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夫夫雙雙把家還 ——在夢中死亡,也是……
第100章 夫夫雙雙把家還 ——在夢中死亡,也是……
“先生?你怎麽了?”少年擡起頭來, 發現眼前的英國男人一幅出神的樣子,有些擔憂地換呼喚道。
王爾德回過神來,嘴角上揚,勾出一個最挑不出錯處的笑容。
“嗯?沒什麽, 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而已, 不必在意。”
季言秋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剛想将自己的書收起來, 眼睛便很尖地瞥見了一抹紅色, 頓時緊張地向前一步抓住了王爾德的手,輕輕一扯, 将王爾德手臂上那被擋住的傷口露了出來。
“這是什麽時候弄的……”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似乎在努力回憶剛開始與男人見面時對方的手上有沒有這道傷口。但指尖接觸到沿着手臂線條滑落的血液時他又猛然回神,急匆匆地用自己從護士那裏學到的緊急按壓止血法把王爾德手臂上的傷口暫時控制住, 拉着他就往旁邊的建築走。
“算了,這個傷口太深了, 得先處理才行……我帶你去找護士!”
但他的腳步還沒邁出去幾步, 便被男人反手拉住。他有些詫異地轉頭,金發男人将手指放在嘴唇前, 向他比了一個“噓”。
“抱歉,我可能不太方便讓護士來包紮。”王爾德歉意地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話, 你可以幫我找到一卷繃帶嗎?我可以自己處理。”
季言秋抿了抿唇:“不用那麽麻煩, 我的病房裏有急救箱, 我來幫你包紮吧。”
說完,他重新邁開腿,但這次的目的地是不遠處的住院樓。走了幾步後,少年還不太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确定王爾德跟上來之後才繼續向前走。
王爾德對他這個小動作感到頗為好笑,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只是在少年松了口氣将臉轉回去的下一秒,上揚的唇角便垂了下來,燦金色的眼瞳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手臂上的傷。
對于他來說,這點傷不算什麽,只是……
他擡起頭,面前的少年淋浴在被頭頂的棚頂分隔成碎片的陽光裏,發梢都被蒙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如同一場最為美好的幻夢。
如果這裏是夢境,那是根據什麽來搭建的?目的又是什麽?
越是美好的夢,越是危險。對于精神系異能者來說,将人困于不願醒來的美夢,無疑是最有效果、也最為困難的殺招。
不得不說,為他構建起這個幻境的人确實有幾分水準,很準确地利用了他內心最大的軟肋。
在他于心中默默排查可疑的異能者時,少年已然帶着他走進了住院樓之中。此時正值午後,大廳中辦理手續的人不少,季言秋探頭進去環顧兩圈,轉身扯了扯男人的袖口。
“走這邊的門上去吧,不然太容易被護士發現了。”
金發男人垂下眼睫,投下的陰影恰到好處地遮蓋住了眼底的暗沉,點了點頭:“好。”
他任由着少年帶他繞過護士站點,穿過人少的消防通道進入電梯間,又鬼鬼崇崇地在值班護士不注意時拉着男人進了病房。
“還好今天是陳阿姨值班,她眼睛不好。”季言秋反手将手關上,一邊拉來椅子讓王爾德坐下,一邊去拿急救箱,嘴裏還在念叨着,“我不太會綁繃帶,但好歹能包住,你如果覺得不好看,可以自己再纏……”
金發男人在椅子上坐下,注視着少年忙碌的背影,思緒逐漸飄遠。
人不會夢見自己認識外的事物。無論是他聽不懂的華國話,還是眼前過于鮮活、與他現有印象不符的少年,都在說明這場夢境不只是根據他的記憶構建的。有很大可能性,這個夢境抽取了季言秋的記憶。
秋也進入夢境了嗎?王爾德開始擔憂起來,不自覺地望向窗戶,思索要怎麽突破夢境醒來。
秋剛強行擊破了【1984】的控制,精神力大幅削弱。若是在夢境中受創,說不定會影響到現實裏的身體……
不行,要盡快醒來才行!
然而,就在他陷入了思緒之中時,正在急救箱裏翻找的少年突然問道:“對了,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發生什麽了嗎?”
“倒也沒什麽,只是在想着要趕緊回去找我的愛人。”王爾德随口回答道。
“這樣……”季言秋若有所思地說道,打開了急救箱的第二層,聲音有些輕飄飄的,“你之前說對我的那本書感興趣,那你知道你看到的那一頁講的故事是什麽嗎?”
王爾德本來就是編出來的借口,自然是回答不上來的,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唔,不太知道,我的漢語很差。”
“是有關夢的故事。”少年微微側過頭來,眼睛裏倒映着男人的身影,“先生,你覺得夢可以和現實匹敵嗎?”
王爾德沒有分毫猶豫地說道:“不能,現實是現實,夢境到最後都只是一場虛無而已。”
“這樣啊。”少年笑着點了點頭,随即手指輕輕撥開繃帶,悄無聲息地從最底下拿起了一支裝滿了半透明液體的針筒。
另一邊,王爾德已經做好了先用在夢境中死亡的方式來試圖讓自已清醒過來,目光落在窗臺上,随口說道:“随便包紮一下就行,我還有——呃!”
尖銳的針管紮入頸側的血肉之中,少年面無表情地與那雙盛滿了不可置信的眼瞳對視,毫不猶豫地将整管液體都推進了男人的血管之中!
王爾德無力地張開嘴唇,還沒來得及将少年的名字說出口來,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他只記得在最後一刻,他對上了一雙空洞而漆黑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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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夢境?季言秋看着自己手上的紅印,瞳孔微顫。
這倒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不過也确實如此,他不可能沒有一點預兆的就穿越到十年後的世界。思來想去,就只有夢境可以做到這一點了。
提起夢境,季言秋就不由得升起了幾分警惕:他所接觸的所有異能與夢境相關的異能者,對夢境的使用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無論是【1984】的意識修改,還是蒲先生将夢境與現實進行拼接,都十分可怕。
那麽,這個能讓他毫無防備就進入到夢境中、還輕而易舉相信了夢境所構建的場景的異能者有會是誰?又有什麽目的?
在他出神之際,【王爾德】已經從櫃中找到了燙傷膏,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捧起了東方人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燙傷膏抹在那處顏色越來越深的紅印上。
“好了,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要碰水。”【王爾德】看着已經被妥善處理好的燙傷,松了口氣,叮囑道。
平日中最為珍視自己雙手的作家先生此時卻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淡淡地“唔”了一聲:“謝謝。”
時刻關注着對方情緒的【王爾德】自然不會錯過這點不對勁的地方,愣了愣神後蹲了下來,仰視着東方人的眼睛。
“秋,你今天好像不太對勁。”他聲音輕柔,充滿了關切,卻讓季言秋頓時背脊一涼,迅速揚起了條件反射般的微笑,搖頭否認。
“我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是嗎?”金發男人擺出了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樣,“有什麽煩心事都可以和我說的,無論是什麽,我都會盡全力去幫你。”
說完,他使握住了季言秋沒有傷的左手,真摯無比。
季言秋勉強揚起唇角,不過并沒有将手抽回來,輕聲反問:“什麽事都可以嗎?”
【王爾德】點頭,再次承諾了一遍:“什麽事都可以。”
“那好。”東方人注視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聯系狄更斯他們。”
他的話音剛落,【王爾德】嘴角的弧度便一點一點降了下去,到最後已然隐隐帶上了幾分怒氣:“為什麽?我想不到任何你和鐘塔侍從聯系的理由。”
“他們是我的朋友。”季言秋也同樣面無表情地反駁他。
【王爾德】發出了一聲冷笑:“朋友?放任你被推進火坑裏的朋友?秋,鐘塔侍從裏根本沒有無辜的人,早在奧斯汀和伍爾芙默不作聲地加入了宣傳計劃把你推上神壇,早在你被狄更斯親手送進默爾索那一刻,他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我只是給出了一個合理的選項。還是說,你想讓我聯系莎士比亞?”季言秋垂下眼睫,将抽手了回來。雙手握空的【王爾德】動作一僵,緩緩将手收回,站起來俯視着東方人,嘴角竟是因為怒火而上揚,勾勒出有些扭曲的笑。
“你想找狄更斯我可以理解,畢竟空間系異能者可以直接帶着你跨越海峽。但莎士比亞又能幫你什麽?”
季言秋靜靜地看着他,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末了突然開口說道:“王爾德,你在生氣嗎?”
【王爾德】怒極反笑,俯下身來靠近東方人的面龐:“難道我不應該生氣嗎?你故意提莎士比亞,不就是為了惹我生氣?”
“可問題是,我的訴求僅僅只是聯系上我的朋友。”東方人那雙深棕色的眼睛裏似乎泛起了一絲波瀾,“難不成,你是想要囚禁我嗎?王爾德。”
餐廳裏頓時安靜下來,甚至已經到了有些窒息的地步。【王爾德】如同一尊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雕像,過了許久之後才緩緩的站直了身子,閉上眼睛,滿臉寫着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覺得我們都得冷靜一點……秋,你要知道,人都需要從挫折中吸取教訓,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跳進火坑裏面。”
“我認為我的朋友并沒有你說的那麽難堪。”季言秋十分冷靜的反駁他的話。
“是嗎?莎士比亞也包含在你的朋友裏嗎?”【王爾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下來,但尾音依舊在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季言秋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忽然輕笑一聲:“王爾德,你是真的很讨厭莎士比亞。”
【王爾德】似乎是終于冷靜下來了,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嘆了一口氣,語氣又恢複了原來的平和:“秋,你要原諒一個男人在聽到自己的心上人不斷的提自己的情敵時那種失落感以及妒火,那可是能輕而易舉摧毀一個人理智的存在。”
季言秋點了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向你道歉。”
【王爾德】定定的注視着他幾秒,随後又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走向了一旁的小推車,拿起冰好的紅酒,一邊倒酒一邊說道:“算了,我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原諒你……誰能真的對你生氣呢?秋。有時我都會忍不住罵自己是條無藥可救的狗,趴在你腳邊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是嗎?我看你剛才那大發雷霆的樣子還挺威風的。季言秋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動作,于心裏腹诽道。
紅酒倒入高腳杯中,在燭光的映襯下呈現出令人心醉的色澤,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酒。【王爾德】端起其中一杯,來到季言秋的身前,再次蹲下,堪稱是低聲下氣地說道:“我不想和你吵架,秋。我們太久沒見過面了,每看你一眼,我都感覺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但是你的話真的很傷人。”
季言秋注視着那杯酒,抿了抿唇:“王爾德,我不想喝酒。”
“我知道,你不習慣酒精的味道。但是作為我的道歉,你能勉強收下這杯酒嗎?”
冰冷的高腳杯被男人緩慢而又不容抗拒地塞進了東方人的手中,季言秋感受着手裏的冷意,手指悄無聲息地收緊。
脫離夢境的方法有三種:外力叫醒、自然醒來、以及在夢中受到了過度的刺激……
“王爾德,別逼我。”他輕聲說道,有點像是在祈求。
【王爾德】将臉貼在季言秋的手背上,但一只手卻已經握住了屬于作家那富有韌性的手腕,推着那只酒杯貼近了東方人的嘴唇。
“只是一口,好嗎?”男人也用幾乎是懇求的聲音說道。
東方人冷靜的眼睛沒有退讓地與他對上,過了半晌後張開唇,傾斜酒杯——
冰涼的酒液進入口中,最先感受到的是冷,随後就是屬于紅酒的香醇,最後,則是很難察覺的苦。液體順着喉管滑下胃部,一陣無力感卷襲全身,季言秋輕咳兩聲偏過頭去,手指不受控制地松開。
【王爾德】任由那昂貴的酒杯滾落在地,扶住季言秋已經坐不穩的身體,堪稱虔誠地吻上了他的眼角。
“不要怪我……秋……”男人聲音顫抖,但又無法清楚地分辨出裏面滿溢的是什麽情緒。
季言秋勉強勾起一抹冷笑,用最後的力氣在【王爾德】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拜、拜。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用口型,無聲地對着男人說道。
——在夢中死亡,也是一種常見的過度刺激。