】。”
季言秋的瞳孔在聽到對方的話語時便渙散開來,下意識地跟着念道:“【我能在……水下呼吸】。”
年長者松了一口氣,臉上又重新挂回了溫和的笑容,伸出手指在青年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季言秋腦子一空,頓時便失去了意識。
“對了,有件事你要記住……”
“不要相信■■.■■■。”
最後的名字如同海底破裂開來的泡沫般虛幻地從耳邊滑開,季言秋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片黑暗,自己的身體在海水的浸泡之下冰涼得已經失去了感知。
他張開嘴想要發動異能,卻只能無力的吐出一串泡泡,連氣音都無法發出分毫。
糟了,異能使用過度了。季言秋心頭一緊,但又想起自己最起碼可以水下呼吸又放松了些許。
他無法感知自己現在身處何方,周圍的海水黑沉一片,就連自己的腳尖都沒有辦法看清輪廓。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有點艱難地向着上方游去,卻因為看不清前方而狠狠撞上了正在下沉的船只殘片。
東方人吐出一串氣泡,吃痛地眯起眼睛。
差點忘了自己是和船一起沉的……季言秋于心中苦笑道。
他将那一大塊船體用力推開,拖着沉重的身體繼續掙紮着向上,在即将看到希望的曙光時後腦傳來一陣鈍痛,眼前頓時一黑,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季言秋下意識伸出手去試圖抓住什麽,原本只是條件反射的舉動,卻在下一刻抓住了一只微涼的手掌。手掌在他抓上來後立即反客為主,扣住了東方人的手腕,拉着他向上游去。
季言秋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望去——
那是一只木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