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新書開頭 【丢錯了,我在對面
第41章 新書開頭 【丢錯了,我在對面。】……
走廊上,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倚靠在牆邊閉目養神。這片區域鮮少有其他醫療組的成員踏足,此時正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隔着門縫傳來椅子被收入桌中的輕微聲響。
咔噠。門把手被轉動,伊麗莎白睜開眼睛, 重新恢複成直立的姿勢, 對着推門而出的金發男人面無表情伸出了手。
“紙,給我。”
莎士比亞将手中的調查表放到少女手上, 密密麻麻的黑色字母幾乎讓人看着就頭暈目眩。伊麗莎白粗略的掃了眼上面的回答, 前一面都老老實實的寫滿了,而後一面……
“全部都填否?”白發少女擡眼, 語氣中分不清情緒, “希望你真的有在認真看選項。”
“嗯?是嗎?”莎士比亞挑了挑眉,重新拿回了測評表, 在看到那一連串都在同一邊的勾後心不在焉地又放了回去。
“最起碼那些煩人的主觀題我都寫滿了,不是嗎?像這種二選一的選項對于你們的分析來說也沒什麽用處吧。”
“這并不是你可以敷衍的原因。”伊麗莎白額頭青筋跳起, 指着表上的其中一個問題, 強壓着怒氣說道,“這個——你真的有好好看過嗎?”
莎士比亞終于收起了無所謂的态度, 認真看了一眼被少女指出來的問題:【您并沒有出現健忘現象,對嗎?】
男人有點驚訝地拉開了點距離:“這次居然還有正向問題?”
“……因為我們懷疑你上次也沒怎麽認真填啊。”伊麗莎白有點無奈地重新打開門, 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果不其然, 你根本沒在認真看, 重新填一份吧莎士比亞,再有下次你就去喬治.奧威爾先生面前填。”
莎士比亞聳了聳肩,什麽話也沒說,轉身走進了房間。伊麗莎白将房間門合上, 嘆了口氣,重新将那張報廢了一半的問題拿起來,認真看起了第一面那密密麻麻的主觀問題。
五分鐘後,她将那張紙放下,轉頭看向了依舊緊閉着的另一扇房間門。
态度還挺認真的,但到底有沒有刻意控制就得等開會再分析了。不過……季言秋還沒有出來嗎?
與莎士比亞這種重點觀測對象不同,季言秋被分配到的調查表內容基本上都為二選一選擇題,但也更具有針對性——針對這一次事件可能會造成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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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種選擇題是最容易受到測試人主觀影響的。但除了個別問題對方可能會進行調整,其他基本上都中規中矩,季言秋應當不會撒謊,也能得出大致結論。
更何況……不論結果是什麽,都不那麽重要了。
門把手轉動的聲響再次響起,伊麗莎白看過去,東方人神色如常的走出房間,輕輕轉身關上了門,朝她點頭示意。
“已經全都填好了是嗎?”白發少女的語氣比方才好了至少八個百分點,“請到五樓的檢查室等我一下,就是昨天你做檢查的那個房間。”
季言秋表示自己知道了,順着指示牌朝另一端的電梯間走去。身後門把手再次被轉動的聲音響起,随即是關門聲。在确定那抹白色消失在自己方才進入的房間門後,季言秋默默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門,面無表情走進了電梯中。
樓層數亮起,電梯門緩緩合攏。季言秋擡頭望着上方正在變化的數字,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的腦中一直安靜不下來,不斷浮現出方才那個問題——【您最近是否下意識做出某樣行為後無法理解自己做出此行為的原因?】
他在【否】後打了勾,可真實的答案是【有】,并且非常多,就連方才在填寫測評表時都再度出現了一次。
人的潛意識行為一般源自于基因中趨利避害的本能……所以說,是他的潛意識在告訴他,要這麽做才能規避危險嗎?
那危險到底是不是——
叮。電梯成功到達目标樓層,發出提示音後緩緩打開。門後,紅發少女在看到他時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與他打招呼:“季先生。”
安妮.勃朗特小姐?季言秋有點驚訝,沒想到對方會在這裏。
“我在先前已經完成了測試,就直接上來做進一步檢查了。”安妮.勃朗特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非常貼心的解答道,側身讓出位置來,“先出來吧,電梯門要關閉了。”
季言秋趕緊摁住開門鍵走了出去,見安妮.勃朗特沒有要動的意思,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怎麽了?站在電梯口不是要下去嗎?東方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中隐隐透露出問題。
“實不相瞞,我的目的就是下去找你們。”安妮.勃朗特動作自然的往走廊的另一端走,“我記得檢查室在這邊——莎士比亞先生還沒上來嗎?”
季言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他随身攜帶的小白板在進入心理測評室之前交給了伊麗莎白小姐代為保管,但方才忘記拿回來了,此時只能通過神态以及手勢讓別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唔……倒也不是很意外,應該是填的太敷衍,所以被叫回去重填了。”紅發少女一邊走一邊說道。
此話一出,季言秋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幾分錯愕。
居然敷衍到會被一眼看出來的地步嗎?就算是想糊弄過去,莎士比亞先生,您好歹改動一兩個選項吧?
安妮.勃朗特看他臉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解釋道:“這不是莎士比亞先生第一次這麽幹了,不過反而是這種行為才讓醫療組的衆人評判他心理狀态處在危險區間內。”
習慣性的逃避心理測評本身也是心理狀态可能出現問題的體現之一。
從前做寫作準備時有翻過幾本心理學相關書籍的作家先生了然的點了點頭。
檢查室被設立在休息室的旁邊,安妮.勃朗特在門口前停下了:“到了。我就不進去了……下屬的任務出了點小問題,我得趕回去解決一下。”
受傷住院了還要處理公務嗎?季言秋肅然起敬。
不過,安妮.勃朗特小姐受的傷确實不重,僅僅是因為下沉速度太快導致肺內外氣壓不平衡而造成了短時間內呼吸不暢罷了。
目送對方登上電梯後,季言秋推開檢查室的門。說是檢查室,按裏頭的配置來說更像是實驗室:複雜而精細的儀器陳列在四周,密密麻麻的線路以及管道被內嵌在牆中,一直延續到網格狀的天花板上方。
昨天季言秋已經來過一次,只不過那次做的是全身檢查,被三四個人圍在中間,像個連軸轉的陀螺一樣在各個設備之間來回跑,聽從着醫療成員的指揮配合做出什麽動作又或者是佩戴上分辨不出什麽作用的儀器……最讓他能直觀感受到是在測試哪一項的大概就是抽血以及身高體重了。
他挑了個軟沙發坐下,拿起前方小茶幾上的白紙打算當做臨時的發言板。
還好他因為職業病随身會攜帶兩支以上的筆。從口袋中取出一支鉛筆後,季言秋由衷的為自己這個小毛病感到慶幸。
他并沒有等待多久,大約五分鐘過後,檢查室的門便被白發少女風風火火的推開了。伊麗莎白一邊去啓動儀器一邊說道:“抱歉,久等了,請站到這邊來。”
季言秋非常聽話地走了過去,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面前像是巨型呼吸機般的東西。他記得昨天并沒有使用過這臺機器,而是做了到現在都讓他想起來就感到喉嚨一陣難受的喉鏡……
他在好奇打量之時,伊麗莎白已經調試好了數據,将呼吸面罩遞給他。
“戴上之後用嘴保持正常頻率的呼吸。”
在仔細檢查季言秋已經佩戴完畢後,伊麗莎白發動異能,啓動了機器。一分鐘後,她摁下取樣完畢的按鈕,幫東方人将面罩取了下來。
“好了,多謝你的配合。”
季言秋還沒反應過來測試就結束了,不由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好像就只是呼吸了幾下,那面罩裏既沒有噴出霧氣也沒有什麽特殊反應……這就結束了嗎?
事實證明,是的。伊麗莎白将使用過的氧氣面罩丢入廢料桶中,走到後方的電腦前調出了方才記錄的數據,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後摁下了打印鍵。
一張白紙悄無聲息地放到了她的桌面上,伊麗莎白一愣,看了過去:【檢查結果如何?沒大問題吧?】
白發少女扭過頭去,作家先生手上還拿着一支鉛筆,眼巴巴的望着她。她的臉上不由的爬上笑意,将剛才打印出來的報告單遞給了季言秋。
“沒什麽太大的問題,恢複速度放緩是因為異能的閥值上限提高了。”
【閥值上限?什麽意思?】季言秋再次擡筆,在白紙下方寫道。
“你可以簡單的理解為可以用于消耗的能量變多了。”伊麗莎白耐心解釋道,“可能是因為這一次過度消耗誤打誤撞推動了你異能的進一步提升……這是件好事,或許這就是你晉升超越者的方向。”
季言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将白紙收了回去。
“好了,檢查做完了,請我們的作家先生回到病房裏吧。如果無聊的話我們可以去詢問拜倫先生能否擴大可探望人數,可別再偷跑出去了。”伊麗莎白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想起狄更斯和他那說走就走的“驚喜”,季言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走出了檢查室。回到自己的病房後,他先是看了一眼布萊克編輯先生放在床頭的湯,保溫飯盒還算給力,打開蓋子時還能看到湯在不斷冒出熱氣。他聞了聞,挺香的,比前一天有進步。
雖然很想品嘗一下編輯先生磨練出的手藝,但午餐還堆積在胃部沒有消化,季言秋只能遺憾的将湯重新放回床頭,在櫃子裏翻了翻,找出了一沓稿紙。
來過這麽一遭後,應當是沒有人再跑來探望他了。一個人待着也無聊,不如趁這個下午來定下新書的開頭好了。
醫療部考慮到他的職業,非常貼心的讓技術部臨時加設了個小機關,拉下床頭的拉杆就可以将緊貼着牆放置的小桌板放下來,既可以躺在床上用餐,也方便了作家先生的寫作。季言秋原本還想坐到窗邊的書桌前,但昨天試過一回後便對這躺在床上的懶人式寫作徹底屈服了。
雖然懶惰是靈感的敵人,但躺在床上寫作真的很惬意啊……
寫開頭之前要先定下書名,季言秋習慣性咬着筆的尾端,開始回憶自己在腦中初步打下的設定草稿。
他定下的主視角是那個輸掉了名字的賭徒,采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去塑造出謝瑞特這個形象。自诩受過高等教育的賭徒堅信自己哪怕是站在了賭桌之上也依舊保持着絕對的冷靜,使用他引以為傲的概率學為自己帶來勝利。直到那一天,他的計算出了差錯,在一個無名少年的一輸再輸,最後甚至賠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他們所玩的游戲,便是最經典的俄羅斯輪盤。
既然整個故事從賭盤開始,那麽——
筆尖在稿紙上輕輕滑動,寫下了一串英文字母。
《賭盤》。
【謝瑞特有一句人生格言——
所有人都在商店裏明碼标價的購買時,在玩俄羅斯轉盤你就已經贏了。
不過他不會知道的是,一年後,他會踏進西西裏的賭場,遇到那個滿口謊言的少年,輸得一塌糊塗,甚至交出了自己的名字。現在的他,只是一個站在瘋狂的賭場中間自诩冷靜的賭徒罷了。】
開頭還算流暢,賭徒的人設并不需要過多渲染,僅僅突出性格特征便可以了。他繼續擡筆寫下一段有關賭場內部的描寫,就在季言秋即将寫到故事的另一位主角,也就是謝瑞特出場時,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是誰會來找他?季言秋從床上下來,懷着好奇打開了門。門外,五個小時之前剛剛與他交談過的意大利男人極為罕見的沒有抱着木偶,見到他後十分溫和的笑了笑,只不過那笑容之中飽含着一絲苦惱。
“季先生,很抱歉打擾你,但是我确實有點困擾了。”他的話在這裏頓了一下,仿佛在組織語言,“有位先生——我猜他是找錯了病房的位置,将石子扔到了我的窗戶上……那位先生應當是英國人,有着一頭金色的頭發。”
“您認識他嗎?”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見對面的東方人微微睜大了深棕色的眼睛。
…………
醫院外牆,金發男人焦急地望着正對面的窗戶,小聲喃喃道:“秋是睡着了嗎?還是我其實沒丢準?”
他腳下的影子微不可查的波動着,聞言咧開一張嘴,冷笑一聲:“怎麽,不肯承認人家可能不想理你,所以開始懷疑起超越者級別的準頭了?”
王爾德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了下來,剛要開口反駁,窗戶後方便終于出現了他朝思暮想的人。他的眼睛一亮,剛要舉起手來向着對方揮手,便看到東方人默默舉起了一張白紙,上面寫着巨大的幾個英文單詞。屬于超越者的良好視力完美的讓他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丢錯了,我在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